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说皇上请自重》惶惶不可语

14、伴读（四）

　　作为六皇子的伴读，想见三皇子倒并不是什么难事。三皇子未到弱冠之年，还在和五皇子、六皇子一起读书。过了二十岁的大皇子，早已入朝为官，想见到便没那么容易了。

　　三皇子名为龙化雨，字广麟，样貌极其好认。他体型偏胖，面容和善，和六皇子有着相似的桃花眼，因为偏胖的缘故看起来像是一直在笑着，两条八字的眉形使得他多了点滑稽，怎么样都严肃不起来。但偏方的下巴又使得他多了一丝英气，尽管这点英气在整张慈眉善目的脸的映衬下显得微不足道。

　　他的学识在诸位皇子中，不算出类拔萃，武功比学识强一些，算是拿得出手。但不知道是因为皇帝与皇后感情不睦，还是因为他这副样子生得过于没有皇帝的威严，皇帝对他并不喜爱。

　　相比之下，龙齐雾的相貌便出挑得多，五官男生女相，整个人也长得十分精神。

　　“贤弟好久不见。”龙化雨老远见到龙齐雾带着吕小飞慢悠悠地出现，便打了个招呼。

　　“兄长好久不见。”龙齐雾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自己的三哥，不过见面还是要讲究个兄友弟恭。

　　“前些日子太傅身体抱恙，歇了几日。今日回来，肯定要抽背功课。”说话的是五皇子。

　　五皇子名为龙齐敖，由于五皇子是嫔妃所生，即使都贵为皇子，地位却还是要低一等。当龙化雨和龙齐雾对话的时候，龙齐敖下意识地会后退一步，留出让这二位面对面的空间。

　　“太傅走之前说要背乐记，不知贤弟背得如何？”龙化雨问道。

　　一听到龙化雨的问话，龙齐雾就变了脸色。一来是他虽然被背了，但没背全，怕太傅抽查；二来是他觉得龙化雨何德何能居然能开始管自己背了没背的闲事，于是没好气地呛了一句，“想必三哥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不敢不敢，”龙化雨似乎没听出龙齐雾话中的尖酸，笑着说道：“贪玩了几日，今日面对太傅可是心虚得很呢。”

　　二人寒暄了片刻，龙化雨的目光转移到了跟随在龙齐雾身后的吕小飞身上，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吕右相的小儿子，那日你向父亲请示作为陪读的……”

　　“回三皇子，在下吕长卿。”吕小飞回答。

　　龙齐雾听到吕小飞抢着回答，心中极其不满，回头狠狠瞪了吕小飞一眼。

　　“你不应该这么积极地接话，”吕长卿在吕小飞的脑袋小声说：“你现在是跟着六皇子的人，六皇子还没主动介绍你，你却向三皇子主动报上家门，岂不是越俎代庖？六皇子铁定记恨在心。”

　　“那就让他记恨呗。”吕小飞瞧不上六皇子恃宠而骄又独占欲强的做派，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他对这种人肯定是敬而远之的。与之相比，三皇子倒是和气了很多。

　　“吕贤弟，哈哈哈，这么称呼可以吧。”龙化雨爽朗一笑，“吕右相的学问极高，当年父皇想让他做老师。无奈能者多劳，吕右相抽不开身，本宫深感遗憾。这回吕贤弟来了，总算……”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龙齐雾中途打断：“三哥，长卿是我的伴读，还要辅导我功课。赶在太傅来之前，就不浪费时间了吧。”

　　龙齐雾对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欣赏着十分不爽。

　　“六弟所言极是。”龙化雨面露赧色，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道来。但似乎是觉得自己堂堂一嫡子就这么让步于自己的弟弟，多少有些没面子，于是找补了一句，“本宫和五弟也趁太傅没来之前，快些温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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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齐雾领着吕小飞和随行太监在右边的书桌坐下，面露愠色呵斥道：“你现在是本宫的人，死也是本宫的鬼，怎敢没有本宫的允许乱讲话？！”

　　吕小飞刚准备怼一句，被吕长卿劝住了，“你现在在后宫还未站稳脚跟，得罪了六皇子并无益处。”

　　“臣不敢。”吕小飞只得道。

　　“下次你再不经本宫允许乱答话，信不信本宫割了你的舌头？”以龙齐雾的狠戾，这事倒也不是干不出来。

　　“臣知错。”吕小飞在心里默默地将六皇子的分数扣为负，他现在觉得去陪哪个皇子都比陪六皇子的这个活阎王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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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书温了半个时辰，太傅便到了。

