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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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内，各州历法不同，中原千年为一纪，一纪一年号，纪中那年，各仙门的事志上该写：天衡五百。
天衡五百年，中原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避世十年的海族鲛人重现天日，集体迁徙至海域下游生活，稀奇的是，曾经的‘朗华壁玉’不在，现任族长也不在，十年前差一点跻身仙门的鲛人族好像一夕之间剐下所有荣光，变得普通且渺小，族内顶尖力量几乎完全消失，中坚寥寥，他们似乎已经与寻常的海族没有分别。而曾经声名赫赫的那些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鲛人重现的当晚，原海宫遗址也现了踪迹，却不是重开大门，而是自毁。很难想象海底能燃起大火，但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岸上的平民都能看见大海深处透出的猎猎火光。
朗泊在世的时候，为海宫加持了两道巨大法阵，一道是灵力阵，给来海宫的客人提供适宜的环境；第二道是自毁火阵，倘若有朝一日，海宫遭遇外敌入侵，走投无路之时，王族以血开启大阵，阵法起，仍留在海宫之内的所有存在都将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这是看似温润的鲛人王留下的傲骨，被他自小带在身边、仅有一半王族血统的亲卫点燃了。
大火烧尽后，仙门中议论纷纷，有人说点这把火的是王宫统领、一个叫羽涂的疯子；有人说他在点火前撤掉了海宫的禁制，送走了所有海族和鲛人；有人说他自己也葬身火海。但始终没人知道，他点这把火的意图是什么，也没人知道，那海宫中被火舌舔砥的、除了宫廷旧址层台累榭，是否还有别的。
第二件事，也是一把火，跟海底这把火时间相近，前后隔了不过几日，但这把火，是从天上落下的。
落点是那飞阁流丹的天上云城，传闻中的仙人故居。
那实在是件动人心魄的大事，几乎惊动了所有仙门，素日难见真颜的大能、掌教、隐士跟地里大白菜似的齐聚云城周围，剑气划得天上白云稀薄，天光黯淡。在那更遥远的九天之上，有雷鸣不断，电光闪烁，逼人的灵气笼罩在云城周围。
——有人要破境成神，引来了九天雷劫。
何人破境？
据蓬莱所说，是旧疾缠身的鲛人王朗泊，十年前差点因伤病逝世，蓬莱掌教不认这命，十年间一直偷偷将友人安放在云城疗伤。
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上天动容，这养病，养着养着，竟养得将将破境。
问者难掩慨叹，据说雷劫落下当日，蓬莱数十名内门高手就守在云城四周，若非雷劫余威将他们阻挡在外，只怕蓬莱掌教要当场冲进去，可见深情厚谊。
可惜鲛人王运道有限，没撑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加身，陨灭在雷光之下。到头来此次冲击神位，除了天雷将云城砸了个七七八八外，什么结果也没有，看客空激动一场。
雷劫轰响时，陆絮跟云雪归正在鹊楼高处围观，眼见八十一道雷最后一道落下，云雪归忽然眼眉一凝，转身就走。
陆絮跟着他溜达到连山璧的住处，人没了踪迹，桌上只余一封信。
莱提赤着脚站在海边，过了一会儿，忽然撒丫子往蓬莱的方向跑，陆絮从没过她头顶的海水中将她险险抢救回来，厉声喝道：“不要命了！”
莱提咬着牙一个劲儿流泪，还恶狠狠推了他一把，“不要你管！”
直到云雪归问她：“连山璧呢？”，她方如梦初醒，像丢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天上……”她泣不成声，指着云城的方向，“去天上了……”
正在此时，又一道天雷劈下。
——第二个破境的人出现了。
海底那些白得晃眼的符线，又落回第一代主人手里，蜿蜒而上，编织了一条上云城的路。
而连山璧，用云城之上遍地的红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修为堆到破境。
陆絮曾经调侃莱提的话成了真，她的先生横心要死，把她丢下了。
第二波雷劫远不及第一波声势浩大，但被经过第一波天雷洗礼的云城早已摇摇欲坠，再降下来的天雷，就是压倒骆驼的稻草，这两场声势浩大的破境，最终以云城大火结尾。
