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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黑衣修士高八尺有余,宽肩窄腰,脊背挺拔,往门边一站,东升的旭日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很有压迫感。可陆絮环臂倚门站得随意,看起来竟不比他矮多少。
      陆絮师弟这五年修炼下了苦工,个子见天拔节,云雪归每回回来,都能看到他身上显而易见的变化。尤其是那眼眉,少年时眼睛浑圆,腮帮子肉鼓鼓的,一笑起来两个酒窝漾开,像只稚气未脱的小动物,如今五官长开,眼尾往后一拉,拉成双春光潋滟的桃花眼,轮廓锋利逼人,不笑的时候,浸在灵魂里的戾气就拦不住地往外跑。

      所幸他爱笑,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柔和几分,可惜如今他再朝别人弯起眼,不会有人觉得他天真活泼,只会觉得那笑里藏着锋利的刀。
      至少借皮囊优势跟师兄装乖的事,是做不了了。

      “今日休沐,你不上岸?”
      裴听岚倒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左不过性子更沉着了些,但他以前就寡言,再叠加一个沉着,真是别人三句话憋不出他一个屁。不是必要,他那嘴都是摆设。

      陆絮眼皮子浅浅一眯,饶有兴致道:“哟,为难裴师兄亲自开尊口来问我,陆某真是三生有幸,不过我师兄不在,上元节跟平日也没什么两样,上了岸没意思,就不去了。”

      这两年九州乱七八糟的事越来越多,水患蝗灾频发,这还不算,各仙门之间也时常不对付,云雪归除了每年修学的一个月会固定在蓬莱教习,平日里都是接了委派满世界乱跑,陆絮要留下盯着蓬莱,偶尔两个他派得上用场的,会跟着走一趟,其他时候都只能待在师兄的海景大别墅里,独守空闺。
      聚少离多时,每次见面都弥足珍贵。一个月前云雪归就修书千里云预告归期,结果回程路上被别的事绊住脚,一直耽搁到现在,除夕都没能赶回来,他不在,陆絮做什么都没劲,索性这个年就驻守牵机楼。

      裴听岚:“除夕日你也在牵机楼值班,今日是年节最后一天,总要凑凑热闹,阿离要去镇上看放灯,一起吧。顺道吃个便饭。”

      陆絮感天动地,“裴听岚,好多字。是巫离想请我吧?沾光了沾光了,竟能让你苦口劝说。”
      裴听岚:“……这几年来,很感谢你,若不是云师兄不在,该有他一席的。”

      五年的时间,不止陆絮变化大,巫离也算是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年轻人,至少对得起少主二字,但绿藤红花的存在一直是他的心结,每次有新消息,总爱找陆絮和裴听岚偷偷摸摸开小会。裴听岚是他手中最凶的一把刀,而陆絮,勉强能算他的狗头军师。

      这两个人再加上一个澜沧仙师,就是巫离危机四伏的‘卧底’生涯中最大的底气和依凭。

      陆絮抱着胳膊沉吟了会儿,最终一啧嘴,“行吧,我洗漱一下,晚上见。”

      ……
      嘴上是答应了,可他关上房门就扎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年节牵机楼人少,日常任务分到每个人身上就很繁杂,陆絮已经小半月没睡过整觉了。像他这种自愿留守的属于大怨种,少之又少,不过才留了一个年节,他已经决定明年要提前跑路,绝不给牵机楼抓壮丁的机会。

      这一觉从清晨补到下午,陆絮睁眼时窗外天光晕黄,太阳都要落山了,斜阳给室内镀了一层薄薄的碎金,陆絮睁眼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由来的空虚孤寂。

      他翻身起来,去耳房找了几间云雪归的旧外袍,抱着在床上假寐片刻,鼻尖嗅着清冷的皂角香,总算感觉回了血。

      出门时经过院角那棵大槐树,陆絮抬头看,看见树上新生的柔嫩枝桠,忽然心念一动,回身从屋内抄了把铁揪来,刨开槐树底下的泥土,露出一排未开封的酒坛。
      五年前连山璧给云雪归留了信,信上说朗清华在漠兰留了东西,没头没脑,也没个详细地址,云雪归在漠兰寻找两个月,才从朗清华曾经住过的一个小镇上的一棵老树底下找到一坛她埋的酒。

      朗清华好饮酒,也会酿酒,镇上人说那坛酒是她自己酿的,但用的什么材料是什么酒,无从得知,酒封未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后来被云雪归带回来埋在槐树下,春季时琼花开了满枝,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雪,云雪归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陆絮爱花之事,将那些落下的‘白雪’收集起来,给酿了两坛子酒,就随漠兰带回来的封在一起。

      今日是上元,云雪归错过的除夕最后一天,拿他的酒作陪,不算过分吧。

      ……
      酉时三刻,又一艘从蓬莱开来的仙舫停在了平沙镇的海港,陆絮随着人流走下跳板。

      没走三两步,身后挤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人未到声先至,远远喊着:“陆闻竹,陆闻竹——”
      陆絮一回头就被他搭住肩膀,“不讲义气啊,我真以为你今天打算宅那小院子里辜负良宵呢,还可惜好久,结果你之前竟是骗我的!什么岸上没意思,还不是偷偷来了!”

