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神女不解襄王梦 流水难忘落花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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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神女不解襄王梦 流水难忘落花红（下）
我扶着沈流溪下了楼，到柜台上给小二结过了账，为免他生疑心，又吩咐他照顾好楼上那醉酒的爷，这才带着沈流溪出了小村店。
沈流溪行动渐便，我便放开了她。旷野的风一丝丝的吹来，我觉得有点冷，紧了紧衣襟。天上残星几点，幽幽的闪现着。突然眼前飘过莹绿色的星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沈流溪已经惊喜的叫出声：“来生，你看，萤火虫！”
我意外的看着忽然欢喜的像小女孩一样的沈流溪，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着她上下飞舞，她呵呵的笑起来，那笑声竟让我意外的想起小金。我站在一旁看沈流溪在草丛间飞快的游移旋转，大红的裙裾扫过那些荒草，美丽灼热的像是那篝焰节的火焰。
我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小金，小金，你可还好么……
沈流溪和小金，都是那样美好的女子啊。沈流溪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却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踉踉跄跄的侧在一边，所有的萤火虫瞬间都散了。我有些惊慌，跑过去扶住她：“流溪姐姐，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沙哑迷人：“没什么啊，我很开心啊，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她眼波缱绻，伸手抚住我的额头，声音却突然低下来：“来生，来生，他恨死我了是不是，他一定恨死我了……”她看向天空，手伸的高高的，在空中轻轻的移动着，像是抚摸着心爱之人的脸颊，蕴着极深极痛的感情轻轻的唤：“烬燃，烬燃——你等等我，你别——我的新郎啊——”
我有些惊慌：“流溪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身上这么烫，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晃了晃头，轻轻抱住了我：“来生，你身上凉凉的，真舒服。”我伸手探了探的额头，只觉得炙热的要命，又觉得她脸色嫣红的异常，忙推开她，让她在草丛中躺好：“你在发烧啊，你等一会，我去找点水，你可别走啊。”
沈流溪低低的应了一声。我便急急的走开了。
我在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汲了一壶水，匆忙的往回赶。离沈流溪躺下的草丛越来越近，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空气里似乎充斥着一股特别的气味，但夜色太黑，我只能一边拨开草一边摸索。荒郊寂静的可怕，我忍不住轻轻的唤道：“流溪姐姐，流溪姐姐……”
片刻后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我顿了一下，向那个地方慢慢的摸了过去。声音越来越清晰，隐隐的是衣料窸窣的声音和男女的喘息声。我扒开草丛，手里的水壶从我手中掉落，砸到草丛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大红的裙裾像血一样铺洒了一地，一个赤裸的男人趴伏在上面，发出粗重满足的喘息。萤火虫幽幽的光闪动着，让我看见那男人身下那个女子的脸，沈流溪脸色潮红，轻微的呻吟着，眼角却有一滴泪静静的划过，在脸颊上滑过凄凉的痕迹……
荒野里突然响起闷闷的一声，我握紧了匕首猛地拔了出来，鲜血溅了我一身，而那个男人几乎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软软的倒下了，沈流溪的脸上被溅上了几滴血，让她方才潮红的脸色变得死一样苍白。我剧烈的喘息着，沈流溪的那滴眼泪滑落到草丛里，她看着我的匕首，眼神很静很静，然后再慢慢对上我的视线。
我一下子跪倒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沈流溪推开那个男人，他的背后的血像泉涌一样的流出来。我禁不住闭上了眼睛，手里死死的攥着匕首柄，像是怎么也松不开。
我感到在这冷漠而寂静的夜里，被人轻轻的抱住。沈流溪那样轻轻的抱着我，将头埋进我的肩窝，然后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掰开我的手指，拿去了那把匕首。我的手指哆嗦着去够她的破碎的衣襟，将她一点点裹好。
乌云散去，夜色突然清朗起来。明晃晃的月光照的我浑身发冷，我扣着沈流溪的衣襟，在她肩后看见那个男子的脸，他的鼻翼处赫然是那颗极大的痦子。我心中一恸，然后感到沈流溪手一松，那把匕首坠在我们纠缠的裙裾上。
老鸹尖锐的叫声从空中划过，我一个惊颤，从昏沉的状态中被唤醒。清晨清新的空气冲淡了些许血腥味，我觉得寒冷，轻轻的抱住肩，站了起来。四下眺望，偌大的荒野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没有呼唤，我知道，沈流溪她走了。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走了。
我回过头，看见远处那尸体所在地盘旋这几只黑色的鸟。我下意识的将自己抱的更紧，却突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是我的那把匕首。那上面像是被人擦拭过，干干净净的看不见半点血迹。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沈流溪是怎样坐在我身边，在泠泠的月光下静静的一点一点的擦这把匕首。
我只觉得心里悔恨无比，我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烬燃又……我将那匕首轻轻放回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大小姐，你昨天晚上可真调皮。”
我猛地一惊，转头看见面色黑沉的三祭司正直直的盯着我。他伸出那被我割破的手在我面前一晃，然后用目光指了指那不远处的尸体，声音阴森：“看样子，那小美人已经被人尝过了。”
我猛地跳上前，发疯一样揪住他的衣襟，大声喊道：“你知道，你算计她，你！！！”过于激动，我几乎要背过气去。三祭司不敢对我动手，粗噶的笑了笑：“大小姐，是我算计她，还是你算计她。”
