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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身世之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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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金色的阳光照在树林间,枝头的晨露折射出五彩的光华。
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响起一声声不协调的呵斥。
“大将军,以您这种三脚猫程度的武艺,真的曾领兵上阵,退敌百里吗?”
“大将军,请集中精力盯着靶子,不要对我乱抛魅眼!”
“大将军,您手里拿的是弓箭,不是女人用的绣花针!”
“大将军,……”
面对种种怀疑和嘲讽,李翔充耳不闻,径自拉弓搭箭,忽然松手斜斜射出一箭。
噗!姬三的束发方巾挑落,被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姬三一惊,本能地往旁跳开,不幸踩到青苔,极其狼狈地滑倒在地。
李翔视线所及,没瞧见姬三,不由笑眯眯地长叹:“世界终于清静了,太好了……”
下一刻,一张气冲冲的俊脸冒出半人高的草丛:“李翔,你太过分了!”
李翔脸上带著戏谑的笑容,装模作样地打官腔:“大胆姬三,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看箭!”
他作势端起弓,遥遥指向对方:“这一回,目标为姬三公子的腰带……”
姬三又好气,又好笑,一纵身掠出老远,探手抓了一把红色浆果,回头喝道:“想跟本公子斗,尽管放马过来!”
李翔果然听话,催马追了上去。马蹄声重重,惊飞停在枝头的几只鹂鸟,啾啾地叫唤着,振翅冲向远方云霞深处。
李翔正在恣意驰骋之际,两颗浆果闪电般地飞来,他往后一仰,避开一颗,刚一抬头,另一颗正中额头。
啪!汁水湿淋淋溅了满脸,视线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周围的景物变得不太真实,一转眼,看见姬三躲在绿树丛中,捧腹笑得正欢,眉眼弯弯似两道新月。
看着那毫无心机的灿烂笑颜,李翔胸中涌起的一丝丝受挫感,顿时如冰雪消融。
只有这家伙高兴就好。本王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
李翔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笑道:“真好玩,再来!这回,你不一定能得逞。”
姬三随手丢出几颗浆果,电光火石间,李翔抽出三支箭,激射而出,将浆果一一击落。
“姬三公子,本王的箭术不错吧?”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谁知,一颗红果迎面飞来,他赶紧闪过,下一刻,姬三洒出一大把松子,噗、噗、噗,连袭他胸腹几处大穴。
李翔的身子晃了几晃,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糟糕!
姬三急忙冲过来查看,见李翔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仅仅使出一成力,不至于伤残吧?
姬三迷惑地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大将军,您若不嫌地上凉,就在此歇息,草民下山找大夫,约莫三、五个时辰后就会转来。”
说着,慢吞吞地转身准备离去。才走了两步,他的衣角就被捉住了。
“姬三,别丢下我。”李翔睁着一对点漆黑眸,委屈而又无辜地望着他:“我的脚好像扭了,走不动路。”
姬三微笑,屈膝蹲下:“那好办,我背你下山。”
李翔摆摆手,“不急,先带我去溪边洗脸。”
林间小溪水潺潺,李翔洗净面孔,随意地用袖巾拭干,一转眼,发现姬三两眼发直,嘴巴张得老大,显得有些滑稽。
难道,我脸上长出奇怪的东西了?李翔不解:“怎么了?”
姬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说:“你的脸,看起来与方才有些不同。”
李翔恍悟:“哦,这次微服出访江南,我脸上涂了一种药水,可让面目显得平庸些,方便明察暗访。”也可杜绝狂蜂浪蝶以及一些拍马小吏。
姬三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初遇小羽,只觉惊才绝艳,令人移不开视线,如今,洗去易容药水,犹如蒙尘的宝物重现光华,李翔的容颜比从前更胜十倍,不,更胜百倍!
密室少年如记忆中一般,果然是位天仙美人。
姬三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心头如小鹿乱撞,耳尖悄悄地红了。
李翔瞧出他的窘态,不由心中暗乐,将俊脸凑上前,戏问:“本王这副模样,能否勉强入姬三公子的法眼?”
姬三受蛊惑般点了点头,语出真诚:“大将军之丰姿,天下无双。”
李翔眸光流转,伸指弹了一下姬三的额头:“你方才存心戏弄,差点令本王毁容,是不是该道个歉?”
姬三被美色所惑,居然乖乖地双手合十,躬行一礼:“抱歉,请大将军勿怪。”
李翔捉狭地眨了眨眼:“原来,姬三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地风流种子。”
姬三也不辩解,微微笑道:“这个也字用得妙,大将军在这方面有何心得?”
