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三公子》林**原

18、汗血马

　　几天后，姬老爷在府中大摆生辰寿宴。
　　姬家乃江南名门望族，与官商往来密切，前来祝寿的客人络绎不绝。
　　听说，席间有一场的重头戏，由惠王与萧盟主的比赛骑射绘画，不少善于钻研之辈，得知此事立刻蠢蠢欲动，一时间，一帖姬府生日请柬千金难求。
　　清早，姬父偕同三位姬公子接待来宾。
　　午时，雀都尉带着镇江一众官员前来拜寿，客套的寒暄过后，
　　雀都尉遗憾地说，惠王爷因水土不服，这两天上吐下泻，恐怕没体力前来出席。

　　姬三听了，心里莫名地一沉。
　　那晚，李翔好意帮他，却被他言语挤兑，两人不欢而散，一连几天，他没有听见李翔的音讯，晚上外出散步，一不小心逛到都尉府前，吹了好一阵子凉风，也不曾瞟到李翔的一片衣角。
　　看情形，李翔大概是负气不肯前来。
　　这次比赛，赌的是姬三的自由，李翔若是自动放弃，那他就得乖乖去萧家庄，面对那奇怪的一家子。
　　唉，早知如此，他宁可向李翔赔个笑脸，先把比赛对付过去再说。

　　用过午膳，眼看萧长歌正打算宣布自己不战而胜，仆人来报，监国大将军惠王爷驾到！
　　李翔来了！竟以王爷之尊，抛开芥蒂来了。
　　姬三顿觉精神一振，心情无端轻松了许多。

　　几匹轻骑在门前停下，都尉府官兵肃静地让出一条通道，眨眼工夫，一顶华丽的软轿稳稳地进门。小顺子小跑步跟随在左边，章庭在右，抬轿的是四位王府侍卫，几乎一般的高矮胖瘦，容颜俊朗，步伐沉稳。
　　轿子一落，姬府众人屏息，齐齐跪下迎接：“恭迎王爷千岁千千岁”

　　一只莹润如玉的手，缓缓掀开轿帘，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今天的李翔穿了亲王便服，朱红龙纹金丝缎袍华丽如虹，头戴镂花束发紫金冠，一条翡翠珍珠束发彩带飘绕而下。举步间，衣抉飘飘如仙，神态尊贵安详，充满了让人无法仰视又忍不住追随的慑人魅力。
　　只望了一眼，姬三心口便微微一窒，半响，又扑通扑通地急跳起来。

　　但李翔却没有看他。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翔淡定地进屋落座，赠赐寿礼，与众人见礼……一直到起驾前往姬家马场，整整一个时辰，都不曾正眼看他，连一眼也没有！
　　姬三觉得自己成了透明人。
　　平日，李翔笑吟吟在他眼前晃悠，他觉得理所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当李翔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他忽然很不习惯。
　　若有所失。
　　午后，天空晴朗，阳光灿烂，但他的心头一片阴霾，挑了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抿着嘴唇，两眼紧盯着李翔。
　　小羽啊，请不要生气了……

　　李翔已换上轻便的胡服骑装，正亲自检视马鞍。艳阳当头，小顺子体贴地掏出丝巾为李翔子拭汗。
　　李翔把头一偏，蹙眉似说了一句，不用。那冷冰冰的语调，离得老远的姬三都能感受到寒意。
　　带着不悦的情绪参赛，怎能取得好成绩？
　　看来，得想办法让李翔开心起来。
　　姬三心念一动，招来仆人，端着一碟瓜果来到李翔的身边。他咳嗽一声：“大将军。”
　　一定是声音太轻，李翔背对着他，没有理会。
　　姬三决定再试一次：“小羽——”
　　李翔闻声，回眸凝视他。
　　姬三将碟子递上：“这是西域快马送来的哈密瓜，汁甜味美，请小羽笑纳。”
　　李翔微微一笑，没有动，双眼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姬三只觉呼吸一紧，这么近地望着对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脉脉无语间便心意相通了……
　　停，别只顾着胡思乱想。
　　姬三眨了眨眼，举高碟子：“小羽，要不要尝一下？”
　　李翔脸上的笑意扩大，用银叉取了一片哈密瓜，却直接送到姬三的嘴边，低声道：“张嘴。”
　　在大庭广众下被男子喂食，这是生平第一遭，而且，对方还是身份高贵的王爷。
　　姬三感觉突兀而尴尬——他该拒绝的。可是，一对上李翔温和而坚定的视线，他就像中了蛊般，听话地张口咬住哈密瓜。
　　瓜很甜，汁水从嘴里流进腹中，好像五脏六腑也有点甜滋滋的。
　　小羽的脸凑近了，双目晶亮，似能透视他的心扉，阅读他的所思所想。
　　他的脸莫名地发烫，额头也冒出了细汗。怎么搞的，好紧张啊……

