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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来自法兰西的骑士 ...

  •   利刃出“鞘”,掀了一桌好菜,吓走了满屋子的食客。除去随着剑刃一同探出的一只臂铠,乔瑟夫·乔斯达的双眼旋即捕捉到的尽是寒意逼人的剑光,以及那法国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
      “小心啊,乔斯达先生!”阿布德尔失声喊道。
      当乔瑟夫·乔斯达意识到这个银发的法国男人是敌人之后,一切似乎都显得太晚了一些。这只附着臂铠的手甚至游刃有余到先耍了一道剑花,再不慌不忙地向下劈来。
      不成想乔瑟夫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硬生生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直接用手去接了劈下来的剑刃!“是替身!”老头子还不忘有条不紊地掀起桌子,挡住剩下的年轻一组,以让他们有时间做好反击措施。

      可是法国男人的剑更快!还没等年轻人们转移阵地,那一柄西洋剑再次衬着狂风急刺而来。然而打算第一个跟敌人硬碰硬的不是空条承太郎,也不是花京院典明,而是正巧翻桌而过的乔书亚·乔文诺!
      乔书亚瞪大眼睛,在西洋剑直直刺穿他的脑袋之前,唤出了「缄怒锋芒」。他的本意是想让这个三角脑袋的大家伙掰断剑刃,不过法国男人的使剑速度显然要比他快得多,「缄怒锋芒」最终也仅是堪堪用左手抓住了剑刃,用豪迈的力量遏止住了西洋剑的冲劲。
      “快收手,乔书亚!”花京院看清形势之后,出声提醒。“你的手已经开始流血了!”
      “用不着你说!”乔书亚忍痛喊道,「缄怒锋芒」甩甩脑袋,跟着准备收拳。这时,攥在「缄怒锋芒」手中的西洋剑突然往回抽了出去,乔书亚的左手掌心跟着爆出一丛血花。

      承太郎唤出「白金之星」,时刻准备加入战斗。借着自己替身那高超的精密度,他突然注意到「缄怒锋芒」的左手——或者说是戴着倒刺拳套的左掌——并没有和乔书亚一样的受伤反馈。
      而乔书亚并没有给他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的机会:他一脚蹬在桌子底下,将本应平稳落地的圆桌再度向前踢出了约30厘米远,并快速往后退去。须臾之间,圆桌正中心已被剑刃贯穿!
      要是乔书亚的动作慢了几拍,那么被剑刃刺个透心凉的,就会是他的腹部了!
      此时,圆桌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炸响。

      “全都退后!”圆桌桌沿磕地之时,阿布德尔挺身而出,于紧紧拥簇的火团中现出那鸟头人身的火红巨兽的身形。“「魔术师之红」!”
      「魔术师之红」仰天长啸一声,自喙中喷出一排愈烧愈烈的火焰,借着风势朝着露出原型的敌方替身蹿了过去。怎料法国男人啐了一声,持剑的替身右手甩动,没一会儿工夫就将这排火焰串在了剑上!
      “什么?!”饶是一向宁静致远的阿布德尔,此刻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

      一向咄咄逼人的火焰,终于在敌人的西洋剑上丢了威风。这时,众人才得以看清楚这个法国男人的替身:通体的银色板甲,肩甲上的利刺,泛出的金属光泽凛冽得让人心生凉意。在西洋剑与火光的映射下,头盔的观察窗后,两道赤色的光芒让整个餐厅内的紧张局势愈演愈烈。
      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银色的骑士手腕一抖,剑上的火团便直冲冲地砸在了斜倒在一边的圆桌桌面上,赫然烧出来一片时钟的模样,还贴心地自动拣出一条火舌当作秒针,对应着刻度旋转起来。
      “好精湛的剑术……”花京院脸色凝重,代表剩下四人发出了感叹。

      “我的替身拥有着【战车】的塔罗牌,也就是「银色战车」!”见威慑目的达成,法国男人倒也不急着继续进攻,反而放起了狠话来。“穆罕默德·阿布德尔,看来你是打算第一个送死了!”
      「银色战车」直抬起手臂,掌中西洋剑指向映上了“火时钟”的圆桌,配合着主人的话语:“我用你的火,在那张桌子上做了一个时钟——”「银色战车」收剑,对着阿布德尔摆出对峙姿态。“我会在火焰烧到12点之前……亲手杀掉你!”

      “阁下的剑术高明精湛,令我感到敬佩。”被迎面下了战书,阿布德尔却是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不过,你说要在火焰烧到12点之前就解决掉我,也未免有些太自信了吧?……还未请教?”
      法国男人毫无负担地报出名号:“波鲁那雷夫。”像是怕整个餐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般,波鲁那雷夫又清清嗓子,更加洪亮地、却又更加谦卑地说,“请容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吾名为,让·皮埃尔·波鲁那雷夫!”
      “Merci Beaucoup(不胜感激). 你的介绍还真是如雷贯耳呢。”阿布德尔双掌指尖相抵,嘴角含笑。他接着弹了一个响指,圆桌上的“火时钟”的火势便更加猛烈了许多,整个桌子紧跟着碎开来,溅了一地的火花没一会儿又悄然地消失殆尽。“不过,Monsieur Polnareff,麻烦你抛开你的定向思维:我的火焰并不只会按照自然规律进行燃烧——正因为能够任意操纵火焰,所以才叫「魔术师之红」!”

      波鲁那雷夫双手叉腰,一副了然的模样:“这个世界起源于一片火海……不愧是暗示着【开始】,能够操纵象征着起源之火的「魔术师之红」。”他夸人的话说了一半,又突然变了神情,“但是,你竟然说我过于自大……我有这么一身剑术,也还算得上是自大吗?!”
      说罢,他抓出五枚硬币,随手向空中一抛。待到几枚硬币恰好都和空中的火星接触的时候,「银色战车」抬手向上刺去,五枚硬币便全都老老实实地串在了剑刃上!
      “在五枚硬币重叠的一瞬间,仅凭一击就将其尽数刺穿?!”乔瑟夫大惊道。
      “不,你仔细看。”承太郎说,“在每一枚硬币之间还都夹杂着火焰……”
      “而且它们之间的距离也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乔书亚说。他突然觉得虎口跟着后背一齐发颤,估计是已经对冷兵器产生恐惧了。“哼,还是个使用替身的行家。”

      “看来不需要我多费口舌了。”波鲁那雷夫对自己的炫技效果相当满意。“这并非自负。哪怕是火焰,我的替身都能够随心所欲地切断——也就是说,我就连空气都能够切断。在空气与空气之间留下一道沟,你的火焰在我的「银色战车」面前自然也就一筹莫展了嘛……”
      说完,波鲁那雷夫自顾自地走到餐厅大门口,扶着门回头道:“对应我的替身的塔罗牌,【战车】,暗示着【侵略】与【胜利】。我是不介意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了结你啦……不过,阿布德尔,你的替身得在空旷的地带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吧?”他前脚踏出大门,侧身给前来救火的消防员让出一条道,“在于你有利的情况下解决掉你,才是我的替身所应得的胜利。”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出来!”

      ……

      “你们刚才起码错过了三次杀掉他的机会。”在跟随波鲁那雷夫前往决斗地点的路上,乔书亚振振有词地跟同伴们说,“无论这家伙的剑有多么多么的快,光是之前的站位就足够给他来一个背后偷袭了。”
      “乔书亚,当时餐厅里还有别人没来得及走完。”乔瑟夫说,“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不能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了……”
      “他们又看不到替身,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不是你杀的人,你干嘛还要替他们背上心理负担?”乔书亚举起自己的左手,向众人展示着自己发肿的虎口。“还是说你觉得五个人围殴一个人胜之不武?他袭击你在先,你还要跟他讲一套什么莫名其妙的战争礼节?现在他光明正大地把后背朝向你,你还不打算以牙还牙?”
      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愤懑不平地对着自己发脾气,乔瑟夫心底也泛起一阵不忍的情绪:“乔书亚,我很对不起你——但我们无论怎样,也绝对不能拉平民下水……更何况,刚才那个男人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肯定只是其中一部分……等他真正露出弱点之时,再一起上倒也不迟!”
      “随你便!”乔书亚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你老头子是盖世英雄,空手接白刃;我小年轻娇贵得很,受个小伤就来跟你无理取闹咯。”
      乔瑟夫活动了一下左手的“筋骨”,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是虎豹别墅!”花京院的话,把一行人的思绪拉回了正常轨道上。众人跟随着那个古怪的法国人,步过枫树林,进入这依山而建的旅游胜地,便能望见红墙绿瓦的宫殿式房屋,以及门口那张牙舞爪的老虎塑像和老虎先生塑像。
      往别墅深处走,名为波鲁那雷夫的法国男人最终于一片空地上停下脚步。崖壁上的七层“虎塔”遮挡住投射下来的阳光,花园中的那些色彩斑斓的雕塑也仿佛在阴影中有了生命:
      穿梭在假山间的巨龙鼻孔朝天,假山下的洞中洋洋洒洒地溢出十八层地狱的风光;雄鹿与山羊斜站着,身躯与拔地而起的凉亭齐平,眼眸则朝下看去,注视着那盘踞在石上的猛虎——这饥饿的猛兽对着一只蜥蜴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这怪异的奇境之中,波鲁那雷夫终于舍得回身,对着乔斯达一行说:
      “我在此预言,首先是阿布德尔——”他摸摸下巴,身后随即浮现出一脸杀意的「银色战车」,“你将会死在自己的替身能力之下。”

