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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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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修学时间临近,扬安事了,师兄弟二人不便多留,当天便与众人告辞。
定阳府也在此次修学的名单中,但他们还需要留驻扬安一段时间,以防邪祟卷土重来,所以不跟出云二人同路。
留安自认与陆师弟共经生死,情比金坚,所以翌日送他们出城时,很是说了一番‘蓬莱见’‘不必想念’的鬼话,全场的依依惜别都让他包了,陆絮瞧他就糟心,咬了半袋子粽子糖才忍住没扇他。
最难过的当属陈二小姐,她一颗芳心还没有得到回应,正主便要走了,这一走,或许再无相见之期,所以临别前,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只见她攥住云雪归的袖子,声泪泣下地问:“仙长与我,究竟有无半分情意?!我要你亲口说,无论是什么结果,我受得住!”
云雪归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意思,更遑论上次陆絮还点明过,他蹙着眉,很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刚还说自己受得住的陈二小姐眼白一翻,弱不禁风地往下倒。
云雪归下意识接住她,陈二小姐暗暗一喜,还不待她享受这一时半刻的温存,她家白衣翩翩的仙长探过她脉搏,迅雷不及掩耳掐住了她的人中。
“!!!”
力道之大,陈二小姐一激灵,活活给掐精神了。
她倒喘一口气,震惊地看着云雪归。
对方将她扶稳后,立刻后退一步,袖摆一甩,巧劲从她手中抽出来,不留丝毫遐想的余地。
陈二小姐:“你、你……”
见她还要问,云雪归只好接了一句:“我无心男女之情。”
陈二小姐:“……”
你还会抢答了?
陆絮与留安就站在一边,留安被这厢好戏吸引了目光,总算不拉着他演兄弟情深,陆絮便也闲闲站在一边看戏,还掏了把瓜子,这回他学聪明了,为免师兄再罚他洒扫,瓜子皮都用布袋拢着,绝不影响市容。
留安从他手里抠搜出来几颗,兴致勃勃道:“这陈二小姐,倒是个倔性人儿,从云师兄来扬安那日,她一双眼睛就没从师兄身上移开过,我可是听下人说了,云师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跟我们不同的,那些送去的衣裳乍看平平无奇,但全是按照师兄身量尺寸细节特点单独打的版,每件都由陈二小姐亲自过目,有时师兄与我们一同用膳,哪道菜他多夹了两筷子,第二日餐桌上必有……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云师兄一心向道,怎么会理会这些凡俗情爱?”
陆絮磕出两片瓜子皮,心道他可不是一心向道,这木头压根没看出来。
留安几颗瓜子吃完了,又想从陆絮手中抠,目光从他面上掠过,忽而神情一僵。
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与云师兄有亲密之举,疑似关系匪浅……
他刚刚说了什么?陈二小姐痴恋云师兄?云师兄一心向道不理凡俗?
哦我的奶奶。
陆絮还没意识到他曲折的脑回路,见他突然缄口,不由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听在留安耳里,就是杀意森森——说啊,继续说啊。
天气暖和,日头和煦,他却无端打了个寒噤,一张嘴,拿出了最强烈的求生欲:“陆师弟刚刚的话你就当我放屁我这人平时就琢磨些有的没的那些都是我的臆测当不得真。”
他字字相叠标点符号都不带一个,陆絮听得发愣,就听清了前面一段,微妙地扭头看他。
“你这屁,挺长啊。”
留安:“……”
留安抓耳挠腮时,陆絮饶有兴致地转头继续看戏,不期然对上云雪归淡漠的目光。
“……”
他磕瓜子动作都停了一下,生怕师兄心情不好拿他开涮。
云雪归很快将视线转回去,但某个时刻,又瞥过来,在陈二小姐看不见的角度,他很轻地朝陆絮眨了眨眼。
那真是很寻常的一个眨眼,陆絮却品出了求救。
他一颗瓜子捏在手中,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疑心自己想茬了,怀疑地指指自己,无声嗫喏:我?
云雪归又朝他眨眨眼。
这下陆絮懂了,真是求救。
他上次点明陈二小姐的心意时,言之凿凿的样子,大概让师兄对他有了‘很懂’的误解。
手里的瓜子突然都不香了,陆絮愁苦地咂咂嘴,心道我也寡了一辈子,我能懂啥啊。
那厢陈二小姐横竖不信仙长不理男女之情的鬼话,非要他说出一个缘故。仙门道侣满地跑,大约在凡俗世人看来,他们也并非六根清净,不可能全然断七情绝六欲,只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道心。
可实际,她眼前就是那个六根清净的典型,最后还孑然一身地飞升了。
墟:“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他自宫的事情。”
陆絮如今听不得自宫二字,听着闹心,他禁不住低声骂道:“你闭嘴吧。”
而后将指环从食指上薅下来,扔进乾坤袋,彻底断绝自己与这糟心玩意的心电感应。
他一时激动,那声低骂竟然念出了声,旁边留安惴惴道:“什、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因为我多嘴两句,陆师弟你便要封我的唇舌吧?!
