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垂杨》窗影后的猫

3、第 3 章

　　“你说什么？”夜场包厢里，一个男生留着齐肩的长发，白净的巴掌脸上一双桃花眼，平添一丝妩媚，可能是酒精的关系，眼睛四周略带红晕，眼神似醉非醉，不说话只看他的脸任何人都会觉得那是个女生，可他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男的，他叫阮清，是滨城阮氏继承人，听完姜北的话，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说过么？我记得你有拜托过我啊”姜北吃着怀里女孩喂过来的水果假装失忆。
　　“我说姜北，你什么时候改性了？追个男的也值得你费这么大劲，还把我搭上”阮清晃着红酒杯不满。
　　“还用这么老套的梗，你是真让人刮目相看”坐在姜北身边的一个男的说道，留着及耳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颊线条温柔，给人感觉很有亲和力，他叫季修杰，家中和姜家是世交，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面少有的家族生意干净的，不过大家各有所图，生意也一直也有往来，所以也并不太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看他这次是要栽的节奏啊，不过对方是谁啊，能让我们姜二少这么用心，有照片没，给我们瞻仰瞻仰呗”阮清一脸八卦像。
　　“别听他瞎说，单纯闹着玩的”姜南坐一旁应道。
　　“栽还不至于，顶多就是想要”姜北说着咂摸一下嘴唇“说真的，这男的真挺极品，我第一次见他就感觉魂都没了。反正记着这事，到时候我和他商量好了给你通知”
　　“呦，这谁家的弟弟呀，口气这么大的，这是求我办事的态度吗？”阮清调侃道“要不也让我尝尝鲜呗”
　　“那先等我尝过之后再说”姜北皱着眉斜睨了他一眼，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姜南，你这弟弟该调教了啊，在我们这些哥哥面前这么没大没小的”
　　“嘿，要不交给你调教？”
　　“呵，那算了，我还嫌累得慌”阮清瞥了一个白眼。
　　“明哲怎么一直不说话”季修杰看胥明哲一直在喝闷酒“听说你和那男的认识，怎么没听你提过”
　　胥明哲一口干掉杯子里面的酒“我没什么好说的”说完抬腿就走“我有事先走了”
　　“明哲哥”姜北叫住胥明哲，起身走到他身边“明哲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事你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只要你别给我露馅就行”
　　胥明哲咂摸着嘴说“小北，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我还是想拜托你，不要玩太过火”
　　“放心吧”姜北毫无诚意的拍了拍胥明哲的肩膀。
　　“这，怎么回事？”看着胥明哲走远，大家都疑惑的看着姜北。
　　“没事”姜北搂住刚才的女孩说道“今天这顿酒我请”
　　胥明哲晚上喝了酒，心情也不太好，就没回家，也不想回学校，直接叫代驾回了城北住处，他名下有几处房产，都是没人住的空房子，平时自己想独处或者图方便就会就近将就一晚。
　　他回到家脱了衣服躺在浴缸里闭眼养神，不一会电话响起，拿起一看是姜北，他揉着太阳穴接起。
　　“明哲哥，睡了？”姜北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带着几分醉态。
　　“还没，有事儿？”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什么？”胥明哲吃惊的问道“你说你在哪？”
　　“你们宿舍楼下”
　　“大晚上的你跑那干嘛”
　　“听你这意思，你不在学校？”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回”
　　那边似乎认真的想了想“也对，你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
　　“……”胥明哲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接起他的电话“有事儿吗？没事赶紧回去，我挂了”
　　“我想他了”姜北突然说道。
　　“嗯？”胥明哲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他了才来你们学校，但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见”姜北自顾自的说着“本来想着你要是在宿舍我还能借着你的名头去你们宿舍见见他，但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北？你没喝多吧？”胥明哲试探的问
　　“没，我知道自己在干嘛”
　　“等着，我过去接你”胥明哲边穿衣服边说，怕姜北一会酒劲上来耍酒疯，还专门提醒道“你安静呆着，别给叶杨打电话，小心吓着他”
　　胥明哲赶到的时候姜北就坐在他们宿舍楼下的花坛旁，仰着头看着楼上，眼神飘忽。
　　“你来这多久了？”
