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说皇上请自重》惶惶不可语

11、伴读（一）

　　不过吕小飞却没觉得那只兔子是多大的事儿。

　　反正那只兔子是他编出来的，目的是让吕阑兮在围猎中出出风头，发挥一下真正的实力，好让那个皇帝老儿和满朝文武看看，吕家并不是后继无人。

　　现在虽然不知道围猎场和表彰大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他能和六皇子拉近关系，获得六皇子的信赖……

　　届时六皇子登基成为皇帝了，想必也不会将吕家斩尽杀绝吧。

　　所以能成为六皇子伴读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恰恰相反，这是恢复吕家身份地位的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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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卯时三刻，吕小飞被王姨叫起来梳妆完毕，准备跟随吕执一起去皇宫，去陪六皇子的早课。

　　吕阑兮早在庭院等他，还为他牵了马车的马匹，仿佛是要送他最后一程。

　　干嘛一个个都那么悲切啊？吕小飞心里道，我又不是去和亲的公主。

　　吕长卿的声音悠悠响起，“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皇帝能是个知恩图报，以德报德之人，怎么会说伴君如伴虎呢？”

　　似乎也有道理。

　　但反正避也避不过，逃也逃不了，不如乐观点。反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吕阑兮驾着马车将他送到了宫门之外，一路上沉默不语，看向吕小飞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倒是吕小飞没心没肺地一路看街市的风景。

　　看街道的摊贩陆续出摊，推车一字排开准备吆喝；看厨子架起大锅，锅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看小贩挑着两担豆腐，揭开上面防尘的白布；看屠夫将半扇羊肉挂上吊钩，又将大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飞快；看饭店的小二在门口摆起桌子和条凳，有客人坐下催促小二快些上碗胡辣汤。

　　无论什么朝代，衣食住行总是免不了的。

　　那些喧嚣的，嘈杂的，热气腾腾的，千年不变的，是人间的烟火气。

　　既然都是人，应该总有善良的一面吧。吕小飞乐观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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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朝代的皇宫并没有明清时期那么雄伟，只是坐落在闹市中央高墙之内，并没有河流相隔。

　　推开乌漆的侧门进去，闹市的喧嚣被隔离在墙外，青砖的广场从脚下延展开来。恭迎在门内的太监们招呼吕小飞下车。

　　“恭迎吕小公子，吕大公子请止步，六皇子正在崇德殿中等候，请随我前来。”恭迎的太监道。

　　这意味着，吕阑兮只能送于此了。

　　吕阑兮摆好下车凳，揭开车帘，扶吕小飞下来。他的手厚实而温暖，此时握得那么紧，仿佛生怕他化蝶而飞了。但无论握得多紧，终将要放手。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吕小飞别过脸去，挣脱了吕阑兮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哥哥”多少有了点感情。但好在感情还没太深厚，所以也没必要一步三回头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状。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吕小飞可是要改写剧情的男人！不能婆婆妈妈的！想到此，吕小飞握了握拳头，挺起了胸膛，昂首阔步，踩得青砖梆梆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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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太监走边路七拐八绕，总算来到了六皇子的崇德殿中。

　　崇德殿位于皇宫中偏南的位置，殿前广场另设了一处花园，上方匾额题为“牡丹园”。园中牡丹盛放，姹紫嫣红，一派富贵景象。

　　“六皇子殿下好牡丹，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牡丹都揽于怀中，便特建了这一处牡丹园。”太监解释道。

　　穿过牡丹园进入崇德殿，太监安排吕小飞等在殿中，便不再招呼。这等待究竟要多久，无人过问。殿中雕梁画栋，空空荡荡，连个椅子也没有，方才的小太监也不见踪影。

　　“就把我搁在这儿了？”吕小飞问吕长卿，“六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吕长卿悠悠道：“这大概叫做下马威。”

　　“下马威？”吕小飞不解，“他对我有什么好下马威的？他是皇子，我是臣子的儿子，地位悬殊。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恩怨纠葛，他跟我记什么仇？”

　　吕长卿也想不明白，“是啊……长公主与六皇子的母后端妃素未谋面，也并无过节。吕家在朝中并不站队，所以与六皇子并无纠葛。我也不明白。”

　　眼下六皇子未到，太监让在殿中等候，吕小飞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在原地站着。站久了腿酸了，踱几步换个姿势，接着站。

　　他也不是没想过逃走，但门外有侍卫把守，太监监察，摆明了是要他就这么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东边渐渐上升，从雕花的栏槛透进来，将大殿照得一片敞亮。

　　太监连把椅子也不给他。也不让他蹲着或者坐在地上。

　　从辰时站到午时。

　　腰酸腿痛，汗流浃背。

　　他觉得他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没站过那么长的时间。连大学军训也没有。

　　过了晌午，太监一声，“六皇子驾到！”将站得蔫头巴脑的吕小飞叫了起来。

　　只见一台轻轿缓缓停在了大殿门口，太监伏身作凳子，六皇子踩着太监的背走了下来。

　　六皇子名为龙齐雾，字玉麒，生得男生女相，模样七分像其母端妃，三分像皇帝。面容白皙，眼呈丹凤，鼻子小巧，口若含丹，极为漂亮精致。只是不笑的时候，眸子里黯然无光，透着几分狠戾。