　　章太傅是个眉毛、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因为一场大病而骨瘦如柴，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按理来说，没有皇子们等老师的道理，但章太傅是两任帝师，年岁已高，德高望重，所以皇子们多少有点怕他。

　　“前些日子要背的乐记，请六皇子背一下。”章太傅颤颤巍巍地转身看向六皇子。

　　龙齐雾心虚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从“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开始背。当背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便再也背不下去了，急忙用脚踹了一下吕小飞。

　　吕小飞本来想看六皇子被章太傅教育的好戏呢，但被吕长卿提醒，只得小声提醒，帮六皇子把后面的章节背下去。

　　章太傅耳背，眼光也不灵，居然没有发现。于是龙齐雾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携带人形外挂背完了全篇，还得到了太傅的表扬。

　　“看来六皇子的长性长进了不少，记性也长进了不少。”章太傅满意道。

　　“因为父皇分外重视本宫的功课，昨日还特地去崇德殿中监督本宫背书。”龙齐雾就差把恃宠而骄写在脸上了。

　　他这番话是说给三皇子听的，他心里可没有什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顾忌，巴不得把三皇子踹在地上再踩一脚。

　　“孺子可教也。”章太傅赞许道。

　　后面又考了些对乐记的解读，以及乐记中的引经据典。凡是抽问到六皇子的地方，皆有吕小飞这个人肉外挂代答。

　　一堂课下来，龙齐雾从未如此舒心过。

　　他以往因为功课不及龙齐敖，甚至不及龙化雨，经常被章太傅批评，甚至还被章太傅说要禀告父皇。但今天，谁能抢了他的风头？谁有他答得顺利？连功课向来不错的龙齐敖也有被章太傅问住的时刻，偏偏他没有。

　　龙齐雾转瞬忘记了吕小飞冒昧接了龙化雨话茬一事，现在他觉得，吕小飞这个伴读好用极了！

　　这么想来，吕家兄弟还真是他的福祉。

　　吕阑兮帮他拉住了马使得他免于摔伤，还猎了只兔子使得他受到了父皇的表扬。这位吕家的三儿子又使得他在章太傅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顺带还踩了龙化雨一脚。

　　看来吕家人是不错，日后可堪用。龙齐雾现在越来越想把吕阑兮纳入麾下了。

　　回到崇德殿后，龙齐雾急忙写了一封信，吩咐贴身太监偷偷带给吕家。信的大概意思是催促吕阑兮参加今年的武举，而自己这边会动用关系使得他一举夺魁，但前提是他必须成为自己这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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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的密信送到吕家的时候是夜半三更。

　　守门的小厮将吕执叫起，一身夜行衣的太监将六皇子的密信交到吕执手中，并吩咐阅后即焚。吕执阅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六皇子的信带着五分私心，五分功利。私心是对吕阑兮怀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功利则是因为吕家的人忠诚又保守，确实好用。

　　这些私心与功利夹杂在一起，压到臣子身上，便是如山一般的重负。

　　“父亲，所为何事？”半夜被叫起来的吕阑兮看到父亲一脸愁容，急忙问道。

　　吕执把信递给他，“六皇子让你去考今年的武举，说会保你，但你必须是他的人。”

　　吕阑兮听罢，心头一紧。

　　“六皇子先是要了沐儿做他的伴读，现在又是要你去考武举，为他当牛做马。这是中了什么邪？我们吕家与端妃素无瓜葛，何苦要这样为难。”吕执连连摇头，连连叹气。

　　“是孩儿不应与他争夺一只兔子。”吕阑兮以为是围猎时，六皇子要兔子但他不愿给，大概愤懑的情绪被觉察到了，所以六皇子蓄意报复。

　　吕执叹气道：“当初要不是为父拉住了你，恐怕你能当着皇上的面和六皇子为了一只兔子起冲突。现在该来的也来了……不过我看这信的意思，六皇子似乎并不怀恨在心，可能只是夺嫡之争起，六皇子想先下手为强罢了。”

　　“可是皇帝正当壮年，父亲您当时不是说，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吗？”吕阑兮问。

　　“但事已至此，形势比人强。也罢也罢，既然六皇子这么说了，如若吕家再推辞，也不应当。”吕执无奈道。即使六皇子现在还不是皇帝，但六皇子的密信对于他们这些大臣来说，也不亚于一道圣旨，况且六皇子还放低了姿态，许诺了一个不错的条件。如若拒绝，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今年的武举在秋天举行，你准备准备，便去参加吧。”吕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