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拉我一起倒霉》海底见月

27、第二十七章

　　下午时分，出云的传讯到了扬安。
　　陆絮当时正吃烧鸡，烧鸡还是云雪归准备的，据说昨天晚上他吵着要吃，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对方却上了心。

　　陆絮拿着一只鸡腿，感慨不已：“多好的师兄啊……”
　　墟：“可惜自宫了。”

　　霎时什么气氛都没了，陆絮忍不住道：“你别胡说，师兄说他没有。”
　　墟言之凿凿道：“这种事情，怎么好直接承认，但断姻缘无子嗣，除了挥刀自宫，还能是什么原因？”

　　陆絮食指蹭了下鼻尖，思忖道：“云雪归历来坦荡，真要是自宫，他不会撒谎，可不是自宫，为什么会……难道他不举？！”
　　墟：“……更心酸了。”

　　陆絮唏嘘不已，感叹上帝为你开了一扇门，果然会为你关闭一扇窗，师兄如此风华绝代，竟然有那方面的问题……
　　“陆师弟，陆师弟——”

　　门又被冒冒失失地撞开了。
　　这次闯进来的是留安，他风风火火冲将进来，又想起什么，步子一顿，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陆絮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衣衫还整齐吧？不伤风化吧？
　　留安发觉没人，便毫不见外，麻溜滚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从袖中摸出两个眼珠子，递给他：“陆师弟，你的眼睛，我给你平安送回来了。”

　　“……”陆絮无语凝噎了一下，收回眼睛。
　　他看对方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笑了一下：“有事？”

　　留安盯着他，磨蹭半晌，从怀中拿出个小袖袋，拉松袋口，从里头倒出一堆灰白色的……骨灰？
　　陆絮缓缓拉开一点距离，“同志，杀人放火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了。”

　　“陆师弟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留安甩给他一个谴责的眼神，招呼他凑近看，“这是我们在山洞里拔出的那三朵花，都化成灰烬了。”
　　陆絮正色起来，垂眼看了一会儿，皱眉问：“三朵花都在这里？”

　　“不是。”留安摇摇头，“这朵是完全成熟的，余下两朵一朵未开，一朵只剩根茎，听我同门说，那两朵离开血池就枯萎成灰了，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大家都在跟纸人周旋，没注意，唯独我这朵……被我揣在怀里，拿出来时，就剩茎了。”
　　陆絮蓦然抬眼看他，拽过他搭在桌上的手腕，两指摁住动脉。

　　留安还愣愣地问：“怎么了？”
　　“……你的身体有没有异样？”

　　留安细品了一下，摇头：“没有。”
　　“有没有……丹田满涨，精气饱满，将要突破之兆？”

　　留安盯着他，半晌很不悦地问：“师弟，你是不是怀疑我吃了那种强行拔高修为的邪药，比如说大力丸？”
　　他愤然道：“我勤勤恳恳修炼，从不弄虚作假，师弟你看不起谁呢！”

　　陆絮：“……”
　　你真他娘是个犊子。

　　陆絮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花被你受收在怀里，拿出来时只剩茎……那花朵呢？你不会看不出哪里古怪吧？”
　　这次留安许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跟我脱不了干系。”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这就回去向师兄请罪，告诉他，花朵是被我不小心弄丢的！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
　　他说着就要起身，陆絮忙道：“等会儿？！”

　　留安喜笑颜开地坐下来：“我就知道陆师弟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陆絮：“……”

　　他愁得慌，偏手边又没什么能咬的食物，扫了半晌，最后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你觉得花朵是被你‘不小心弄丢’的？”

　　留安这会儿忸怩起来，“陆师弟，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发现花朵不见的时候，我灵魂都出窍了，死活没敢告诉师兄，但我思来想去，觉得那朵花遗落在外，指不定捅出多大篓子，这才来找你帮忙……是你告诉我们那三朵花的存在的，你肯定了解，至少比我有办法。”
　　那晚陆絮让他去崖洞跟细剑里应外合，确实只告诉他洞中有三株花，对沈梅君很重要，拔掉那三株花能乱她心神。

　　但留安不知道那些花的效用——甚至陆絮也不清楚，他只有大概的猜测，和沈梅君嘴里套出来的话。
　　这几朵花来路不明，在沈梅君的讲述中，这是‘天赐机缘’，可陆絮是不信的，这种要依精血存活、还能短期内大幅度提高修为的植株，怎么看都不符合自然法则，他隐约有些推测，但没有凭据，所以当时只跟留安模糊地提了一嘴，余下的，他暂时压在心底。