      “阿布德尔。”承太郎上前半步,征求着阿布德尔的意见。
      阿布德尔却只是摆摆手:“承太郎,你不必出手。场地如此开阔,我可以尽情操纵替身。”
      言毕,他立即唤出「魔术师之红」,鸟头人身的替身叫唤一声,在半空中舒展着双臂闪将出来。
      空中的火苗在“噼啪噼啪”地爆裂着,有如之前那张桌子上的“火时钟”,为二人倒计时。乔瑟夫一行向后退去,顺便把赌气的乔书亚连扯带拽地拖走,为阿布德尔腾出足够的空间。

      当乔斯达四人后退到足够的距离时,阿布德尔和波鲁那雷夫旋即结束对峙,「银色战车」执剑的手拉低到与腰部同高,掌心略往外翻,西洋剑便立即向上挑去,直袭「魔术师之红」的面门!
      “怎么了,阿布德尔,怎么不使出你拿手的火焰啊?”数次攻击后,波鲁那雷夫高声嘲讽,见阿布德尔不为所动,便摆摆手,“你要是不打算出手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说罢,「银色战车」眯起眼睛,手上的速度也愈发加快,直到直晃晃的剑身开始迅捷地上下左右浮动,直到变成数道残影,变成一块密集的攻击区域,再变成零星的几个点!

      说起替身的速度,若是在一年前,乔书亚还是略有一些自信的。可是历经这两天的冒险洗礼,先是碰上了「白金之星」和号称“在一公尺内用枪也打不中”的「灰塔」,乔书亚就已经对比拼速度失去了兴趣。
      而这会儿的「银色战车」让乔书亚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他仅能看见堪堪躲闪的「魔术师之红」,仅能听见波鲁那雷夫出剑时的怒吼,却连那柄西洋剑的残影都瞧不清楚!

      终于,在承太郎都打算上前帮忙的时候,阿布德尔做出了反制措施:「魔术师之红」祭出几团火焰,同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掷向「银色战车」。怎料「银色战车」手肘往回收45度,仅借着一个倒提剑身的动作,就将火团悉数挡开,改弹在旁边一只展翅雄鹰的雕塑上!
      火焰燃烧声与石块碎裂声,就着席卷而来的热浪拍打在众人的身上。众人在这片因高温而出现气流扰动的空间中,试探着睁大眼睛,方才察觉到异样:是那一尊被火焰撞得粉碎的老鹰雕像!
      不,与其说是火焰“摧毁”了雕像,倒不如说是火焰“重塑”了雕像——因为此刻的雕像,已然变成了「魔术师之红」的模样!

      “这混小子……他在耍阿布德尔!”乔瑟夫抓拳,低声怒道。
      “你不觉得,你的「魔术师之红」意外地跟这座庭院很搭吗?”波鲁那雷夫倒是扭扭脖子,发出一阵关节脱臼的脆响。“都是动物系的……看来我也挺适合去搞园林设计的呢。”
      阿布德尔打量一番被改造成自己替身的模样的雕像,像是终于被惹怒了一般,举起右手,身后的「魔术师之红」也再度张开双臂,团团火焰自其手臂上生出,仿佛顺带吸走了周边的空气一般,带着一股无形的气浪,向波鲁那雷夫散去。
      “要拿出真本事了么……”波鲁那雷夫的神情总算严肃起来。“有意思,就让我看看你打算耍些什么花样!”
      “快找地方躲起来,阿布德尔要使出那一招了!”乔瑟夫见状,连忙向更后方的假山群跑去。
      “那一招?”承太郎和乔书亚异口同声,事态过快的发展速度还没让他们缓过神来。
      “来就是了!”老乔打量一眼早就藏好了的花京院,恨铁不成钢地把两个小乔拽了出去。

      确认自己的同伴藏好了之后,阿布德尔当机立断地让「魔术师之红」向前。「魔术师之红」先是展开双臂,紧接着双臂交叉,还尽了最大的力气张大嘴巴。“十字火焰旋风!!”说罢,「魔术师之红」的喙中即刻喷出滔天的火团,集成一道十字,果真如飓风一般向波鲁那雷夫的方向席卷而去!
      “就只有这点威力吗!”波鲁那雷夫挂起得意的笑,不慌不忙地立在原地,“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剑能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真空沟——你的火焰只会被我弹开啊!”
      「银色战车」双臂持剑,凌厉地向上挥去,随着一声炸响,这团骇人的火海反倒降临在了「魔术师之红」的身上。它嘶叫着向后倒去,阿布德尔的身上也跟着扬起火焰——火焰的威力过于强大,竟烧到了他自己身上!阿布德尔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阿布德尔!”承太郎失声喊道。
      “没品的混账……”乔书亚怒目圆睁,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结果被花京院拦腰抱住。“你放开老子!”他使劲地挣扎起来,“这狗杂种今天必须给我把命交代在这里!”
      “哈哈哈哈——”法国人露出可怖的笑容。“就如我所预言的一样,你会被自己的火焰烧死,穆罕默德·阿布德尔!”

      阿布德尔卧在火海中,却依旧叫出被火焰包围了的「魔术师之红」,向波鲁那雷夫扑了过去。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没想到你还死不认输,真是叫我看不下去啊!”波鲁那雷夫兴致勃勃,身躯大幅度向右闪躲,「银色战车」自他的脖前刺出利剑,给了「魔术师之红」最后一击。
      「魔术师之红」在遭此一击,在火海之中逐渐消逝。可波鲁那雷夫却突然变了神色:“这触感……不对劲!”在「魔术师之红」彻底没了踪影之后,火焰竟转移到了「银色战车」的身上!
      “这不可能!火焰竟然从被我斩断的雕像内部喷了出来!”波鲁那雷夫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外扑通扑通地冒着热气。与此同时,原本覆盖着“魔术师之红”的零星火焰散去,庐山真面目也显示了出来:是之前那个「魔术师之红」的雕像!
      “那不是阿布德尔的替身,而是石像!”乔瑟夫同样眼尖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听闻此言,乔书亚也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毫发无损的阿布德尔慢慢起身。

      “你被火焰蒙蔽了双眼。”这回轮到阿布德尔挂起得意的笑容了。“刚才你攻击的是「银色战车」雕刻的石像!”他学着之前波鲁那雷夫说过的话,还给波鲁那雷夫,“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替身能够随意地操作火焰。被你弹开的火焰熔掉了石像的关节,我才有机会让它动得更加逼真……栽在自己的替身能力之下的,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哦?”
      还没给波鲁那雷夫惊诧的机会,「魔术师之红」即刻施展招式:“十字火焰旋风!”热浪终于全部精准无误地打在了「银色战车」的身上,法国男人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
      “想在身为占卜师的我面前预言……”阿布德尔用拇指抹过鼻头,语气平淡道,“再等个十年吧。”
      波鲁那雷夫在嘲讽声中坠地,仰面朝天地蒸发掉一团热气。战斗就此告一段落。

