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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总牵扯(五) ...

  •   天衡五百零五年,九州修真界再度淹没在风雨飘摇中,动荡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而引动这一切局势变化的,仅仅只是一个蓬莱。
      那座不声不响的海上仙岛,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用上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寻找并培育了一种堆叠造神的植株。又在这漫长而隐秘的时间中,将植株的种子种入修真界诸位大能的体内,但凡曾登上云城,赴会春茗的,一个都未能幸免。

      最先经修士之口沸腾开来的消息,是那日出云陆絮与神秘人惊天动地的一战,那一战,几乎全九州都被惊动,两人失踪后,各方势力都在悄然打探着当日情形,这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不得了,很快,陆絮用一种神秘红花提升修为的说法迅速传开。
      当日声势浩大,两位的修为都远超围观群众,交手细节没人看清也没人看懂,但陆絮那陡然暴涨的灵力,还是有人能品出不对劲,很轻易就能锁定当时突如其来浩浩汤汤的红花。

      再一品,便有人认出那红花,曾在云城上见过。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的蓬莱很快遭受诘问,但紧接着诘问而来的,又是另一则小道消息——传闻云城是离离花的发源地,曾经受邀参加云城春茗的,身体里早带上这种红花种子,因此才修为顺畅,有如神助。但离离花是天人遗留,凡人用了,虽也有荫庇,却难以完全接纳,便有遗症一二。
      这遗症,一说是识海受损,二说是成瘾也。

      曾经在仙城云雾间开得烂漫的红花,时至今日,诸仙门才知道它的名字。

      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依巫离看,八成是蓬莱自个儿。从头至尾,各种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传得有鼻子有眼,但蓬莱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这则消息一出来,诘问得往后放放了,前来拜访的仙门估计都忙着询问此中真假。
      巫离不晓得内门怎么回的,反正那些修士每每焦虑地来,更加焦虑地出门去,可再也没有人问过一句,蓬莱研究这个作甚?蓬莱在其中,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在外人眼中,很难形容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离离花是天人遗留,这没错吧?当初云城春茗会,不少修士进益一日千里,这也是事实吧?这件事出来,便能轻易联想到五年前云城的两位破境者,朗泊确实是在云城养着养着,就养破境了,这莫非不是离离花的功劳?再一看,离离花分明有将人堆到破境期的能力,那么那微末的一二遗症,或许也并非不能克服。

      最最关键的是,大部分曾登上云城的修士,早已沾染离离花,他们明显无法抽身,这样的大前提,再加上离离花的诱惑,使得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种古怪而纠结的沉默中,而罪魁祸首蓬莱,成功隐身。

      ***
      云雪归一目十行扫过娟秀的簪花小楷,搁下信纸。
      流畅的天光自大敞的窗口扫进来,云雪归抬头时微微眯了下眼,楼下渔女唱着江南歌谣,调子婉转着爬上房梁。

      这是离凭虚不远的一个江南小镇,他在客栈等陆絮醒来。如今半月已过,外界形势愈发紧张,巫离有心想做点什么,但碍于没联系上陆絮,担心他有别的安排,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日三封信,条分缕析地将得的消息和推测一点不落地送到云雪归手里。
      信上所书都是隐秘,巫离不敢用千里云,用专门的火漆封着,让心腹千里迢迢来回跑,人力虽然费劲了些,但至少能保证中途不会被人窥探。

      裴听岚暂时留在门中,最近也是一日三封信,他醒来没多久就知道了陆絮的事,也知道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究竟是怎么个干系法,他搞不懂,门中弟子长老也搞不懂。巫离倒是知道一些,但他也说不清楚,况且蓬莱最近风评特殊,他不敢跟裴听岚走太近,连面都不乐意见,裴听岚只好曲线救国,辗转找上了亲爱的云师兄。

      可惜他云师兄也是个一问三不知。

      云雪归将信件叠了叠,塞回袖中,起身站至窗前,遥望着河面零零散散几只乌蓬。
      方下过雨,河面上起了一层薄雾,云雪归看了会儿,忽然扭头问:“阿絮为何还不醒?”