　　他们只知道那几朵花是沈梅君用精血精心培育，但不知道花朵其实是食物，若按他们的认知推测，最多也就觉得这花是未长成的邪祟，是食人花苗苗。
　　陆絮心念百转，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道：“不用找了。”

　　“哈？”
　　陆絮捏起他用来装花茎骨灰的茶托，走到窗边，手腕翻转，灰白色的粉末被风吹散，转瞬无踪。

　　“就当是丢了吧，那花离开花茎，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翻不出浪，你不用去找你师兄请罪了。”
　　留安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陆絮把茶托往他面前一搁，示意他擦干净，斟酌片刻，意有所指地道：“不过我奉劝你，把花朵消失在你怀中这件事从记忆当中剔除，以后就当没见过花朵的模样。”
　　留安瞪着眼睛，似乎想问一句为什么，但他踌躇了会儿，自己闭上了嘴。闭上眼念念有词片刻，他煞有其事地向陆絮宣布：“好了陆师弟，我已经全然忘了！”

　　陆絮瞥他一眼，觉得他真心是个人才。
　　“好了陆师弟。”解决完心头大患，留安准备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免得待会儿云师兄回来，见我与你同处一室，心情不好。”

　　陆絮斟茶的手都抖了一下：“什么？”
　　留安嘿嘿一笑，用眼神示意：懂得，我都懂得。

　　陆絮想起早间闯入的那个定阳府弟子，问：“是不是你同门说了什么？不是，那只是个意外，我可以解释……”
　　留安拨浪鼓似的摇头：“没，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

　　陆絮：“你们？”
　　留安：“……”

　　眼见装傻装不过去，他猛地握住陆絮的手，满脸郑重，开始承诺：“陆师弟，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人，有几分情谊在，你放心，你与云师兄……不管有没有，我们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咱们定阳府嘴最严了，方才我来前廖师兄还特意叮嘱我，教我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们知，我们定阳府知，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方势力……”
　　“哦。”陆絮面无表情：“廖青阳都知道了。”

　　留安：“……”
　　他们二人表演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云雪归推门而入。他似乎才去过水汽丰沛的地方，衣摆有些湿润的痕迹，走到案前，下意识一扫，眼神轻飘飘掠过他们紧握的手上。

　　那一眼实在平淡，依陆絮对他的了解，大概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然留安却像被烙铁烫到似的，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松开陆絮！然后支支吾吾，连连摆手，脸上神情就是一个大写的做贼心虚。
　　这下原本并不在意他的云雪归，也不由得出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留安：“没做什么！我跟陆师弟非常清白，云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絮闭上了眼：好好一个修士，怎么就长了张嘴！

　　云雪归安静听完，视线移向陆絮，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絮朝他一摊手，指指留安，又敲敲太阳穴，意思是：他脑子有病。

　　理说，他们师兄弟认识不到一个月，本没什么默契可言，但此刻云雪归却很精准地理解了他的肢体语言，眉宇瞬间皱起来，眼中带上来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甚至想伸手给留安探个脉。
　　还是陆絮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摇头道：“天生的，治不了。”

　　热心市民云某听完，终于放弃了诊治的想法。
　　只有傻白甜留安还在重复：“云师兄，刚刚只是一个巧合，你千万不要误会陆师弟……”

　　他陆师弟：“滚。”
　　留安遂麻溜地滚了。

　　看着傻白甜滚出自己的屋子，陆絮总算心气顺畅了些，一边继续斟茶，一边跟他师兄唠家常。
　　“师兄，你去了哪儿？衣裳都脏了。”

　　要说云雪归这人，实在是个奇人。
　　他天天着白衣，连头发丝都是白的，单看外在，很难不对他有‘爱洁’的刻板印象，但谁能料想，师兄不仅没有洁癖，还非常接地气，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泥里打滚地上翻，一声白衣常常弄得脏污不堪，还难洗，但便是如此，他也不乐意换个黑色。

　　陆絮有时候都觉得他败家——白衣洗不干净，就只能扔掉，扔掉又要做新衣裳，他怀疑师兄每月最大的支出就是衣裳，什么家庭啊，经得起这么消耗？
　　云雪归在留安的位置上坐下，没回他的问题，而是从袖中摸出一道巴掌大小的薄片，那薄片犹如云雾，捏在指尖，却好似随时能流动，这是近些年仙门常用的通讯灵器，叫千里云。

　　他捏出薄片，指尖轻轻一搓，薄片便从他指间流走，轻烟似的升至半空，几经盘旋，化成了几行文字。
　　“我已向师父说明情况，你不必再去蓬莱，明日，我送你回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