      “这就是‘十字火焰旋风’的可怕之处啊。”乔瑟夫这才从假山群后出来,一脸后怕地说。“这家伙从正面挨了这么一招,替身估计也给熔化得四分五裂了——他已经完了。”
      “好严重的烧伤……这人没救了。”承太郎恢复以往的高冷状态,“运气好的话也还是重伤……不,就是这样,也跟‘运气好’完全不搭边。”
      “反正他至少得躺三个月。”花京院第一个回身,朝虎豹别墅的出口方向走去。“假设替身没有熔解掉,也浑身是伤,基本算是报废了。”
      “乔斯达先生,我们赶紧动身去埃及吧。”阿布德尔一脸淡然地走过来,颇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风范。
      “……就这么没了?”只有乔书亚还在发怔。
      “啊,就这么没了。”阿布德尔冲着一脸懵圈的小伙露出笑容。“走吧,先去药店买点创可贴什么的,给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就在这时,躺在波鲁那雷夫身旁的「银色战车」的胸甲突然爆裂开来。没过多久,臂铠、肩甲一样画葫芦,一连串巨响促使着乔斯达一行回过头去。
      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法国男人倏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腾空而起,他睁开眼睛,没事人儿一样冲着众人鼓起掌来:“Bravo! Bravo! ”以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来看,不能说是安然无恙,也基本能说是毫发无伤吧。
      “要不是仔细看,他身上也就只有一点点烫伤而已……”承太郎细细打量道,“可是,他为什么会飘浮在空中呢……”
      “用你们的内心,好好感受一下啊。”说完,波鲁那雷夫的身下慢慢浮现出「银色战车」的身影。没等众人看清楚,他一个后空翻,平稳落地后,正大光明地展现出「银色战车」。
      “不错,这就是我解除了盔甲之后的替身,「银色战车」!”波鲁那雷夫让持剑的「银色战车」再向前飘去几厘米,这个去除了盔甲的替身此刻显得更加轻盈。“看来你们被吓得不轻嘛……不对我的能力做任何说明就了结你,这有辱骑士之道,无异于背后偷袭……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解释一下吗?”
      “哼……那就麻烦你了。”阿布德尔往回走过去,站在之前的位置。

      “刚才我的替身并非分解消失了,因为它身着防御盔甲,也就是它刚刚解除的东西。”波鲁那雷夫双手叉腰,毫无进攻的意思。“你真正烧到的部分也只是它身上的盔甲,所以我只受了点轻伤。”
      波鲁那雷夫仰起脑袋,身后的「银色战车」跟着双手叉腰。“而解除盔甲后,「银色战车」也更加轻盈了。你们看见它把我托举起来的动作了吧?没错,它现在的速度就是这么的快。”
      “原来如此。刚刚是因为盔甲太过笨重,所以你才会被我的十字火焰旋风击中喽。”阿布德尔思索一番道,“但反过来说,现在你的替身失去了盔甲,无异于赤膊上阵。一旦再次受到攻击,那便是必死无疑的了。”
      “Oui,你说的没错。但那是不可能的!”波鲁那雷夫相当自信地说。
      “不可能?那我还更想试试了。”
      “因为接下来,我会让你们看一样令人‘惊吓不已’的景象。”
      “哦!那么请赐教!”

      波鲁那雷夫扬扬眉毛站着,打个响指。仅是这么一声脆响过后,数道「银色战车」便排成一排,带着高傲的骑士风范,一齐飘浮在了波鲁那雷夫的身后!
      “怎么回事?!”乔瑟夫大惊失色,“他的替身变成了六个……不,变成了七个!”
      “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替身,这怎么可能?”花京院同样是大惊失色。
      “瞧,‘吓’到你们了吧。”波鲁那雷夫笑着摆摆手。“这还只是【残影】呢。这些多重替身的【残影】扰乱的不只是你的视觉,而是你的五感——你的五感跟不上他们的动作。”
      阿布德尔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为这个法国男人感到惊讶了。不过这回,波鲁那雷夫并没有给足他惊讶的时间。

      “再来尝尝我剑术的厉害啊!”七道「银色战车」袭来,带着波鲁那雷夫一阶段惜败的恼怒,化压力为力量,以数道剑击逐步逼近。
      “十字火焰旋风!”阿布德尔并不打算给波鲁那雷夫靠近的机会。他再一次祭出这一招,向「银色战车」“们”砸过去。而这些轻盈的骑士只是偏偏身子,便悉数躲过,回现在了波鲁那雷夫身后。
      “我说了,你跟不上它的动作。你的火焰就算看起来像是攻击到了,捕捉到的也都只是【残影】。”波鲁那雷夫不为所动,重新部署「银色战车」。
      在乔书亚原以为阿布德尔会向他们求助的时候,这个埃及人反倒向前冲去,「魔术师之红」跟着放出数道十字火焰旋风。
      “毫无章法啊。你是自暴自弃了吗,阿布德尔?”波鲁那雷夫抱胸笑道,「银色战车」照样一个接一个地躲过。
      “那种打法只会白白耗费精神力。”花京院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了冷汗。“阿布德尔到底想干什么?”

      “十字火焰旋风!”阿布德尔丝毫没有停止攻击的样子。他仍在以数量代替精准度,尽可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别攻击】。兴许他坚信着自己的替身一定能够在一次十字火焰旋风中击中「银色战车」,但波鲁那雷夫接下来的操作无疑打破了他的幻想。
      “Non, non, non, non, non! 那也是【残影】!你的招数对现在的「银色战车」不管用啦!”波鲁那雷夫的声音染上癫狂的情绪,数道「银色战车」随即俯冲上前进行刺击,在阿布德尔脸上刺出了数道同“十字火焰旋风”一样形状的伤痕!
      “阿布德尔!”乔斯达一行看着阿布德尔被攻击得向后退去,全都让自己的替身进入待命状态。
      被逼退的阿布德尔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脸上的血。确确实实地瞧见手上的血渍后,他才慨叹道:“好可怕的精准度……你的替身能力一定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
      “出于某些原因,我自行修炼了十年。”波鲁那雷夫伸出手,像是家有余粮的屋主慷慨地为饥饿的流浪汉打开大门一样,示意阿布德尔继续进攻,“来,继续决斗吧。我会在你下一次攻击的时候取你性命。”

      “基于骑士道的精神,而对敌人坦诚相待,在进攻前亮明自己的招数,还真是个高尚的人。”阿布德尔捂着手臂站起,苦笑着站起。“那么礼尚往来,我也把我替身的秘密告诉你,再进行攻击。”
      “哦!”波鲁那雷夫略显意外,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也还是不在意的模样。
      “其实,我的‘十字火焰旋风’还有另外几种变体。虽然都是呈十字架形的火焰,不过我可以让单组火焰分裂成多个进行攻击。”
      说罢,如蝗虫群一般的漫天“噼啪”声在空中炸裂而出。与此同时,阿布德尔被一片紊乱的气流包围,他的脚下同样升起火焰。“特种十字火焰旋风!”三道十字火焰旋风随着「魔术师之红」的动作舒展开来,于原地盘旋几阵,便如同园内的那些老虎雕像一般,龇牙咧嘴地冲着波鲁那雷夫飞扑过去!
      “这招没用的,阿布德尔!”以“数量”拼数量,以王牌对王牌,七个「银色战车」先是环绕波鲁那雷夫,围成了一个圈,不留任何死角。“太天真了,天真天真天真天真天真——你就跟刚刚一样,自食其果吧!”
      波鲁那雷夫一声令下,「银色战车」便放弃防卫,孤注一掷地正面迎上这数道十字火焰旋风,就有如园中那对着猛虎毫不退缩、觉醒了远古血脉的蜥蜴一般,盛气凌人地刺出剑刃。“看我把你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啊!”

      ……

      静默。
      静默。
      热浪尚未散去。热浪从未散去。热浪席卷而来。
      空气被高温揉捏成圆球。视线被空气遮挡成密室。浓雾被视线错视成天空。
      谁胜了?还未完全适应这场公平的决斗的乔书亚开始关心这个问题。是明明有机会直接用能力杀死敌人、却还要公开解释能力原理的J·P·波鲁那雷夫,还是同样有机会直接进攻敌人本体、却同样坚持礼尚往来的穆罕默德·阿布德尔?