      怀虞:“……”
      神官依旧被拘在灯里,一副小矮人的模样,他眼皮子一耷拉,竖起一只手掌,冷漠无情地说:“我真的没有塑过骨,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有罪,请让陆絮来惩罚我,而不是被你一刻钟一问,如此折磨。”

      “……好吧。”云雪归点点头,他其实耐心还不错,但陆絮此次沉睡,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等的人便忧心忡忡,日夜挂怀。
      云雪归坐回书案旁,捧起一卷古籍品读。

      怀虞见他没有再问,松了口气,挺直的肩背松懈下来,微微倚靠着灯骨开始打瞌睡。

      窗外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砸在芭蕉叶上,噼啪脆响,不知过去多久,云雪归自书卷中一抬头,赫然发现天色暗了下来,他盘算着时间,大约该用晚膳了。
      他辟谷多年,没有口腹之欲。陆絮却喜欢这些,坐着没事嘴里也喜欢咬些东西,云雪归总担心他忽然出关,一点吃食都没有,要不高兴。

      “晚了……”他喃喃着,起身披上外衣,食街有一家铺子,每日这个时辰会出一锅新鲜的莲花酥,排队者不知何几,他偶然尝过一次,滋味甚好,总想着陆絮会喜欢,便每日买上一份,凉了就送给客栈老板的稚子吃,隔日继续买。
      落过雨的黄昏格外昏暗,屋内没点灯,只有怀虞像团萤火虫似的发出微弱绿光,云雪归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正要推门出去时,动作忽然一滞。

      他缓缓扭头,柔软的榻上横倚着一个人,墨发瀑布般洒开来,那一双眼亮若星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兄。”他唤,“我回来了。”

      塑骨其实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至少陆絮并没有这种感觉——他全程昏迷。
      但塑骨完成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生了质地的改变,很难形容,就像丹田或者某处被缝合进了一个源源不断的能量场,一呼一吸间都微妙地与天地契合着,仿佛一挥手就能引动山呼海啸。

      那种感觉……实在久违。

      他忽然出现,云雪归难得怔愣片刻,没有说话。
      陆絮头发长了许多,逶迤着铺在榻上,像一块墨色的锦缎,肤色白得似玉,光线昏暗也流转着莹润感,那一双眼熠熠生辉,像星辰一样。云雪归将灯点上,又细看他两眼,才发现远不止这些。
      原来塑神骨,会变幻外貌啊……云雪归不无慨叹地想。

      变化之处都在细微,整体看其实并不明显,最关键的应该是眼睛,陆絮的眼睛是有些狭长的,不笑的时候戾气外露,如今突兀地圆润起来,烛光在他眼底流转,几乎有几分多情,若坐直了往下一撇,又有一点悲天悯人的神性来。
      果然是神骨。

      “云雪归?你傻了?”他半晌蹲在书案前没动弹,陆絮不由得笑嗤了一句。

      他这样说话,眉梢上挑,那股样貌变化带来的陌生感霎时便消弭无踪,云雪归坐上榻边,拇指蹭上他的眼尾,静默片刻,凑上前去亲了一下。
      “……”
      尤觉不够似的,他按住陆絮的脖颈,自眉弓到眼角,落下了一串细密的吻。

      云雪归很少用语言表达情绪,他只有在陆絮崩溃的时候,必须用话语传递力量的时候会多说两句,其余时候,他总是寡言少语。
      但陆絮总是能轻易地领悟到他的意思,就像此刻,陆絮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我模样变了?”

      云雪归视线温吞地在他的轮廓上完整地勾勒一圈,含糊道:“一点点……”
      陆絮眨了眨眼,“总能认出我来不是?况且变再多,我也是陆絮啊。”

      云雪归便笑了。
      “嗯。”

      云雪归凑上去亲他,两人交换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正好就在榻上,都不用再寻地方,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分别多日的思念。

      陆絮脚一蹬,单薄里衣就下了榻,他盯着云雪归,很严肃地说:“我今日身上没伤,状态很好,你尽可放心地来。当然,倘若……倘若你确实有什么隐疾,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觉得我来也不是不可以。”
      云雪归:“……”

      此刻房内剩余的另一活物很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哦他不是活物,他已经死了。
      挂在墙壁上的怀虞听着身后的动静,突兀地想起自己身死的事实,禁不住悲从中来。他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出声吧,此情此景搅扰人家,实乃罪大恶极,不出声吧,明日叫陆絮晓得自己听了他们一晚上墙角,必得生吞活剥了自己,下辈子投好胎必然无望!
      他正深思熟虑,仔细斟酌,但身后的动机愈发少儿不宜,怀虞沉默片刻,不太雅致地翻了个白眼,只好自力更生打了个隔音符,自己面壁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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