      大概是为了过节,留安今日扮得格外招摇,发间挽着白玉冠,腰间环佩叮当,笑容直炫人眼,跟开屏孔雀绝对是一个蛋里孵出来的。
      陆絮鼻尖动了动,猛地一个喷嚏!

      哦,还抹了香露。

      “又不是相亲,大晚上的,你打扮成这样给天上的孔明灯看啊?”陆絮撩开他的胳膊,见他还要凑上来,忙不迭踹了他一脚,“滚滚滚,熏死了。”

      “嗨,陆师弟,你简直不解风情。”留安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扇子。一边走一边在领口处扇动,‘香风’故意往陆絮鼻子里钻,“这可是最时兴的‘芙蓉香’,晚风一吹,整条街的小姑娘都得为我倾倒。”
      陆絮:“……熏倒还差不多。”

      留安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如何赶都赶不走,听闻陆絮不客气的话,也只是没脸没皮一笑,“反正是倒了,诶,你今晚有什么安排没?要不跟我逛舫楼?北街新来了一位琵琶高手,那乐声,人间难得几回闻,怎样?要不要去品鉴一番?”
      舫楼是近年兴起的说法,沿海或水乡居多,楼内多艺伎,擅各色乐器,因为每月初八舫船沿水流走,丝竹管弦你方唱罢我登场,仙乐自清晨表演到夜半,故此得名。

      陆絮满脸四大皆空无欲无求,“不去,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我应了巫离裴听岚今晚在鹊楼小聚,你当心被咱高风亮节的少主抓住,回头牵机楼就得罚你,明年年节保准还抓你壮丁。”
      留安长了几岁,性子愈发‘活泼’,闯祸的本事也见长,一个月在牵机楼当值十五日,其中十天早退被抓,五天受罚,余下十五天放飞自我,能潇洒个十天左右,再有五天,还是受罚。处罚攒一攒攒到年底,年假就没了,成了牵机楼每年除夕固定值守成员。

      陆絮有时都稀奇,他到底是多好动,多倒霉。一天能闯三次祸,还回回被督察长老揪住。

      “我又不是逛窑子!犯了哪条清规戒律?”留安愤愤不平道:“仙门音修还得找舫楼的姑娘讨教技艺呢,我听一听怎么了?”

      “不行。”留安一想,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不听曲了,我要跟少主吃饭去,要是能跟少主打好关系,督察院那些鼻孔朝天的小老头定不敢再训斥我!对,好主意!”

      他兴致勃勃一锤掌心,扭头一看,陆絮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我个人建议是,不要这样。”
      巫离那人,有很强的准则意识,真跟他打好了关系,出事不仅不会开后门,反倒会因为是自己的朋友,罚得更重。

      留安略作沉吟,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缺少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

      陆絮笑容更甚,伸手拍了拍他的狗头。
      “我可以为你引荐,但你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留安用他堪称理解鬼才的大脑细细一品,立刻表示明白了,“懂!礼备两份,少主一份,你一份!”

      陆絮听乐了。

      留安跟着他一路穿过海市,往嘈杂繁荣的市井小巷去,正街左行,是一行小摊连绵的小食街,留安打量两眼,小声道:“陆师弟,这里离鹊楼远着呢,你走错了。”
      陆絮:“没错,时间还没到,我来看个朋友。”

      留安:“朋友?是你之前每回上岸都要送些银钱那个?她是谁啊?你亲戚?”

      陆絮笑了一声,“算是吧,算是妹妹。”

      小食街往里走了没两步,前面忽然挤挤攘攘,有些嘈杂。人群围堵着,叽叽喳喳不知说个什么,留安伸长脖子看半晌,才摸清来龙去脉,“嗨,有几个流氓调戏一姑娘,被路人教训了,应该没什么事,陆师弟,咱们从边上走吧。”

      留安拉了陆絮一把,陆絮却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杵在原地。留安看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刚被调戏过、眼下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毫无表情的年轻姑娘。
      她身形比中原女子高大,眉眼极其深邃,满是异域风情,肤色被南地养得细腻雪白,虽然跟含蓄柔婉的中原有点格格不入,但确实是个大美人。

      “不会吧。”
      “你妹子不会就是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猜妹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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