      当乔斯达一行人再从热浪中抬眼时,站在场地中央的只剩下了阿布德尔——波鲁那雷夫已然倒在了烈焰之中。
      “那是……之前那道十字火焰旋风烧出来的坑!”观察了一阵的乔瑟夫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阿布德尔之前那看似毫无章法的攻击,是为了弄出一个通道来,再从这个通道里使出‘十字火焰旋风’!”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的火焰可以分裂成好几份一起进攻。”阿布德尔长舒一口气,宣告着战斗尘埃落定。“是你输了,波鲁那雷夫。”

      波鲁那雷夫在火焰中喘息着抬起手臂,又沉重地放下去。他艰难地向阿布德尔极其缓慢地爬行过去,每挪动一下就会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可他还要继续爬行。大概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失败了的事实吧。
      阿布德尔叹一口气,将一柄短剑丢在波鲁那雷夫的面前。“被活活烧死是很痛苦的,你就用这把短剑自我了结吧。”他转过身,背对着波鲁那雷夫离开。
      “喂,阿布德尔,你在干什么?赶紧把短剑拿回来!”乔书亚喊道。“你就不怕他从背后偷袭你?”
      似乎果真如乔书亚所料,波鲁那雷夫咬着牙抓住短剑,用尽最后的力量支起身子,往上抬手,准备向阿布德尔扔过去。可是在手臂颤抖片刻后,他又闭上眼睛,将短剑对准自己的喉咙,上下牙床一齐打撞,在内心做着斗争。最后,他彻底倒在地上,用仅剩的力气说:
      “是我太自负了,原以为我的剑术绝对不可能输给火焰……”短剑从他的手中脱落而出,落地时发出一阵脆响。“自杀就更不体面了,我还是认命吧,葬身于火海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这是作为手下败将的我,对你能力的敬意。”
      他缓慢地闭上眼睛。

      阿布德尔心头一颤。他猛回头,打了一个响指,波鲁那雷夫身上的火焰即刻熄灭。
      乔书亚也一直紧紧注视着那个法国男人。他还是没有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在生死关头放弃了一命换一命的念想,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这就是骑士的现代翻版么?这世上真有那么一种精神,能让一个人宁愿坦然赴死,也不愿将其违背么?
      他看向承太郎,这家伙不知何时,嘴角已然微微上扬。他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这家伙至死都要贯彻骑士精神,没有从背后向我投掷短剑,这份高洁的精神战胜了DIO的命令,让他这么死去就太可惜了……”阿布德尔扶起波鲁那雷夫,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自言自语道,“这背后一定另有原因!”
      果真发现了一片肉芽。阿布德尔打了声招呼,承太郎便自觉地走上前来,唤出「白金之星」。

      “噫噫啊啊啊啊啊,这些触手好恶心啊!”在拔除肉芽的时候,乔瑟夫扯着粗嗓子,像承太郎最讨厌的那种小女生一样尖叫起来。“承太郎,快点把那玩意儿拔 | 出来啊,快点啊——”
      “烦死人了,臭老头!”承太郎不耐烦地大声喝道。片刻之后,「白金之星」拔出肉芽,恶心蠕动着的肉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作齑粉。
      拔掉肉芽,乔瑟夫才走过来扶住昏迷的波鲁那雷夫,认真打量一番,嬉笑着说:“嗯,可恨的肉芽被拔 | 掉了,这家伙也就让人恨不起来咯!锵锵——”
      “花京院,乔书亚,碰到讲这类冷笑话的人,你们会不会觉得很来气?”承太郎扭过头去,双手插裤兜。
      “尤其在想到我可能还替这老头挨了一剑之后。”乔书亚自顾自地抚摸着虎口,说。
      “哼哼。”花京院只是微笑。

      ……

      处理完一堆事情,并将那个法国男人送到一处诊所安置之后,已是近黄昏。乔斯达一行人随意找了个酒店下榻,并简单地用了晚饭。
      “SPW财团的船得明天才到,你们这些小伙子要不要出去逛逛啊?”饭后,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乔瑟夫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报纸,一边问着自己的晚辈们。“香港我来过挺多次的了,对这边的风景都已经产生免疫力了。不过你们几乎都没来过,出去看看,开开眼界总是好的。”
      “那我自然要举双手支持。”家里人都喜欢旅游,跟着沾染上这个“不良习气”的花京院第一个站起身来。“我还一直挺遗憾,来香港岛却看不了夜景呢,没想到这会儿就美梦成真了——乔书亚,承太郎?”
      沉默寡言的黑衣少年点点头,同样站起身来。乔书亚却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看,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乔书亚?”花京院再度出声询问道。
      “活着呢。”乔书亚这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脱离了沙发那温暖的怀抱。“抱歉,在想一些事情。”
      “没关系。”花京院转头看向阿布德尔,“阿布德尔,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还是不了。”阿布德尔端坐在沙发的另一角,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今天中午那么一折腾,我现在已经没心思再出去走动了。”
      “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看。”花京院说完,便向酒店门口走去。说走就走的承太郎早就拉开了玻璃门,在外边插兜站着了。跟在后面的花京院则是加快步伐,贴心地为乔书亚拉开大门。“您先请,乔文诺先生。”
      “感谢您的理解,花京院君。”乔书亚这才想起来,他以往都习惯用左手推门,而他的左手在与波鲁那雷夫的战斗中受了伤。他尽可能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别玩得太晚啊,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呢。”远处传来乔瑟夫的叮嘱。

      ……

      为了缩短前往码头的时间,乔瑟夫将下榻地点定在了铜锣湾商业街之外。故而出来逛街的三人所瞧见的香港夜景,自然也没有铜锣湾那般锣鼓喧天的阵仗。
      不过此处街道的夜景,虽然不及铜锣湾繁华,倒也差不到哪里去:狭窄的车道上挤满了喜笑颜开的行人,被挡住去路的小轿车贡献了这片区域一半的车流量;歌舞厅的乐声和各类门店的吆喝声加在一起,却都不如水产专卖店的生意来得兴隆……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的年轻人骑上自己的摩托车。他将攥在手中的虎牌万金油收入口袋,换掏出烟盒,叼了一根香烟并点燃,默默地瞧着旁边的家电城,拉离合,踩档杆,松离合,给油门,整个人便潇洒地飞驰出去。
      晚归的上班族于一家电器城前站定的人群中逆行而出,看了看手表,又横穿马路,朝着不远处的居民楼快步走去。“做咩啊?”突然被溅了一裤子水的他大声抱怨起来,对骑着摩托车轰鸣而过的小年轻大发脾气。
      “FM96.9,香港电台……”街头的收音机传出播报声,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听。他们时而兴奋、时而垂头丧气的脸庞盖在霓虹灯下,染成红的、绿的、白的,投射在乔书亚三人的眼中。

      “这里果然跟新界不一样呢。”花京院注视街头良久,不由发出感叹。“虽然在两个地方都没待多久,但总感觉……总感觉香港岛更有活力一些。”
      “更有活力?”
      “我具体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毕竟也不在这里住。”花京院撩一撩额前的刘海,抬眼间又看到一座药房。“喔,又是一个诊所吗……话说回来,乔书亚,你的左手有好些了吗?”
      “还凑合,就是每动一下大拇指就会疼。”乔书亚向两人展示自己缠上绷带的左手,“虎口现在也不好碰东西,一碰就会疼……幸亏我还算是个右撇子。”
      “相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花京院笑着说,“就跟你之前在脸上划出的那道伤一样,现已经完全不见了。”
      “所以你这是怎么回事?”承太郎冷不丁开口。
      “……什么怎么回事?”
      “你这个恢复速度啊。”承太郎说,“之前坐巴士的时候,老头子就说过这件事,没想到似乎还是真的。”
      乔书亚一脸无奈:“甭问我,我也没有思绪。”
      他别过头去,正巧瞥见远处寂寥清冷的小路上,一个女人推着自行车走,旁边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情绪不由再低落几分。“比起这玩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花京院和承太郎顺着乔书亚的目光看去,再听闻此言,都是怔住。此时街灯终于舍得全部亮起,照亮了艳丽的霓虹灯所照射不到的地方。
      他们继续向前慢步走去。
      “你还没跟我们说过,谷德维尔女士是什么样的人呢。”片刻的静谧后,承太郎难得地主动询问对方。
      “啊,没错。”花京院也像是刚刚从忧愁中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附和。
      “她?”乔书亚愣了一阵,突然笑起来。花京院看着这个黑发少年默默低下头去,表情被投射下来的阴影盖住。“……谈起她干什么?”
      良久之后,乔书亚抬起头,神情平静,仿佛终于愿意向同龄人吐露心声了:“她是个好人。她在我即将饿死于郊外的时候给了我食物,给了我几年的安稳时光,让我能暂时忘掉以前经历的那些破事……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最好的。”
      乔书亚顿了顿。气氛都烘托到这个地步了,他本来还打算把养母得了白血病的事实告诉他们,却不知是出于不信任还是什么其它的缘由,最后就改口了。“……她现在在纽约那边养病。我很担心她。”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我很抱歉——”
      “不不不,用不着抱歉。人们只有在认同了某种不幸的、但又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实之后,才会想要去抱歉。”乔书亚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波动。他的嘴角和眉毛都是向上牵起的。但在灯光的映射下,承太郎和花京院都能看清,他的外眼角是往下垂的。“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神,我有极强的自愈能力,那我巴不得双手捧着送给她,让她即刻恢复健康——可惜并不能。”
      “一切事情总归会有转机的。”花京院不清楚该怎么安慰乔书亚。“有SPW财团照料,一定会好转过来的。”