　　姜北没回答，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楼上“你们换宿舍了么？我去过啊，记得就是在七楼啊，我坐这瞅了半天也没见叶杨到阳台透透气，他平时不去阳台的么？”
　　“我们阳台在那边，你坐反方位了，而且你不看现在是什么点？他早睡了”胥明哲及其无语，已经确定这家伙醉的八九不离十“你哥他们呢？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没，我是带那女的去……”姜北说着停了一下“结果我抱着吻她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叶杨的脸，我以为是性别不对，就又找了一个男孩，结果我连抱都不想抱，明明以前很简单的事情，今天就是不行，我又喝了些酒助兴，结果还是不行，眼前全是叶杨，甩都甩不掉，我……”姜北说着似是真无助到了极点，双手抱着脑袋。
　　“你他妈可真行啊姜北”胥明哲忍不住爆粗口“平时也没见你用情这么深，今天是真喝多了吧”
　　“没，我没喝多！”姜北像被戳中神经，一下子抬起头怒视反驳，又瞬间换了一张脸，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我没想别的，就是想见见他”
　　胥明哲已经分不清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也不想去辨别“行了，快起来，今天晚上你先去我那儿吧”
　　“我想见他”姜北赖着不走。
　　“行，想见是吧，可以啊”胥明哲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半夜一点半，他平时除了上课还得打工，你不想让他好好休息的话我现在就给打电话让他下来”说着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码。
　　“算了”姜北抓住他的手腕“让他休息吧”
　　姜北平时混是混，但有时候该有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所以胥明哲如愿将他拖上了车。
　　到家的时候姜北已经睡着，叫了半天都不醒，胥明哲暗骂一声像扛沙袋一般把姜北扛在肩上。
　　将人扔在床上胥明哲长舒一口气“看着不胖，没想到这么沉”
　　他拿毛巾替姜北擦了擦脸，听见他嘴里还念了叶杨的名字，胥明哲顿住，看着床上睡着的人，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动了真情”
　　胥明哲叹了口气替姜北盖好被子出了卧室，去到阳台点了一根烟，又摸出手机，翻出相册里面他们宿舍的合照，那是大一刚开学时，宿舍的老大吵着要拍的，说合照是建立舍友感情的第一步，四个人的合照，叶杨和另外一个男生站在前边。那时候的叶杨看着和现在没多大变化，只是照片上的他和现在比起来多了几分怯懦，那眼神，任谁看了都觉得疼惜。
　　第二天，姜北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没当回事，可是看着自己身上没脱掉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醒了？”刚好胥明哲推门进来，看他发呆的样子竟罕见的觉得有些萌，他赶紧赶走脑子里面不切实际的想法“还记得你昨天干了什么吗？”
　　“有点印象”姜北哑着嗓子问“昨天你带我过来的？”
　　“你以为呢？幸好你酒品还行，要不然你今天醒来的地方可能会是天桥或者垃圾桶”胥明哲调侃道“赶紧起来洗漱一下吃早餐，换洗衣服给你放在浴室了”
　　“谢谢哥”
　　洗漱完姜北又变成往日那副样子，他边擦头发边说“哥，这内裤是你的？我穿着有点小啊，绷的我难受”
　　胥明哲放下手里的碗握紧拳头“那是我早上出去给你新买的，你要穿穿，不穿脱下来光着”
　　姜北坐在餐桌旁痞笑着说“那多不好，起码得给别的男人留条活路吧”
　　“你他妈吃你的吧，吃都塞不住你的嘴”
　　姜北喝了口粥，见胥明哲也没说话，便问道“我昨天没干什么沙雕事吧”
　　胥明哲一挑眉，心想‘终于逮着机会了’，便绕弯子“你觉得呢？”
　　“应该是没干，我这人，喝了酒就睡觉，这点我还是挺清楚的”姜北装傻。
　　“你知道就行”胥明哲也装傻。
　　“你今天干嘛？”
　　“你希望我干什么？”
　　“啧”姜北舔了舔后牙槽靠着椅背说“哥，咱别打哑谜了行不？”
　　胥明哲失笑“小北，其实你这年龄，平时多撒撒娇还是挺招人疼的”
　　看着姜北瞬间黑掉的脸色胥明哲赶紧告饶“行，我错了，你是我哥行了吧”
　　见姜北脸色有所缓和，说“过段时间市里有一个针对贫困地区孤儿与留守儿童的募捐活动，邀请了各大高校参加，叶杨是我们学校志愿社的社长，也在被邀请行列”
　　“志愿社团？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种社团了？他平时不是很忙么？还有时间参加此类活动？”
　　“这个社团是叶杨一手创办的，从大一开始走访调查，大二申请创立，到现在也就一年多，因为是公益性的，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但留下来的没几个，所以基本上所有的事情他都得负责到位，我们劝过他很多次，让他放弃，但他就是不听，一直坚持到现在”胥明哲说完似是还想说下去，又生生截断了话头。