我的手指痉挛一样的紧了紧：“你什么意思？”“大小姐，你很聪明，不但知道施法者的血可以解开一些简单的法术，甚至连我们火狐一族喜酒却不善饮这种事情都知道，看来公子真告诉你了不少事情。不过大概有一点他没有告诉你，火狐一族的血，是绝佳的媚药。”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吐出来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你说什么？”三祭司却毫不留情：“你解了她的桎梏，却让她中了药毒。料是那小二看你们两个单身女孩，生了色心，这才在暗地里尾随，虽是得遂心愿，却也丢了性命。牡丹花下死这种事情，自古都难说值不值得，只是这小美人还真是辣啊。”
我松开三祭司的衣襟，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竟是我害了她？我明明是要救她的，我明明是要……
三祭司逼近两步：“大小姐，看来您还真不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小人也只好得罪了。”他刚要动手，我轻轻的说：“你纵然带我回去又怎样呢，只不过是回去送死罢了。”三祭司手放下来：“你说什么？”
我闭上眼睛，烬燃那倾城的风流笑容，小金在篝火边起舞的金色身影，耀日粗犷的脸上那温柔的笑意，还有皓谙淡淡的眼睛，像一抹抹漂亮美好的场景掠过我的脑海；沈流溪漫天血红的裙裾，想起她沉默着垂下了眼睛对我说：“来生，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小姑娘。”而我告诉她：“我来生认识的人不多，说过这句话的倒都没什么好结果。”
果然，一语成谶。
我睁开眼睛：“告诉你也无妨，你们离桑公子没有意思要让位给烬燃，诱烬燃回去只是要安抚住那些旧臣的心思，顺便斩草除根。”“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身为沉月四老之一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二祭司和四祭司的对话，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就一路上你对你们离桑公子的那些非议，够你死上几百回了。”
三祭司的手紧紧攥着，暴着青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枉我小心经营，到头来，到头来……”三祭司猛地抬起手狠狠的扣住自己的额头，面容阴森恐怖：“那我还回去做什么！找死么！你！你——”
他猛地探手冲我抓来，堪堪要捏碎我的咽喉。我轻轻的勾起了嘴角。
我救不了任何人，也不用再去害人了。
这样，真的没什么不好，对不对，皓谙。
三祭司惨叫一声，我似乎被一股大力拽起，不由得惊骇的睁开了眼睛。一个仗剑的蓝衣青年硬生生的将我拽起远远飘开，剑尖还指着三祭司。而三祭司的手鲜血淋漓，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可怖的吼声。他像疯了一样不顾手上就捏诀冲过来，那个男子将我推开，剑尖在空中急速挽出几个剑花，竟硬生生在空中凝成精光璀璨的文字，仔细看去才发现他在结印。他剑尖往前一送，那法印就直直向三祭司飞去。三祭司一幅要鱼死网破的样子，那流血的手发出血红的邪光，生生扣住了法印。法印趋势一阻，竟被慢慢染上血色来。那男子护着我堪堪后退几步，脸色煞白成一片。
蓝衣人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到剑尖上，那法印精光大亮，冲着三祭司的胸口就撞了过去。三祭司的身子被生生撞了起来，他的血爪却也同时将那法印扯碎。
蓝衣人的身子随之一软，我下意识的扶住他，手指刚触及他的衣袖就生生一顿，这个味道……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俩只觉得劲风扑面，三祭司趁他不支，面目狰狞的又扑过来，那蓝衣人横剑护着我，他把住我的另一只手臂很是沉稳。
当我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一股极清极凉的气息拂过，三祭司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胸口上带着大片的血迹。
那蓝衣青年极快的反应过来，仗剑行礼：“少主。”
而我几乎是呆了傻了，我看着那站在平旷的荒野里，一身素衣无尘的男人。他淡淡的眼光扫过我的时候，让我觉得周围美丽的像是那个飞仙顶的早晨。清晨的朝阳跳出来，映红了周围一片血色，而偏偏他还是那样的干净淡然。
他收起法诀，向我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手指修长，指节鲜明。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来生，你可还记得大哥？”
他问我记不记得他，问我记不记得他。皓谙，你。
我只觉得喉头隐隐冒起一股血腥气来，而心里的那根丝线将我的所有的情感扎起来慢慢的厮磨。我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中却怔怔的落下泪来。我忽然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站在这里，动弹不得，像是一棵荒野中的树木，千年万年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看着天上的日月星辰一样看着皓谙。
直到我被轻轻的抱住，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毒药一样瞬间沁入我的五脏六腑，薄凉的丝绸衣料沾了眼泪贴住我的脸，像是暗喻了所有那些我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尚未敢说出口的思念与痛苦。他很安静，安静到让我尽情的流泪，尽情的倾泻所有的绝望与难过。似乎过了很久，他缓缓的念我的名字“来——生——”极缓极慢……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的咳了两声，皓谙站直了身子，手还搭在我的肩上。我觉得脸颊一阵发热，竟一时不敢抬头看他。
“少主。”旁边的蓝衣人背剑走了过来，他似乎不是很喜欢说话，极为年轻的一张脸上表情少的很。他生的很好看，虽然没有烬燃那般英俊，也没有沈静河那股子儒雅公子的味道，但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当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又闻到那股熟悉特别的香味，这是……
“炙炎大人他们昨天晚上已经到南江城了，我就折回来寻来生小姐了。”说完，那蓝衣人递给皓谙一封书信。方才激战时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他的手背上赫然纹着一只金色的蝴蝶，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皓谙，皓谙拍拍我的肩，对那蓝衣人说：“辛苦你了，阿岚。”
阿岚，
小金，那兰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神女不解襄王梦 流水难忘落花红（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