      “甭说我了,讲太多苦情话你们估计也不乐意听。”乔书亚擦擦鼻尖,转移话题。“既然出来逛街,还是谈谈别的事情吧。承太郎,你来说说圣子太太平时都怎么样呗?”
      “别你也这样。”听到那个称谓,承太郎立即有些不耐烦地正正帽子。“那婆娘有时候偏要我这么叫她,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说说嘛。”乔书亚说,“你都问我了,还不准我问回来喽?”
      他和花京院又一次听见承太郎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再等他们能够瞧见承太郎掩盖在帽子阴影下的表情时,竟也读出些许名曰“迷茫”的神情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的语气似乎带着点懊恼,音调亦是比平日里更低。“突然觉醒的替身,突然碰上的事故,突然遇见的敌人......只是转眼之间,就远离家乡,走了三千公里远。而她拥有替身,似乎还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
      “你想她吗?”
      “……不知道。我只希望能够赶紧去把DIO解决掉,然后继续过我自己的日子。”承太郎把“我很想她”这个回答拆得支离破碎,组成一个新的句子后,再抛给另外两个同龄人。“要是时间能暂停一下就好了……这些糟心事让我猝不及防。”
      乔书亚点点头:“深有同感。几天前我还在为房租发愁呢,这会儿却得提防着DIO的刺客会不会过来要了我的小命。”
      “这会儿就不会了。反正我希望如此。”承太郎双手重新插回兜里,继续看着远处的那一对母子,看他们慢慢地在视线中散去身影。

      “OK,那么就是你的回合了,花京院。”乔书亚对承太郎简短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吧?父母不会担心么?”
      “……啊,是的。我的确没有跟他们提过。现在估计整个学校都要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了吧。”红发少年苦笑起来。
      “看来令尊令堂都很重视你。”
      “嗯,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带我出去旅行了。”花京院看着高处的灯光。周围的楼层都是昏暗的,只有那一盏灯独自亮着,兴许让他想起了某个地方。“因为我在假期里没有别的去处……因为我只有一个朋友。”
      “你在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替身吧?”乔书亚立即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的,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法皇之绿」。”花京院点头,此刻他身上那股带着阴柔的礼貌显得淋漓尽致。“我已经不打算再去想其它的事了,什么‘因为法皇而无法正常与人交往’,什么‘17年下来没有一个长久的朋友’……毕竟从始至终,都是法皇在陪着我。”

      “虽然有点马后炮的嫌疑,但我也许理解你的感受。也许连承太郎都能理解你的感受。”乔书亚直视着花京院,一对黑漆漆的瞳逐渐衬出街灯的亮彩。“请问我是否有幸,能向你们展示一下我的替身呢,亲爱的先生们?”
      这跟他平时的反差未免有些太大,花京院被他逗笑了:“当然。”
      得到应允,乔书亚随即唤出「缄怒锋芒」,两个来自日本的少年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好好儿看看这个三角脑袋的巨人长什么样:

      它头上固定着一只边缘尖锐的三角形的金属头盔——也许这甚至不能算得上是头盔,而可能是它的脑袋——锈迹斑驳,会随着身体做出的每一个动作而发出响动,上头镶嵌着的金属网罩和巨大铆钉似乎往外散出一股阴湿的气息。它长得也是出奇的高大,若把头盔一起算进身高,那估计要比承太郎的「白金之星」还要高两个头。
      它有着一身坚硬发达的肌肉,但不知是因为腰比较细,还是因为全身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青色的缘故,总之看上去没有漫画里的那些超级英雄要来得伟岸壮阔。它下半身搭着一条十字军骑士一般的白色罩衫——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罩衫的下摆,毕竟是赤膊上阵嘛——腰间胡乱用两根皮带系紧,勒出健美的身线就算完事。
      再细细看下去,「缄怒锋芒」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竟不减反增:白色的罩衫在他们的眼中逐渐生出裂缝和污痕,金属制成的三角体被泼上锈漆和血渍;双臂自三角肌往下开始变色,就像暴露在空气中过久而发黑的血液;全身的肌肉仿佛在慢慢往下沉去,取而代之的是尽数浮起的青筋……
      同样是第一次与花京院二人正式会面的「缄怒锋芒」,亦是好奇地看回来。此刻它又跟乔书亚说的不一样了:它似乎产生了自我意识。两人继续盯着它看,愈发感觉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高大的怪物,它那三角形的脑袋上的污浊被赤红与漆黑洗去,被岁月和风雨浸湿……

      临了,要将他们的思绪拉回现实,还是得靠乔书亚的一记响指。花京院相当后怕地看向承太郎,后者的脸上也不知何时爬满了冷汗。“这到底……这到底是……”
      “你们也感受到……【那股情绪】了吗?”乔书亚饶有兴致地问。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感觉。”花京院稳定情绪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紧张?恐惧?还是悔恨?好像一系列负面情绪,都接触了个遍……”
      “噢,忘记提醒你们不要打量它太长时间了,我的错。”乔书亚带着点坏笑地摇摇头。说完,他的语气再次沉下来,并认真地看向花京院。“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是跟你们一样的感受——甚至更糟。然后我就每天怀着这份感受,凑合着活了整整八年。
      “也许我明白你的感受,花京院,也许我明白你们两个人的感受——更何况这大家伙长得还怪吓人的——每天起来,先要花点时间来强迫自己接受‘我是个怪胎’的事实,然后继续活下去。没有人理解你,太阳照常升起。可你也瞧见了,就是在纽约那个‘机遇之地’,我过得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空条先生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真是够了……”承太郎抬手扶帽,默默地点点头。“花京院,从今天起,你就有新的朋友了。”
      花京院大为触动:“你们这是……”
      “就当是之前在日本的那天早上,我对你发脾气的赔礼吧?”乔书亚挂起一个相当灿烂、又相当真挚的笑容。虽然他的本意只是想将话题转移开来,但他也同时坚信,他装出来的笑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打动人心过。
      花京院双唇翕动,音调很低,被远处集市那热闹的吆喝声遮得悄然无声。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能紧紧地抿着嘴,最后只是给音调提了个八度,才勉强让承太郎和乔书亚听见:

      “谢谢……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

      他们在原地怅惘了一阵后,便继续向前走。17岁的男青年们心中都有一种默契,他们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并默认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该高冷的高冷,该亲和的亲和,该没心没肺的就还是没心没肺。
      抬表一看,恰好是晚上八点钟整。他们决定再逛几圈就回酒店。等到他们不经意间再度逛进一片夜市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变得愈发逼仄起来。居民楼与天台不怕羞地搂抱在一起,仅仅留下了一小片步行区域。然而,即便这街道有些太过狭窄,也丝毫不影响挤在路两边的露天摊正常营业,接踵而至的还有密度不逊色于铜锣湾的人群,以及在各式各样的美食香气间毅然穿过的摩托车骑手。
      天色已晚,不过这片集市就从来没有要睡眠的意思,似乎整个香港在夜晚发出的声音,你都能在这儿听见:有“哐哐”的乐器声,有“咔擦咔擦”的相机快门声;有叫嚣着“我要是给你少切了肉,你就自个儿再拿两斤肥的”的肉铺老板,也有吹嘘着“整个港岛,你在别处就找不到像我这边好吃的鱼饺串”的小吃铺店主……