　　“姬三公子，我家大哥有请。”
　　萧月楼的一声高呼，将姬三及时地从失神中解救出来。他急忙将碟子往小顺子手里一塞，从李翔身边跑开。
　　他在萧长歌身边站定，拱手：“萧大侠，有何吩咐？”
　　萧长歌沉静地：“姬三，不管赛况如何，我希望，你能考虑到萧家庄做客。”
　　姬三不答，礼貌地笑了笑。
　　“姬三，多谢你这些天陪我练习，或许，这一回我能赢。”
　　萧长歌的语音不高，却能压过周围的嘈杂声，一字不漏地传到李翔耳中。

　　姬三眼角余光瞥到，李翔跃上马的动作微微一僵。
　　唉，萧大侠，你何必刺激小羽……
　　他正觉于心不忍，一方雪白的丝巾跃入眼帘，然后落在他的额头，轻轻擦拭了两下。
　　他当场一楞，听见萧长歌温言道：“三郎，这里热，你到树荫下歇着。”
　　姬三又一楞。想当年，萧长歌训练他在冰河练剑，在烈日下穿越沙漠，无论多恶劣的情况，都不许他偷懒。
　　与那时候相比，这点日晒根本不算什么。难道说，在萧长歌眼里，他突然变得弱不经风了？
　　姬三有点摸不着头脑，直觉地挺起胸膛：“我身体很好。”
　　萧长歌不知他的心里活动，将丝巾轻轻放入他的手中，眸子似含着深意，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飞身上马。

　　姬三拿着那方丝巾，心中的怪异感挥之不去。
　　依照后傏习俗，只有情侣之间才会互赠丝巾，发带，玉簪等贴身之物。
　　要是他头脑发昏自作多情的话，会认为萧长歌是借此传情。
　　当然，萧长歌那么高洁守礼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所以，这丝巾不能随便扔掉，还得找机会还回去。
　　他将丝巾揣进袖袋内，悄悄退到围观人群中。
　　旁边，有人笑嘻嘻地说：“姬三公子，王爷有礼物相赠。”
　　回头一看，是小顺子，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盒中装了一根缀满翡翠珍珠的束发锦带。
　　小顺子掩嘴低声补充：“这是王爷心爱之物，刚从发间取下，还带着一股特有的薰香。”
　　姬三嘴角抽了抽，一口回绝：“既然是心爱之物，我不能夺人所爱。”
　　“王爷说了，投我于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公子若不收，王爷会砍了小人的头哇。”
　　小顺子把木盒往他怀里一丢，拔腿就跑，转眼就到了比赛起步区。
　　姬三握住木盒，无奈地摇摇头，悠然笑了，小羽，你又在弄什么玄虚。

　　此刻，比赛正式开始。
　　为了确保胜利，双方都出动了顶级骏马。
　　萧长歌选择难得一见的名驹 “照夜白”，浑身毛色雪白，似映雪轻霜，配上他一身白衣银甲，颇有三国赵之龙将军的神威。
　　李翔所御的是一匹淡金色汗血宝马。
　　汗血马高大，清细，因肩上出汗殷红如血而得名，据《汉书》记载，西域大宛国有一座高山，山上的野马胁如插翅，奔跃如飞，难以捕捉。猎人想出奇招，在春夜，将五色母马放在山下。野马与母马□□，生下了著名的汗血宝马。为了夺取“汗血马”，汉武帝曾两次与大宛国发生血腥争夺战。
　　这种活在史书上的传奇之马，日行千里，步伐轻盈，万金难求，由于数量稀少，仅供后傏皇宫贵族使用。

　　场中二人均是千里挑一的人物，挥缰跃马之间，勃勃英姿令人眩目，有诗为证：
　　宝马权奇出未央，雕鞍照曜紫金装。
　　春草初生驰上苑，秋风欲动戏长杨。
　　观众分为两派，不住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喝彩加油。

　　这次的骑射比赛，分三部分，首先绕场跑三圈，然后跳跃高栏及一个丈余好干坑，最后，于飞驰中射出三箭，首先命中目标者为胜。
　　李翔是马背上的将军，弓马娴熟，非比寻常。只一会儿功夫，他就跑到前头，领先跨过高杆，跃至壕沟前。
　　忽然，汗血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接着，李翔连人带马一头跌入深坑中。

作者有话说

　　周末不更新，每逢周一、三、五上传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