李翔挑了块干净的石头,招呼姬三一同坐:“心得,没有,意见倒有一条,请不要叫我大将军,显得太生分了。”
“哪草民该如何称呼将军?”
“和从前一般,唤我小羽。”李翔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温暖的光:“姬三,我希望你能抛开身份,与我平等相处,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请告诉我,我会改进。”
这番话似无可挑剔,仔细一琢磨,却有些不合常理。
李翔身为天之骄子,没有仗势逼迫姬三,反而将姿态放得极低,恳请布衣出身的姬三“降尊纡贵”,抛却门户歧见与自己结交。
这份胸襟和见识,在常人眼中可谓惊世骇俗。
姬三颇受触动。他自幼读圣贤书,嘴上说得洒脱,什么君为轻、民为重,帝王将相宁有种乎,骨子里却在意身份地位的差距,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如果你一直是小羽,就好了。”
他遗憾地叹道,“一想到你贵为王爷,我就觉诚惶诚恐。”
诚惶诚恐?那刚才是谁对本王大呼小叫。
李翔莞尔,也不点破:“我若一直隐瞒真实身份,如何能与你深交?将来揭破时,你必生怨怼。”
言之有理。姬三默然。
“其实,当这个监国大将军,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姬三好奇心被挑起:“此话怎讲?”
李翔沉默了一会儿,面露难色:“这其中涉及到皇家隐秘,大部分知情者已被灭口……”
姬三连忙跳开一步:“算了,我不想知道。”
李翔悠悠地望着他,眼神不知怎地略带邪佞:“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若过来帮我揉一揉脚,我便将秘密说与你知。”
姬三警惕地捂着耳朵:“不要。”
李翔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低喃道:“多少人梦寐以求想接近本王,你居然还嫌弃……好吧,我不勉强,就说个前朝逸事给你听。”
姬三心知这个故事必与李翔身世有关,便竖起耳倾听。
“二十年前,六皇子寿王之妃林氏暴毙,遗体送入甘国寺,接受念经超度。不久,皇宫中新封了一位林贵妃,她艳绝群芳,宠冠六宫。有诗为证: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姬三暗惊,寿王乃是皇帝之子,若林氏诈死后被其公公纳为贵妃,岂不是由寿王妃变成其名义上的后母?
这宫闱之秘实在荒淫不堪。
李翔一边揉压自己的膝盖,一边缓缓说下去:“林贵妃入宫七个月,产下麟儿。宫廷内外一时蜚长飞短,皇后娘娘妒忌林贵妃专宠,伺机诬其不贞,趁皇帝出城之际赐她三尺白绫,那林贵妃年方二十就香消玉陨,还背了个□□后宫的罪名……”
李翔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她的儿子尚未满月,被丟在房中自生自灭。据知情太监回忆说,皇上赶回宫时,孩子已奄奄一息,面带伤痕青紫,却不哭不闹,含着手指对皇上微笑……”
姬三唏嘘:“这孩子生在皇家,不知是幸还是祸。”
李翔眉头略舒,道:“皇上以六十高龄得子,怜其母妃蒙冤而逝,对此子极为宠爱,亲挑太傅教授他文韬武略,三岁封亲王,八岁赐府邸,有时还抱他坐在龙椅上披阅奏章,恩宠过隆自会遭嫉,有一天,年逾三十的太子邀小皇子过府,席间提议玩摔跤游戏,身量未足的小皇子被轻易打倒,脸埋在冰雪中,他呼吸都快停滞了,太子才嬉笑着放手……”
突然间,那种久违的手足冰凉的疼痛,无预警地袭上来。
时光倒回到十年前,他跪在雪地里,膝下的冰雪渐融,寒气刺骨,太子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轻蔑地骂道,“不许反抗,你未必是父皇的儿子!”
李翔的心口闷痛难当,有些问题不敢去想,也没有勇气追问。
母妃为何自尽?
皇上到底是我的父亲,还是……祖父?
保护心脏的外壳,已经龟裂,寒气逐步渗入,胸口又冷又痛,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姬三见李翔脸色惨淡身子微颤,不由心中一働,轻轻地抚上李翔的膝盖,温言劝慰:“小羽,别难过,都过去了。”
李翔眼角莹光闪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经意的笑容,“是啊,都过去了。先皇驾崩前,赐我一柄上方宝剑,一则护身,二则监国辅政,以保后傏江山。为报父皇之恩,这个监国大将军我一定会好好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