      “没想到这片拥挤的夜市,竟然比繁茂的商业街要更有烟火气息啊。”花京院再次拒绝了一个小孩递过来的传单。他不由讪笑着感叹道。“已经不早了。等到这条路的尽头,我们就回去吧……乔书亚?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乔书亚的声音从后头费劲地传来。只见这个穿着灰大衣的家伙正站在一家衣服店和冰淇淋摊的中间,正神色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货架,并选择性无视了隔壁衣服店里的店员那热情的招呼。
      待承太郎和花京院走近,才看清楚乔书亚打量的东西:此刻他们站在一家杂货铺前,货架上满是些笔记本、布娃娃之类的东西。而乔书亚捏在手里,始终不舍得放回去的小物件,则是一串大熊猫样式的钥匙挂件,憨态可掬,正眯着眼睛抱着竹子啃。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玩意儿。”承太郎说。
      “挺可爱的,不是吗?”乔书亚用右手食指钩住金属扣,低头瞧着这个东方古国的国宝周边,喃喃道,“这是塑胶做的吧?挂钥匙上或许正合适……这个多少钱?”从店主那里得到答案之后,他抛出去两枚硬币,走到过道中央,在灯光下细细把玩起来。

      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只要给的打光足够,那么即便是长相平庸的人,也能在须臾之间化为倾城倾国的美人。更何况,尽管乔书亚·乔文诺天天嫌弃自己,但他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并且在此刻的光照下显得飘然脱俗了起来:他头顶那抹左偏分的黑发被灯光点亮,光泽顺着发丝的曲线慢慢如水流一般滑下去;他额前并没有发丝垂挂,光明之神得以在他的脸上施展起魔法,却唯独漏掉了他的眼眶和右侧的脸颊,致使其被阴影覆盖。不过在阴影之中,那黑漆漆的双瞳又迎着光,熠熠生辉了起来,给他再度添上一份神秘的色彩……
      “没错,没错!再把你手里那只大熊猫玩偶什么的东西再抬高一点——对对对,抬高,抬高!”不远处的人群里,竟隐隐传来一阵相当兴奋的声响。“嗯,嗯——头再往上抬一点,双唇微微张开一点就行了,给我一点冷漠中的神性的那种feel……Geweldig!就是现在!——”

      又是一道“咔擦”声,伴随着一发硕亮无比的光芒,几乎闪瞎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乔书亚也是被整得措手不及,赶紧合上眼睛,手中的熊猫钥匙挂件也差点摔在地上。在此起彼伏的如“鬼佬扑你个街”的粗语之后,乔书亚堪堪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本密集的人群已然空出来了一个圆圈,而孤零零地站在圆圈正中央的,是个留着戴着眼镜的大胡子欧洲人,他正一脸狂热地鼓捣着手中的相机,对耳旁的一片骂声则是置若罔闻。
      “这人……这人刚刚是在拍我吗?”乔书亚打算过去理论一番,但又怀疑那些本地人口中的“鬼佬”是在骂自己,于是身躯滑稽地晃了晃,转头向同伴们确认。
      承太郎和花京院也未能在闪光灯下幸免于难,前者已然面有愠色,而后者也同样是刚刚才适应了正常的光线:“应该吧,我认为这附近别的摄影师也被这道闪光灯给弄迷糊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确实是在拍我的话,那问题可就多了去了。”乔书亚原本柔和的目光即刻变得锐利了起来。他快步向那个大胡子摄影师走了过去,高声喝道,“嘿,你刚刚是不是在拍我的照片?”
      摄影师瞧见自己拍摄的模特正一脸杀意地走过来,连忙把相机护到身后,瞪大眼睛解释道:“嘿嘿嘿,伙计,只是一张照片,别这么激动嘛……”他一边劝解,一边往后颤颤巍巍地退去。“你是觉得我侵犯了你的肖像权是吗?我付你钱怎么样?”
      “停下来,给老子解释清楚!”
      摄影师倒是没有停下来解释的打算。他挤开挡路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奔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踏板摩托车,坐上去,手忙脚乱地在衣兜里摸索。
      乔书亚紧紧跟上去,却被愤怒的人群挡住去路。他不得不绕开人群走,结果那个摄影师已经插上钥匙跑了。“你这没品的混账……”他低骂一声,喘着气看向四周,直到看见一辆插上了钥匙、却停在路边的暗红色的摩托车。
      他撒开腿,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摩托车。在奔跑的过程中,他一边目视着摄影师越跑越远,一边观察着眼前这辆摩托车:这是一辆日本的摩托车,看起来像是本田的CB750。他又发现钥匙孔已然解锁,但摩托车却没有咆哮起来,再瞅见摩托车右侧的那根启动杆,心里终于得出了答案。
      “乔书亚,你往哪儿去?”身后传来花京院的提问。
      “我得跟那位大摄影家好好儿谈谈,你们就先回去吧!”乔书亚头也不回地喊,然后快步跨坐在摩托车上。“借你的爱车一用,等会儿还给你。”他对着旁边一脸惊诧的车主急急忙忙地说一声,右脚猛踩两下启动杆,摩托车这才慢条斯理地发出引擎的轰鸣。升档!升档!乔书亚撩开挡到眼前的头发,整个人便疾速飞驰了出去。

      ……

      乔书亚已经很久没有骑过摩托车了,虽然这台本田摩托车速度挺快,不过在他的操作下却是相当的生疏;而那个摄影师兴许人不咋样,骑的那辆踏板摩托车也可能只适合代步,但他绝对是一个骑摩托车的老手。乔书亚一边得控制着速度不撞到人,一边得注意着摄影师行进的路……
      摄影师又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乔书亚心中发毛,他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是第几次打算用场地因素甩掉自己了。默默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乔书亚终于下定决心,半捏离合,左脚向上挑档杆,升了档并迅速给油。摩托车身向后一顿,再还没来得及把乔书亚甩飞出去的同时,速度显著地提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摄影师了——
      摄影师灵巧地转个弯,再度拐进了一条小巷!

      大爷的!要不是危险系数太高,不然乔书亚已经一脚踹在车头上了。为什么他那个小车拐弯这么轻松的样子,而我就是变个道都得想尽办法压低重心?乔书亚越想越气,立刻唤出「缄怒锋芒」,三角大脑袋的巨人在风中疑惑地抓起一只垃圾桶,随即在乔书亚的命令下向前掷出去。
      “磅!”铁制的垃圾桶孤零零地掉在路上,轻而易举地找到一堆废纸,二者在摄影师的摩托车的前轮见证下合二为一。效果挺好,就是准头得再练练。乔书亚看着在风中抽搐的「缄怒锋芒」,心中如是想。因为他的本意是想打散远处的衣架,逼迫摄影师刹车。
      他继续给油,与摄影师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近。当他又一次察觉到摄影师有转弯的倾向时,「缄怒锋芒」快速抓起附近所有有分量的重物,尽数封死所有支路,逼着摄影师往前走。
      每次投掷,摄影师都是一阵惊呼,行车的速度也都会顿一下。乔书亚就靠着这个操作,将他与摄影师之间的距离缩短成了五米不到!
      “你一个月就挣个几百块,玩什么命呢?”乔书亚这会儿安逸的程度与之前大相径庭。他就差双肘靠在仪表盘上,手撑着脸说话了。“赶紧停车,不然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哦。”
      “伙计,我没有恶意啊!我只是灵感来了,拍了几张照而已!”
      “有没有恶意什么的另当别论。我只希望你即刻停车。”

      摄影师似乎再度放缓了给油的劲儿。乔书亚以为这家伙终于怕了,于是也放慢速度,降档跟了上去。怎料,他们似乎已经开到了这条小巷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宽阔的市区。前方似乎是一个T形路口,而他们正处于那一竖一横的交界处。
      “摄影师的世界你不懂啦!!”摄影师突然尖声怪叫,右手狂拧油门,整辆摩托车也突破极速,电光石火之间,好似留下一道红色尾灯的轨迹。乔书亚猛然反应过来,一旦进入开阔地带,或许就更难追上摄影师了。他亡羊补牢地跟着升档,拧起油门追了上去。
      摄影师嘴角挂起疲惫的微笑,本应搭在离合上的左手也高高举起来,对着乔书亚比起一个大拇指。“这是荷兰摄影界的胜利!这是世界摄影界的胜利!”他微微回过头来,兴高采烈地说,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去看路面情况。
      就在这时,摄影师的前边陡然出现了一辆庞大的运输卡车,白得吓人的车厢横亘在摄影师的去路之前,似乎就在等着被动酿成一起交通事故!摄影师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霎时间被惊悚取代。他重新尖叫起来,左手忙不迭地去捏离合,摩托车车尾跟着以一个可怕的角度高高翘起。可无论他做的是对是错,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摄影师即将以高速飞出,撞上卡车的车厢!
      “你这傻缺,高速行驶不拉刹车,还要拉离合……”乔书亚急忙减速,顺带身体向前倾,补足射程之后,让「缄怒锋芒」死死压住摄影师的车尾,硬生生地遏制住了这股冲击力,摄影师从而得以有惊无险地落地!
      “我……我……谢谢,谢谢——”惊魂未定的摄影师看着卡车慢悠悠地为出口腾出空间。他瞪大着眼睛,眼球似乎在跟着他的每一声粗喘而窜动。“伙计,我差点就死了!谢谢,谢谢你的……”
      乔书亚淡然地打断摄影师。他双臂交叉,摆在车头上。“甭谢我。把车开进那条小巷里。”他指一指右后方围墙间的一处入口。
      “……伙计,你都救了我一命了,还用得着在乎这个吗?”摄影师赔笑道。
      “你冷不丁地说些什么呢?我没救你,是你自己按下刹车,救了你自己。”乔书亚冷冷地盯着他。“赶紧开进去,不然我就让你之前所作的垂死挣扎都化作徒劳之功。”