　　“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姜北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胥明哲放下碗筷很认真的说“姜北，我知道你的事我不应该插手，但我还是想再劝你一次，你和他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姜北挑了挑眉，向后倚靠，一手横搭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哥，我很好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为他说情，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姜北有意停顿“你和他？”
　　胥明哲低头一笑“可能是我疯了吧”他起身绕过餐桌拍了拍姜北的肩膀“我劝你慎重考虑，这是我最后一次多嘴”
　　两人吃过早饭胥明哲开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去你们学校转转”姜北正说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见是未备注号码，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接通。
　　“北哥，我东子”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嗯”
　　“北哥，上次您打听的事有眉头了，您看……”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
　　“好嘞”
　　挂断电话姜北矮身透过副驾的车窗说“哥，我现在有点别的事，晚点再去你们学校，那个……”他手指轻敲车身又补充道“看你的面子，到最后如果他实在不乐意我也不强求，但他是成年人，我想对于任何事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你说是吧？”
　　胥明哲紧抿着唇不说话。
　　“对了哥，问你个事”姜北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胥明哲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就是……”姜北咂摸着嘴“叶杨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我指的是单纯的肢体接触，这几次相处下来，我感觉他好像挺反感别人的触碰”
　　“是有这回事”胥明哲说“不过他现在还能好点，刚上大学那会儿的抵触心理更严重”
　　“他这样怎么和别人交流？”
　　“交流还是可以的，其实如果相处时间长了他也不会在意这些，只不过对陌生人的防备心稍微重些”
　　“为什么啊？”
　　胥明哲摇摇头“以前宿舍的人开玩笑问他原因，他打哈哈说是因为自己有洁癖，我们也就没再多事。虽然都知道那原因是假的。”
　　姜北耸耸肩没当回事，毕竟这个世上有怪癖的人很多，像叶杨这种长得这么勾人的，不喜欢别人碰可能是因为觊觎或者追求过他的人太多让他产生了烦恼。
　　姜北打车到东子说的地方，这是一个城中村，是繁华滨城中被藏在角落的污垢中的一点，里面的建筑破败不堪，狭窄的过道里都是下水和脏污，阵阵恶臭扑面而来，大白天的姜北甚至能看见硕大的老鼠在墙角啃剩菜叶，头顶各种线拉的密密麻麻像是蜘蛛网，居民洗过的衣物就随意的挂在那些线上，甚至还能看见女人发黄的内衣。
　　姜北感觉有些反胃，他用手捂住口鼻，路过一个开门的破屋时，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丰乳肥臀，穿着暴露的吊带裙，看见姜北便笑着站起来准备过来，姜北忍着恶心瞥了她一眼，或许是姜北的眼神太过凌冽，那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撩了撩头发又坐回原位。
　　“哥，您来了”远远的就听见一个声音，姜北抬头，一个男的站在一个二层建筑前，穿着黑背心和花短裤，脚上跻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个子挺高，身材精瘦，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人就是东子。
　　姜北实在开不了口，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跟着东子进了他身后的老房子。
　　这是一个很老旧的二层红砖房，年头不少，墙皮基本都脱落，露出里面残破的白灰和砖渣，墙上到处被红漆写着大大的“欠债还钱”和“拆”等字，地上凌乱的堆放着避孕套、面膜等各种假货箱子。一层看起来有两个房间，房间门直对着大门，姜北站在门口都能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一个□□的女人。
　　东子察觉到姜北一扫而过的视线，赶紧过去关上房门“那是我哥们的女人，刚完事。我房间在二楼，咱们上去”说完领着姜北顺着简易木板楼梯上了二楼。
　　“不好意思北哥，本来说找个好点的地方，请您喝杯东西的”东子边走边说。
　　“没事”姜北淡淡地说道，又“我记得你以前不住这，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有一段时间了”二楼就一个房间，也是堆放着各种杂物，但胜在整洁，而且环境稍微好点，东子收拾出一个沙发“北哥，坐”然后拿出一瓶水递给姜北。