　　“你就是吕阑兮的弟弟？”龙齐雾走到吕小飞的面前，他个子比吕小飞高，于是目光向下睥睨而立，一双凤眼飞扬入鬓，不只是傲慢还是厌恶。

　　吕小飞心里直打鼓，看六皇子这个待客之道，想必是没把自己当客人了。现在见了真人，才知道，岂止不是客人，连普通人都不是，根本就是敌人。

　　“回禀殿下，臣是吕阑兮的三弟。”吕小飞答。昨天吕执与他嘱咐过见面应该如何介绍。

　　龙齐雾冷哼了一声，走到正北方的主人位坐下。这个崇德殿四方四正的布置，俨然一个小小的朝堂。

　　“是不是大哥在围猎场上得罪六皇子了？”吕长卿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于是在吕小飞的脑袋里小声说道。

　　吕小飞恨不得举双手赞同，对吕长卿说：“难怪大哥觉得对不住我呢，招了这么一个祸害，确实挺对不住的。”

　　“吕阑兮岁数多少？可有婚配？”龙齐雾呷了一口太监递过来的茶，问站在下方的吕小飞。

　　吕小飞看着那口茶咽了咽唾沫，他一早上还未喝一口水呢。

　　“大哥虚岁二十，尚未有婚配。”吕长卿道，吕小飞如数重复。

　　“那你父亲可有让他考取功名之意？”龙齐雾又问。

　　这六皇子管得太宽了吧。吕小飞暗自吐槽，大臣的儿子婚娶与否，考取功名与否，这不是皇帝应该关心的事情么？你一个连太子都不是的皇子，还关心起来了？

　　莫不是想从现在开始就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你想笼络人心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啊？想笼络吕阑兮，然后把我搁这儿站一上午，这是笼络的法子么？

　　“大哥确有考取武举之意，只是家父觉得大哥实力不济，劝大哥晚些再考。”吕长卿道，吕小飞复述。

　　“吕阑兮既然虚岁二十，该当早早考了。”龙齐雾沉思了一下道。

　　“多谢六皇子殿下提点，臣回去会跟家父和大哥转述殿下的关心。”吕长卿道，吕小飞代答。

　　听到这句答复之后，龙齐雾一直睥睨的眼神似乎有些缓和。

　　“来人，赐座，上茶。”龙齐雾仿佛才想起来一般。

　　看来果然是想笼络吕家。吕小飞心想，刚开始是为了给吕家一个下马威，现在又暗示可以让吕阑兮去考武举，意思就是既可以整死吕家，但如果吕家愿意照他的指示去做，他也可以保住吕家。

　　吕长卿赞同吕小飞的分析，“看来六皇子确实是想拉拢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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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太子未立，朝廷上拥护大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各有一派。

　　大皇子正当而立之年，已随皇帝入朝做事。虽然其母妃是嫔妃出身，但大皇子做事却颇有王者气派，既公正廉明，又周到得体，丝毫不像个庶出的皇子。朝中元老多对大皇子十分信赖。

　　三皇子是皇后所生，为人暴烈刚毅，喜武不喜文。按理来说，嫡出的皇子应该理所应当被立为太子，但由于皇后的外戚势力颇为庞大，故而皇帝对皇后颇为忌惮，连带着对这个三皇子也十分不喜。

　　为了皇后的外戚势力相抗衡，皇帝有意无意地疏远皇后，亲近端妃。这些年来，端妃的亲信在朝中为官的越来越多，甚至连地方上的巡察使和督察使，也是端妃的人。

　　龙齐雾是端妃之子，加之长得颇像端妃，这些年也是深受宠爱。

　　但端妃也受到了朝中元老不少的非议。

　　其一是由于端妃样貌过于俏丽妩媚，无端庄之感，与其端妃的名头不符。朝中有人传闻说端妃是妲己转世，是灭朝之灾。

　　其二是由于龙齐雾的性格张扬跋扈，既不似大皇子稳重，也不似三皇子耿直。

　　其三是由于端妃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被送去魏武王边疆的七皇子龙彦舟，出生时天显异象，被视为煞星转世，不祥之兆。但即使这般，端妃受宠的地位却丝毫未被撼动，朝中的反对声音也就更多了。

　　“可能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吕长卿猜测，“立太子讲究名正言顺，论资格当立三皇子，论贤能当立大皇子，但六皇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便想拉拢一直中立的吕家咯。”

　　吕小飞觉得有道理，但照龙齐雾这个性格，即使拥立他做太子了，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正当吕小飞和吕长卿在脑中开小会的时候，龙齐雾又问话了，“你与吕阑兮兄弟感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