      摄影师只得照做。他按乔书亚的要求,驶入那条深深的小巷。等车灯照亮小巷内部之后,摄影师才明白这小巷不应再用“深深的”来形容了——这是一条又深又隐秘的死胡同。
      “下车,站好。”跟在后面的乔书亚说。摄影师先停好车,然后看着乔书亚悠哉游哉地把摩托车推到一边,看着乔书亚轻轻地取下钥匙,并向自己走来。在某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否仍在呼吸。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高大的黑发少年,已经问了自己好几遍同样的问题。瞥见摄影师那副呆样,乔书亚不由皱皱眉头,然后耐着性子继续问:“你是干什么的?”
      问到职业相关的问题,摄影师似乎才找回了一点自信。“保罗·奥兰治,荷兰著名摄影家。”
      “这样啊。”乔书亚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你摄影就摄影,拍我干什么?”
      “我是一名摄影家啊,年轻的朋友。你知道荷赛奖吗,那个举世闻名的摄影界大奖?”
      “不知道。”
      奥兰治一边在口袋里掏东西,一边语气兴奋地讲:“世界新闻摄影比赛,简称荷赛。你知道的,就在我的家乡荷兰举办。”乔书亚防着奥兰治的动作,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看见奥兰治拿出了一个证书之类的小本子。“这是我的摄影师证书,还有我获得过的那些方便带的奖状,我都夹在里面了……你的名字叫什么,伙计?我才想起来上传作品之前,还得知道一下你的名字,这样我们就能携手夺得荷赛奖的桂冠了!”
      “你是说第一名?”
      “没错,NO.1!”奥兰治又拿出笔和一个小本子,准备写写画画。“你的名字叫啥,我的朋友?”
      “莱昂纳多·贝灵汉。这重要吗?”乔书亚在奥兰治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回答,几乎就差明着告诉对方“这是我起的假名”了。“听着,如果你想套出什么情报的话,你不妨坦诚一点,这样你我都能好过。”
      “我一直很坦诚,我的老天爷哟!”奥兰治突然声音盖过乔书亚,“你瞧瞧,荷赛奖是什么级别的大赛啊,在荷兰举办的国际大赛!而那些夺得冠军的呢?法国人,苏联人,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尼日利亚人!荷兰人就不能在自己国家举办的比赛中获得第一名了吗?我是不信的,我绝对……”
      “我也不信。”乔书亚再次打断他。“既然你这么想要证明你自己的实力,那不妨先让我开开眼。”

      “好,毕竟作品是不会骗人的。”奥兰治说罢,继续神神叨叨地从口袋里掏东西。乔书亚不由怀疑起这个人的口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瞧,这些是我最近来香港拍的照片。”他把一堆照片递过来,乔书亚接过一看,全是空旷的街景。“但是你也看见了吧,这些照片拍的都是死物,要么就是模糊不清的人群,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完全没有一点该死的人文主义色彩……直到我在不久之前碰见了你。”
      说完,他献宝似地从手中变出最后一张照片,交给乔书亚。是拍自己的那张照片。“黑发的欧美少年,站在东亚不夜城的集市中间。他那身休闲得甚至有些懒散的打扮,他那头凌乱得甚至有些潇洒的秀发……噢,这个禁欲气质的神秘男子,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玩偶!这难道没有表现出这个男人那平易近人的伟岸身姿吗?这难道没有揭示出这个男人那崇尚平等的内心世界吗?天呐,要是把这张照片拿去参加荷赛奖肖像类,那夺得桂冠不是轻轻松……”
      “先声明一点,我不是你的参赛工具,我也绝对不允许我的模样出现在什么莫名其妙的世界大赛上。”乔书亚第三次打断他,并将他拍摄的那些街景照片还回去,只留下自己的照片捏在手里。他又看了一会儿照片,好像确实跟奥兰治说的一样起来了——怎么平时那个令人生厌的乔书亚·乔文诺,在这张照片里就变得这么英俊潇洒了呢?此处省略两万字外貌描写和心理描写。

      看毕,乔书亚轻咳一声,把照片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间,发问道:“你从哪儿来?”
      “……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奥兰治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我来自荷兰,是一名伟大的摄影家。”
      “确定不是缅因州?”乔书亚冷笑一声。
      奥兰治本来还想解释,结果乔书亚向前大跨一步,顺手揪住奥兰治的衣领,大声喝道:“你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领了谁的赏钱?”
      “我、我没有听从任何人的命令!”奥兰治的脸庞瞬间发颤起来。上一秒还算清冷随和的黑发男人,此刻突然杀气腾腾地控制住了自己,这反差或许任谁都不会想到吧。“我都跟你说、说过了,我来自荷兰,是一名摄影家……”
      “除了这句就没话说了是吗?!”乔书亚恶狠狠地低吼道,“我才不管你的伪装是摄影家还是音乐家,说出你的来意,你还用不着受苦!”
      “我、我没、没有伪伪伪装——”
      “达莉亚·辛克莱?克莱门特·考夫曼?文森特·米勒?”乔书亚每说一个名字,声音就带着怒气愈大一分。“……还是说,亚伦·沃尔夫?”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拍照的!——”奥兰治的面部完完全全地被恐惧覆盖,就算他留了一脸的胡子,也掩盖不住他的情绪。
      “是吗?!”
      “是是是、是的——”
      乔书亚紧紧地盯着奥兰治,试图再度从这个来路不明的摄影师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可他看见的始终也只有无尽的惊惧。他暗暗叹一口气,唤出「缄怒锋芒」,让它凑到摄影师的眼前。“你看见了没有?”
      “我、我我看见啥?”
      “你到底看见了没有?!!”乔书亚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蹬出来,脖子上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着。于此同时,「缄怒锋芒」凑得更近了,它也随时准备挥拳,把这个摄影师的脑袋打成一滩血块。
      “没有!!!——”奥兰治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乔书亚死死攥着奥兰治的衣领,两个鼻孔里不住地吸气、呼气。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斩草除根的念头。他最怕的就是暴露行踪,又一次身陷囚笼。到底要不要杀了他?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呼一口气,总算撒开了手,奥兰治也跟没长骨头一般地散在地上,喘着粗气望天。
      他还是不敢相信地盯着奥兰治看。最后,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乔书亚默默转身离开。“你的那张照片归我保管,就当是你免费帮我拍了一张照吧。”他低垂着眼眸,跨坐在本田摩托车上,插上钥匙。“至于那个什么奖,拿你拍的那些街景去参赛就好了。”
      他有气无力地踩了两下启动杆,发动了引擎之后,向着来的方向驶去。

      ……

      乔书亚面无表情地将摩托车开到原来的地方。原来的车主依旧站在那里等,与之同行的还有本应回去的承太郎和花京院。
      “不是让你们先回去了吗?”乔书亚停好车,将钥匙交给车主,收获了一句听不懂的广东话之后,向同伴们说。
      “防止你偷了车不还。”承太郎盯着他看。
      乔书亚擦擦鼻头,声音已经恢复如初:“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还不至于去偷用不惯的东西。”
      “别听承太郎的啦。”花京院站在原地搓搓手说。他竟意外地感觉有些小冷。“我们怕你遇上什么麻烦,就在这里等喽。况且出来的时候也是三个人出来的,就我们两个回去还不大好解释清楚,你也没有酒店里的电话。”
      “在理。”乔书亚目送着摩托车车主骂骂咧咧地骑车远去。“那回去吧。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他们随即抽身离开。少了几个人,这片夜市依旧热闹。