陆絮不理他,再一次对上师兄暗含期冀的目光后,他一昂首,一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抬步过去。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如何让情根深种的姑娘死心,他是不知道。
但他会造谣啊!
他抬着下巴,一手横拦在两人中间,手背轻轻拍了拍师兄的手臂。
云雪归听话地后退两步。
陆絮便堂而皇之地挡在二人中央,虽说他个子还未完全长开,但挡住一个姑娘家的视线,已是绰绰有余。
他居高临下地瞥着陈二小姐,倨傲道:“介绍一下,我叫陆闻竹,是云雪归最疼爱的小师弟。”
为了证明后续话语可信度,他先表明身份,尤重强调了最疼爱三个字。
“你知道我师兄为什么不理男女之情吗?”
陈二小姐原本有几分恼怒,此言一出,水润的眼眸霎时看向了陆絮,似有几分愿闻其详。
陆絮冷笑一声,道:“因为他只惦念男男之情!”
陈二小姐:“???”
陆絮:“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断袖。”
云雪归:“……”
陆絮声音不低,周围不少悄悄竖着耳朵的定阳府弟子,听到这句话,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二小姐如闻晴天霹雳,蹬蹬后退两步,雪白的绢帕捂住震惊的嘴唇,另一手捂着心口,这次倒像是真的受不住,连着喘几口气,都没喘匀。
云雪归看她又要晕倒,一皱眉,刚一动步子,被陆絮一巴掌拍回去。
小师弟瞪着眼警告他:“你又不是大夫,瞎看什么看?”
于是云雪归默默噤声,在他身后当个背景板。
陆絮装模作样,长叹一声:“姑娘,我师兄的症状……打娘胎里带的,改不了,他对女子……起不了那方面的欲望,你跟他没结果的,你年轻貌美,踏实找个好人吧,莫将一颗芳心,献祭给我师兄了……”
陈二小姐犹如一朵饱经摧残的花骨朵,颤颤巍巍,梨花带雨,正拿着绢帕拭泪,陆絮此话一出,终于承受不住,嘤咛一声,悲戚不已地跑远了。
陆絮一扭头,朝师兄比了个骄傲的大拇指:“搞定!”
名声尽毁的他师兄:“……”
折腾到日上三竿,他们总算能出发,临行前,廖青阳神色复杂地看看陆絮,又看看云雪归,郑重道:“定阳府必会守口如瓶!”
九州风气开放,仙门海纳百川,好男色者不算少,这些年廖青阳也有所耳闻,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对仙门中人来说,更是有损威望,多数断袖从不提及,只在私下行事。云师兄毫不避讳,这是对定阳府的信任。
云雪归:“……”
他一言难尽地撇开眼,淡声道:“告辞。”
春日气候多变,出发时还是暖阳明媚,走了不过一二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师兄弟二人一人撑着把伞,陆絮脚程没师兄快,慢悠悠地缀在后面,闲的没事,还招招林中鸟雀玩儿。
此处离扬安尚近,不能御剑,这种大型城池,一般都会有自己的防御工事,除去地面,空中基本都布着‘空网’,这种网专门是专门请仙门绘制,用极细的符线勾勒而成,布在空中百丈处,用来防能凌空隐迹的邪祟,还有仙门交战时,那些修士飞来飞去,免在城池上方打架,殃及池鱼。
一旦百丈之上有灵力涌动,空网便会示警,所以平日里仙门御剑,都会有意避开大型城池。
林中山道蜿蜒,小雨绵绵,砸起一片朦胧的雨雾,偶尔前面有个弯道,师兄身影一闪,陆絮会短暂地失去他的背影,可待拐过弯,又会柳暗花明捡到一个师兄——云雪归安静地驻步拐角处等他。
眼下又是一个拐弯,陆絮撑着伞,踢踢踏踏,不出意料地将一抹白衣收入眼帘。
师兄单手举伞,侧着一点余光。
隔着一段雨幕,陆絮朝他笑:“师兄,雨下大了。”
云雪归掀着眼帘看了一眼。
确实是下大了,地面泥点飞溅,砸在伞面上,砸出砰砰的声音。
他点点头,问小师弟:“要歇会儿吗?”
陆絮一摊手,刚想说无所谓,目光堪堪从地面擦过,笑意凝在嘴角。
“要。”他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