　　“怎么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嗨，没钱呗”东子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说的云淡风轻“不过住这儿也挺好，比外面房子便宜很多，而且大家都是同一种人，也没那么大心理负担”
　　姜北拧开水瓶喝了口水，没再接话。
　　“对了，说正事”东子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姜北“上次您说的事我查了，但您知道，这种涉及到人命的事警局看的比较严，所以有用的信息不是很多”
　　姜北看了他一眼“那个小警察呢”
　　“人家比咱两大好多岁呢”东子挠挠脸“我问过他了，但是他也是刚调到咱们滨城不久，重要的案件负责不上，只是听同事提过一些，而且他们对这些事都很避讳，他也只透漏给我只字片语，其余的我还是找别的路子打听的。”
　　说到这，东子又叮嘱道“你保证我给你说了你不能说出去，要不然他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
　　看姜北似笑非笑的表情，东子感觉脸有些发热。
　　“您说的这个地块确实存在很大问题，听说咱们市的江政大学当初想扩建，选中的就是这块地，但是后来好像因为好多商人选中它想开发房地产，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告到上面也没人管，您也知道，这社会，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后来好像是一个外地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买了地建了一座孤儿院，但是没建几年就荒废了，里面原来收容的孤儿也不知去向，这块地就被拿出来商业拍卖，后来有一个企业确实拍到，拿过去投资违规建了工厂被投诉查封，就这样连着拍了好多次，但是那块地邪乎的很，干什么、什么黄，而且因为后来拍到的人迟迟没有付清款项就产生了各种纠纷”
　　“那这次闹出人命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啊”东西压低声音说“因为政府现在想拍这块地，按照规划要先做用途改变，所以需要搞一个什么土壤调查，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调查单位的人在采土样的时候挖得比较深，结果就翻出已经快成泥的碎骨”
　　“碎骨？”姜北抬头。
　　“嗯”东子点头“按照风化程度看起来埋葬年数不少，少量的话会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当初挖出来泥土里面碎骨量实在太大，警局猜测可能都是当初那所孤儿院里面的小孩，原本想压着，但当初在现场看见的人比较多，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传的飞快，不过现在政府尽力在压着，因为事情太严重，怕传出去引起群愤和恐慌，只对外说出人命，这现在现在也算是一桩机密案件”
　　姜北手指摩挲着一页页纸张，只觉得心底发沉。
　　“行，我知道了”他把资料装进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东子。
　　“哥，这我不能要”东子连连摆手。
　　“拿着”姜北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也难，家里还有人要照顾，不要在我面前逞强”
　　“那谢谢北哥”东子搓了搓手，见姜北起身，他也站起来“哥，您要走？”
　　“嗯，还有点事”
　　“那我送送您”
　　两人到楼下的时候门口坐着一个女的，看见姜北就笑开了花，大着嗓门说“哎呦喂，东子，没看出来呀，你带的这小孩挺嫩呀，怎么？不留下来再玩玩？”
　　东子赶紧上去踹了她一脚“你他妈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没让男人喂饱是吧，滚”
　　女人撇着嘴起身往里走去，路过姜北身边时想摸一把姜北，被眼疾手快的东子拽住手腕“你要是还想要你的爪子就规矩点”
　　“嘁，不都一样，拽什么拽”女人翻着白眼进了房间。
　　“北哥，他们就这样，您别介意”
　　姜北没说话，直径往外走去，路过刚才那个破屋时，里面的女人换成一个男孩，旁边还站着一个大约四五十的男人，看样子两人正在谈价格，姜北瞥了一眼，不甚在意。这种事，他见的多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到这吧，别送了”到了巷子口，姜北才开口说话。
　　“好，那您慢走”
　　“东子”姜北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如果可以的话，重新换一个稍微好点的地方，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不应该呆在这种地方。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
　　“哎”东子低声应道“谢谢北哥”
　　话尽于此，多说无益，姜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