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说皇上请自重》惶惶不可语

12、伴读（二）

　　“与大哥感情和睦，虽为异母兄弟，但兄友弟恭，未有罅隙。”吕长卿对吕小飞说。吕小飞如实传达。

　　但此话一出口，龙齐雾舒缓的眉目又紧蹙了起来，下巴高高抬起，似乎是不悦的前兆。

　　吕小飞心中打鼓，不晓得这个难伺候的皇子会打什么鬼主意。

　　“午后亮堂得很，不妨玩个游戏。”龙齐雾抬手示意下殿，往院中走去。吕小飞只得跟着，此时他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过了最饿的时刻，饿得没什么感觉，但整个人也有些乏力，步法虚飘。

　　“我们来玩一个摸物的游戏。”龙齐雾一抬眼，太监便明白意思，摆来了条桌和还端来了几个大缸。

　　吕小飞顿时有不妙的预感，想朝门外跑的时候，却被两个侍卫按住了肩膀。紧接着，一名太监拿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滥用私刑！”视觉被剥夺的恐惧感突然涌了上来，吕小飞极力挣扎着。但他区区一个小孩的身板，哪里是那些壮年侍卫的对手，以卵击石，反而使得自己的手腕疼痛不已。

　　“不要紧张，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游戏罢了。”龙齐雾说完，吕小飞听到了条桌移动的声音。他被推到了条桌旁边，手能摸到桌子边缘，令他心中的不安稍稍削弱了些。

　　但紧张的缓解只是暂时的，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朝缸中塞去。

　　吕小飞触摸到了大缸的边缘，急忙抓住，死活不肯松手。太监伸手扒拉他的手指，想让他卸了力气，但吕小飞咬紧了牙关，突然感觉手背一痛，是太监拿了戒板在打他的手。他吃痛松手，紧接着就被按到了大缸之中。

　　这个“游戏”他在综艺节目里面见过，就是蒙着眼睛去摸箱子里的东西，节目组一般会放个魔芋或者小兔子之类的，但即使是这么温和的“物件”，也足以吓得明星们吱哇乱叫了。

　　而现在，吕小飞根本不知道性情乖张的龙齐雾会放什么东西进去，故而恐惧感便被加倍放大。

　　缸中似乎是空的。吕小飞的手探下去，什么都没摸着。

　　缸中潮气很重，似乎有水，不一会儿，吕小飞的手上便湿漉漉的满是水痕。

　　“什么都没有，让我出来。”吕小飞想把手从缸里抽出来，却被强压着放在缸里，不得动弹。

　　突然，手背上一阵刺痛袭来，吕小飞大叫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大概是他的反应取悦了龙齐雾，龙齐雾笑了。

　　龙齐雾的笑使得太监和侍卫们都略有放松，压制吕小飞的力道减轻了。吕小飞急速缩回手，另一手扯掉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开眼睛，适应了之后满眼便是龙齐雾轻蔑的张狂的笑，笑得很是得意。

　　再低头看自己的手，只见一条细蛇缠在了他的手腕上，蛇口中两颗尖牙镶进了他的手背中。

　　“放心吧，没毒的。”龙齐雾笑得前仰后合，“瞧你那个怕到死的样子。”

　　太监和侍卫们也陪着在笑，一派气氛轻松的样子。

　　吕小飞有些怒了。他果断掐住蛇头把蛇从胳膊上甩下，一个箭步窜到了龙齐雾身边，还没等太监和侍卫们反应过来，便把张开的蛇口嵌进了龙齐雾手背上。

　　“你干什么？”龙齐雾惊呼。太监反应过来了，急忙甩了吕小飞一耳光，但那条小蛇已经顺势缠上了龙齐雾的手腕。

　　龙齐雾轻蔑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失声大叫，“快！快给本宫拿开！”

　　所有人已经顾不上吕小飞，都去龙齐雾身边忙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那只小蛇被侍卫掐住口拿下来，甩在地上，用剑砍成了两截。

　　吕小飞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倒是想趁乱逃走，又怕是毒蛇，一旦动作了的话，反而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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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兵行险招的一手，是吕小飞的急中生智。