大火之后，世间再没有云城，灰烬洋洋洒洒，将大海笼盖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第一个破境者是朗泊，第二个破境者是连山壁。
当日在旁围观的修士中，不乏认得这两位鲛族的，别的不记得，印象深刻的便是天雷落下时，这二位忽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酣畅淋漓的笑声穿透云层，回荡在天上，映衬着那轰隆作响的雷声，显得格外诡异。
天衡五百年，中原出了两位破境者，无一成功。
再过五年，这些都成了‘当年事’。
……
正月十五，这天是民间的上元佳节，岸上的城镇灯火接天，热闹非凡，蓬莱给年节值守的修士统一放一日假，牵机楼的年轻弟子老早就摩拳擦掌，势要挤上开往海岸临镇的第一艘运船。
卯时，天刚蒙蒙亮，蓬莱东阁靠近海滩的一间二层小筑迎来访客。黑衣修士推开院落的篱笆门，走过院中那棵高耸入云的老槐树，从旁边的木阶拾级而上，绕着回廊走停在卧房前，很有礼貌地敲了三声。
屋内，和衣而卧的人屈起一条腿，不耐烦地拿被子蒙头。
等了一会儿，门口的人又敲了三声，陆絮抄起软枕砸过去，“留安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不出早操，这什么地方你也敢瞎闯？！”
五年前蓬莱举办‘修学’，正是那年，蓬莱上方的云城接待了两位破境者，自此‘香消玉殒’，虽说最后两位破境者都没能成功，但两个大能同时破境的见鬼事还是令其他各州惶惶不安，那两年各州之间摩擦不断，抢夺洞天福地修炼资源的事层出不穷。修学一结束，蓬莱正式牵头组建牵机楼，各仙门分别派人挂名、驻守，目的是保障中原仙门之间的信息流通，不至于有事只能靠千里云慢吞吞地飘，许多门派内部都有特殊的通讯法器，一件事门里一个人知道了，就意味着整个仙门都知道了。
除此之外，牵机楼偶尔也掺和一下需要各仙门联合决议的大事，不过那基本是由各门中挂名的大能亲自来，在牵机楼顶层开它几天几夜的大会，最后把楼外树杈子上的鹰熬死了，这群熬鹰的也就差不多出来了。真正重要的事一般轮不到陆絮他们这样凑数的年轻弟子插手，牵机楼堂主副楼满地跑，几乎都是留给各门派驻守弟子的虚职。平日只需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出事时消息跑得够快就行。
牵机楼既然是蓬莱牵的机，驻地自然而然就在蓬莱岛上，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再额外辟块地、建座楼，横竖蓬莱有钱，养着这群闲人也没二话。
另外有一件事，也很有意思。
由于云城不再，所谓春茗没了由头，这两年蓬莱维系各仙门的活动成了修学，从前些年的七年一办变成一年一办，来任职的‘先生’比来求学的弟子还多，后来蓬莱想了个法子，将修学分为‘求学’和‘问道’两部分，弟子们自己玩的叫求学，门内长老掌教、来维系感情的，叫问道。有趣的是，云雪归作为一个外人，却不属于两部分中的任何一部分，非要定义，他应该是‘常驻特聘教师’。
大概就在云城事发后不久，蓬莱似乎查到连山璧逗留在平沙镇时，与云雪归有过接触，好说赖说非要留下他，名义上是给求学弟子上课，实际上就是想将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云雪归如今接的每一封委派蓬莱都会过眼，去的地方稍有偏差，就有内门长老上门亲切问候。
云雪归倒不在意这些，蓬莱让他留他便留，不过是多个地方落脚而已，他以前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回出云山一趟，呆在哪里实在无所谓，而且相较于搞事情，他更愿意呆在蓬莱眼皮底下，看这些人还能有什么举动。
蓬莱能监控他的行迹，破不了他的千里云，关于海底一事，他早在登岛之前就修书向门内说明过，后来也提过这件事，但出师父仿佛丝毫不意外，也没什么动作，只让他们见机行事。
于是云雪归和陆絮只好‘扎根’蓬莱岛，时刻准备见机行事。
……
牵机楼的驻守弟子有专门的宿寝，按蓬莱财大气粗的风格，不会太差。但陆絮很少回寝，他一说回去，准回的是蓬莱给他师兄安排的二层小筑。
如果说牵机楼宿寝是五星级标准单人间，那师兄就是海景大别墅。这俩咋能比。
门外的人静了一下，无言道：“是我。”
陆絮本来想回一句你谁，但他半梦半醒的神智咂摸了一会儿，竟然将这道声音分辨出来了。
一刻钟后，房门打开，懒懒散散的陆絮拧着两道凌厉剑眉，眉心烙出不耐烦来，“裴听岚，干嘛？”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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