      ……

      “昨天让SPW财团帮我们租的船,应该已经停在码头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乔斯达一行人便匆匆用完早饭,来到了港口。乔瑟夫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看,那边那个就是。很帅吧?除了船员之外,船上的客人就只有我们。”
      “该来的还是要来……”走在最后面的乔书亚叹一口气说。
      “这是干什么,乔书亚,坐船没那么不堪吧?我印象里你也不晕车晕船的啊。”乔瑟夫说。“这艘船以及船里的船员,可都是SPW财团好不容易联系上的,费了相当大的心血啊——能坐上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唉……我都懒得跟你解释。”乔书亚无精打采道。

      五个人从一堆红的、绿的集装箱群里走出来,刚刚接触到照射下来的阳光以及迎面飘来的海风,便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去路。是那个名为波鲁纳雷夫的银发法国男人!他背光而站,姿势板正,虽看不大出来身上的邪气了,但仍是有一种“我波鲁纳雷夫来找你们茬了”的感觉。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阿布德尔率先走出来打破僵局。“波鲁那雷夫。”
      “我还没感谢你帮我解除了DIO的诅咒。”波鲁那雷夫几乎已经恢复如初。眼神坚定。“还有那位叫乔书亚的朋友,很抱歉伤了你的手。”
      “别谢我,要谢就谢JOJO。”阿布德尔摆摆手说。
      “没必要。”承太郎双手插兜,耍酷道。
      “如果不打算赔钱的话,就用不着道歉了。”乔书亚双手抱胸,戒备道。
      “看来都没有人打算接受你的道谢和道歉啊。”阿布德尔笑道。
      波鲁那雷夫怔住,然后无奈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我也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
      “Monsieur Joestar,我想问你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波鲁那雷夫向前几步,正对着乔瑟夫,眼神倏然间变成犀利起来。“恕我冒昧,你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手套——你那只左手,该不会是【右手】吧?”

      “……啊?左手是【右手】?”乔瑟夫抬起两只手,反复打量一番。“你这问题着实古怪。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有些犹豫的法国人,此刻终于变得坚定起来。他的立刻附着起一股压制着的恨意,看得人心底发凉。
      “我在寻找……杀害舍妹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他的两只手,都是【右手】……”说完,波鲁那雷夫紧盯着乔瑟夫看,颇有一种“你不给我好好解释,我就立刻取你小命”的气势。承太郎和乔书亚暗暗向乔瑟夫靠近,替身随时待命。只有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漫无目的地鸣叫。
      乔瑟夫倒是相当从容地扯下了左手的手套。片刻过后,他的左手在阳光的照射下露出金属一般的光泽——他的左手竟然是机械义手!怪不得他能够做到“空手接白刃”的操作。“这是我在50年前的一场战斗中,所留下的光荣战绩。”老乔瞥一眼瞳孔放大的两个小乔,语气平淡地说明。
      波鲁那雷夫看完,相当诚恳地致以歉意:“请原谅我的无礼。”
      “没事。你愿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吗?”
      似乎回忆这件事都是一种相当痛苦的折磨,波鲁那雷夫背过身去,面朝大海。“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天下着雨,我妹妹和她的同学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那是在我的故乡,法国的一条乡间小路上。
      “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站在路边上。而且很不可思议的是,雨明明下得不小,这个人却好像披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似的,雨水自他的头顶滑过,从四周流了下来。
      “突然,我妹妹的同学像是被日本传说里的镰鼬砍中了一般,她的胸膛出现了一道伤痕,倒在了地上。然后……然后这个人渣玷污了我的妹妹,还将她残忍地杀害……这就是他的目的。
      “这是那个同学所作的证言,她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命。她虽然没有看清那个人渣的面貌,但却相当清楚地看见了他的两只手,都是【右手】。”

      “虽然没人相信她的话,但我却听懂了。”波鲁那雷夫紧紧握拳,浓浓的懊悔之意溢于言表。“就如我有着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的能力,那个男人也有着类似的能力!”
      “他绝对有替身能力。”乔瑟夫点头称是。
      “此后,我对天发誓!”波鲁那雷夫回过身来,怒气冲天,好像每根头发上都冒着火星。“为了讨回舍妹灵魂的尊严与安宁,我必须让他以命偿命!我要用我的替身,让这个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稍微收敛怒气,然后向众人讲述了他在寻凶路上,于一年前遇见DIO的事情。同之前阿布德尔讲述时一样,英勇的法兰西骑士在回忆起这段往事之时,也露出了相当后怕的神情:
      依旧是那个藏身于黑暗之中的金发男人,他雄壮、俊俏,实在美丽得过头。当时,他安坐在躺椅上,身旁桌上的水晶球映射出了模糊的幻象。波鲁纳雷夫清晰地记下了DIO肩上那只面露凶光的鹰,以及他接下来说的话:“我有个提议:你愿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啊?”
      不知何时,DIO已然离开座椅,站在高处说话。他脑后的金发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恣意生长起来。“你有烦恼,你有痛苦——我相信,只要你跟我做朋友,它们就会从你心里彻底消失。刚刚浮现在水晶球上的幻象,不就是你的痛苦么?”
      “我很乐意帮助你,”他嘴唇轻动,吐露出危险又迷人的话语。“不过我自己也有难处,身体见不得阳光,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这个男人的……”

      自那时起,波鲁那雷夫就被种下了肉芽,直到昨天才解除了控制。“在那之后,他就命我来杀死你们。”他闷声闷气地说。“我竟然还坚信,这个行为是正确的……”
      “虽然也有肉芽的影响,但DIO直击人心弱点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阿布德尔感叹道。
      “而且从你的描述来看,DIO已经找到了那个双手都是右手的男人,并将其揽入麾下。”花京院冷静地分析道。

      波鲁那雷夫再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道:“我决定和你们一起去埃及!只要以DIO为目标,就一定能找到杀害我妹妹的那个人!”
      “你们怎么看?”闻言,花京院扭头看向众人,笑着问。
      “我没有异议。”阿布德尔无奈地笑道。
      “哼。”承太郎压低帽檐,依旧没什么感言。
      “就算我们拒绝,你也肯定会跟着我们吧。”乔瑟夫摊摊手,而后一脸玩味地看着乔书亚,“倒是乔书亚,你怎么看?”
      乔书亚扫一眼故作玄虚的老头,不耐烦地抓抓头发说:“我能怎么看?反正你也不听我的。”
      “那就算是五票赞成,同意你加入咯。”花京院宣布结果。

      让·皮埃尔·波鲁那雷夫,替身名为「银色战车」(Silver Chariot)!能力是精准敏捷的剑术!

      “那就请多指教了!”波鲁那雷夫轻轻一挑头发,向众人致以谢意。入队请求获得了全员通过,他的精神也抖擞了不少。
      承太郎叹一口气:“真是够……”结果口头禅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两道年轻的女声打断。他回过头去,发现两个长相俊秀的女游客相机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手拿相机,相当害羞地靠近高大的黑衣少年:“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我们拍张照?……”
      承太郎看见她们这副犯花痴的模样就火大,在耐性惊人地忍着她们喋喋不休了十五秒之后,终于大声怒道:“烦死了,找别人去!”

      “哎呀哎呀哎呀,拍照这种小事还是让我来代劳吧。”没成想第一个出马解围的却是波鲁那雷夫。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殷勤地示意着两位女生向海边靠。“来这边,来这边——你的腿很漂亮,我来帮你拍一张全身照好了……”
      “哦哦哦,太赞了!再来一张……”乔书亚看着法国男人发出相当兴奋的赞叹声,并隐约发现相机里实际出现的是两对美腿——这家伙之前好像还说要拍全身照来着。“Tres bien(非常完美)!真想像按下快门一样,不断触动你的心门呢~”
      “……这家伙的性格有点捉摸不透啊。”阿布德尔看傻了。
      “……这情绪转变得也太快了吧……”花京院汗颜道。
      “倒不如说,他的大脑跟下半身是完全分开的……”乔瑟夫难得发出犀利的评论。
      “……我现在改投反对票还来得及吗?”乔书亚艰难地扯起一个乐观的笑容。
      “……真是够了。”承太郎以口头禅做出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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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o Be Continue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来自法兰西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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