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大宅门》三颗朵

3、第三章:盛世烟火

　　还在马车里的时候，安四小姐看柳姿数红包数得开心，不由得摇头，笑道：“姿儿先别开心。这可不是一笔好生意。你拿一个红包，娘就得给出去一个。”

　　柳姿一愣：“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个红包不是白白送给我的吗？”明明往年在家里，压岁红包都是爹爹白白送的啊，从来也没见娘要还爹爹一个。

　　安四笑道：“傻孩子，这不是白送，这是礼节。娘也要送给人家的孩子红包，这才合礼节。”

　　柳姿还在嘀咕。一直不吭声的柳韵却突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又小又糯：“这是什么礼节？你送给我，我送给你……多麻烦。”说不定，有的时候没钱了，还要把别人给自己的红包再拆开了，再送给另一个别人……她真想不明白。

　　安四摸摸她的头，笑道：“韵儿，你还小，不懂这么多。礼节这个东西，和规矩一样，都是很奇怪的……”她分明是淡淡地这么说着，眼中却有一种悠远的意味。

　　少年柳韵望着母亲那一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无奈的笑容，又看了看旁边还在还喜滋滋地数钱的姐姐。车窗外，突然想起了震天的烟火声，把车里安四温婉的脸也照亮了，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如今也是风韵过人。只是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

　　柳韵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这副画面，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几乎是一下车，就看到漫天的繁华烟火。柳姿和柳韵年纪小，只顾着抬头看天，差点被人撞翻。安四顾不得跟人寒暄，赶紧先扶住了离自己比较近的柳姿。柳韵踉跄了两步，被一只手拖住了胳膊，她抬起头，撞进一双饱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她呆呆地看着那双眼睛，里面有一点一点比星光更加绚丽的烟火，好像都沉到了什么无边无际的地方去。直到被人用奇大的力气拍了一下头，她才回过神，抱头痛呼。

　　安玉宁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边冲安四笑一笑，声音不大，但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一流清泉，好像那些嘈杂都成了背景，他道：“念表姐，你们的位置在那边，我带你们去。”

　　安四松了一口气，牵着还在傻傻的看烟火的柳姿，冲身边的人点点头，道：“玉宁，劳烦你了。”

　　柳韵觉得自己被他拖着的那只手痛极了，痛得连向自己的娘亲伸出手也办不到。结果傻乎乎地被安玉宁拖着走，他走得不快，步子却很大。一直到上了看台，安四也没发现自己呆呆的宝贝女儿已经眼泪汪汪。安玉宁更是一点也不在意，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做下这等坏事。

　　看台上都是镇子里的大户人家。阳溪镇虽然不小，却到底是个镇子。排的上号的家族也只有三个。镇东的陈家靠丝绸生意起家，镇西的刘家靠药材生意起家。安家在镇子中间儿，先辈起家靠的是银楼生意。如今三大家族名下的产业自然也不仅仅只有先前那些，各种行业都有一些产业，发展成如今这样，说的夸张一些，就是一个三足鼎立之势。

　　安四招招手让柳韵过去，然后含笑对众人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年纪还幼，不懂得礼数。”
　　她们在的地方是女眷呆的一角，坐满了三大家族的贵妇人，个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各种各样的脂粉味和发油的香味混，和烟火的硝味儿混合在一起，感觉不是一般的奇怪。柳韵被熏得晕头转向，只知道用力抓住柳姿的手。

　　饶是柳姿胆子大，被这么多带着各种各样笑容的女人围着，也觉得胆怯，也紧紧抓着身边妹妹的手。

　　她们有一双，被黑夜更加明亮的眼睛。

　　一番寒暄过后，陈家二夫人看着她们的模样，越看越欢喜，直道：“表小姐好相貌！不知道可已经许了人家？”

　　安四含笑道：“那倒没有的。这两个丫头年纪还小，不急这些。”

　　刘大夫人道：“是啊，年纪还小。安四小姐的见识一向高，表小姐将来也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摆明就是挤兑人的。安四也不介意，只是笑一笑。

　　安大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只道：“大伙儿也别光顾着说话了，坐下看花吧。”说着又对柳姿和柳韵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到那边去找点吃的玩的？”

　　安玉宁道：“我带她们去就好了。”

　　安大夫人一怔，随即笑骂道：“玉宁，这么大个人儿了，还就是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儿。”

　　安四稍稍颦眉，只看了在座的这群太太小姐一眼，就打定了主意。女人堆里，说的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你挤兑我我挤兑你。尤其是这群平时闲得慌的阔太太大小姐,多嘴又饶舌。柳姿和柳韵不要不习惯甚至跟她们学坏了才好。遂也点了点头答应，道：“玉宁，小心一点。”

　　柳韵吓得要死，但是安玉宁已经伸手来拉她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安玉宁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让她又疑惑又放松。

　　柳姿一直惦记着这个舅舅没有给自己压岁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她偷偷对柳韵做了个鬼脸。

　　烟火渐渐到了重头戏，数也数不清到底是多少筒一起放，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绚烂出各色各样的光彩。连身边的人的脸也都是五彩斑斓的。硝火的味道很重，接着烟火的光都可以看到空中弥漫的烟雾。仿佛没有尽头那般，繁华到疲惫为止。

　　安玉宁轻声赞叹：“好个盛世繁华。”

　　说着，又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子，眉毛一挑，他含笑道：“怎么了韵儿，不看烟火，老盯着舅舅的脸看做什么？”

　　柳韵本就怕他，听到他这么亲热的称呼，又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安玉宁没有听清楚，遂低下头去让她贴着自己的耳朵说。

　　那个软软糯糯的女音怯生生地在耳边道：“玉宁舅舅，大舅妈不是让你带我和姐姐去找吃的吗？”

　　“……”安玉宁忍不住道：“怎么，晚上没吃饱？”

　　但还算他有良心，也没等着柳韵回答，就牵着这对小姐妹的手，把她们领到坐了各家小少爷小小姐的地方去。那里准备了许多小孩子喜欢的茶点，除了孩子，还跟着一群各家各户的嬷嬷奶娘。
　　在这么重的硝火味里，又有这么漂亮的烟火看，即使是小孩子也没有胃口了。柳姿坐的端端正正，小脸仰得高高的，直直地盯着空中的烟火看。好像她看到的不是烟火，而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光灿灿的银子。

　　安玉宁皱着眉看着唯一一个低着头不停往自己嘴里塞玉米糕的女孩子，半晌却又笑了一笑。而柳韵至始至终都吃得专心，偶尔分神也是去看天空中的烟火，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被多少人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