　　万一那条蛇是毒蛇，而六皇子又想看着他死的话，那么拉着六皇子一起死总好过一个人死。况且，龙齐雾性命金贵，御医院肯定会治他，所以肯定会送药来，一旦有药，自己的活命机会便大大增加。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万一那条蛇是毒蛇，六皇子也中毒了，于是恼羞成怒，将他拖出去杖毙，然后服用解药解蛇毒，那么他这条小命便一命呜呼了。

　　那是不是不要得罪六皇子比较好？

　　吕长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他脑袋里一直说：“你方才为何如此大胆，如此鲁莽？你可知将六皇子咬伤是多大的罪过？你可知得罪了他有何后果？君君臣臣，臣子的本分是听君旨意，为君分忧，怎可做出此等犯上之事？万一牵连了吕家，你可知有何后果？”

　　吕小飞反问：“难道我规规矩矩的，隐忍着疼痛不发，他便会善待我？”

　　吕长卿不敢回答。从先前的形势来看，六皇子对吕小飞是十分不喜的。所以即使忍痛不发，六皇子也不见得会放他一马，说不定还会用更恶劣的招数，试探他爆发的底线。

　　“你们吕家一辈子委曲求全，唯唯诺诺，到最后换来了皇帝老儿的赏识了吗？最后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吕小飞知道不应该戳吕长卿的痛处。

　　他是个现代人，他知道的一套规则是博弈，是零和，是双赢。是势均力敌，是你死我活，是利益共同体……至于什么君臣父子的，滚去垃圾堆吧。

　　“我吕小飞，一不信神仙，二不信皇帝，三不信福报。”吕小飞粗粗地喘了口气，在心里说：“我只信机会要靠自己去争取，命运要靠自己来把握！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吕长卿被吕小飞的气势震撼了，也被他那些自己不懂的话震撼了。虽然听不太懂，但吕长卿能明白他的意思：意思是要靠自己，不信天，不信命，不信皇帝，不信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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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兵荒马乱地为龙齐雾涂抹了药膏，至于要不要给吕小飞涂，还要看六皇子的意思。

　　显然，龙齐雾并不想给他涂。

　　“若是我死了，我大哥肯定不会放过你。”吕小飞威胁道。

　　从六皇子屡屡提及吕阑兮，又让吕阑兮去考武举可以看出，六皇子应该是想要拉拢吕阑兮的。

　　这话一出口，似乎击中了六皇子的软肋。龙齐雾权衡了一下，忍住怒火挥了挥手，让太监也给吕小飞上了药。

　　“本宫说过这蛇无毒，自然不是骗你。”龙齐雾吊眼看看他，“这药膏不过是护着伤口罢了。”

　　吕小飞听到这话，赶紧又伸手指挖了一大坨抹手背上。老子信你个邪！

　　一回合斗罢登场，龙齐雾发现这个“吕长卿”并不是任捏的软柿子，吕小飞发现这个龙齐雾虽然不是善茬，但也没恶劣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于是俩人互瞪了一眼，又看向别处。

　　在缓和的间隙，有太监来报：“皇帝来了。”

　　龙齐雾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玩这些个古怪游戏，急忙令太监将长桌和大缸收拾了去。还没收拾完毕，皇帝的轿子便落在了牡丹园入口，皇帝下轿进来了。

　　“参见父皇。”六皇子急忙行礼。

　　吕小飞也照着吕执昨晚教他的手势，抱拳行李，“吕执三子吕长卿，参见陛下。”

　　“平身。”皇帝示意礼毕，转向龙齐雾询问，“玉麒儿的功课如何，可有怠慢？”

　　六皇子急忙道：“儿臣日夜看书，即使在崇德殿中休憩，也丝毫不敢怠慢。”他看见还未搬走的长桌，于是灵机一动，补充道：“儿臣见今日日头高得很，便准备在院中看书。”

　　“春色和煦，来外面读读书，总是好的。”皇帝赞赏道：“玉麒儿都读些什么书？”

　　六皇子向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急忙从崇德殿的书房搬了几册书来。

　　“儿臣最近都读《礼记》。”六皇子看着太监拿来的书，随便翻开了一章道：“儿臣正在读乐记这一章节。乐记有云，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儿臣读之，不甚明白。”

　　皇帝看向吕小飞，笑着说：“正巧吕爱卿掌管礼乐事宜，不妨让长卿来给你讲讲？朕听闻长卿虽然年纪尚幼，但书却读得极好。”说罢，看向吕长卿挥了挥手：“长卿来这边，给玉麒儿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