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应瑶

15、第 15 章

　　说实话，唐泽玉这辈子真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

　　整栋房子看上去大概1.5个五条悟高，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草，破了几个洞，用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糊状物体堪堪糊住。承重的木头看起来也经久未修，空荡荡地透着风，偶尔有几只鸟钻进来，估计是被破到，又迅速溜了出去。

　　这家主人是一个下半身都没了的老爷爷。

　　他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头秃了一半，剩下的部分也只是斑白的发，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根光秃秃的蒲公英，年轻鲜嫩的果肉都已随风而去，剩下的只是残烛罢了。

　　贫穷让他买不起轮椅，只能窝在床上，像一只快要枯死的蝶。

　　他好像听不太懂唐泽玉说什么，只能听得懂高桥先生的方言。

　　即便语言不通，他看上去还是很和善，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白。

　　“他说他也有个孙女，跟你差不多年纪。”高桥先生翻译给她听，“说很抱歉没法好好招待你，希望你别介意。”

　　唐泽玉轻轻吸了一口气，冲着他摇摇头，“不介意的。”

　　高桥先生冲着唐泽玉扬起一个有些歉疚的笑容：“这位老先生姓渡边，您叫他渡边先生就好。”

　　唐泽玉点点头，将行李放了下来。

　　她住在渡边先生孙女的房间。

　　听渡边先生说，他孙女在外面上学，之前不懂事说要辍学去打工，被渡边先生拒绝了。他想让他孙女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

　　唐泽玉看着明显被人打扫过的，尚可以说是干净的房间，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天色尚早，她主动提出再看看咒灵出现的地方。

　　不过她没打算让高桥先生陪着，而是让他把咒灵出现地点都在地图上圈起来，她打算一个一个去看看。

　　这只咒灵似乎有点神志，会到处乱跑。她没办法确定带上高桥先生能百分百保证它的安全，所以还是独自前去就好。

　　临出门前，渡边先生还跟唐泽玉说了声再见。

　　唐泽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跟渡边先生说了再见后转身离去。

　　根据【窗】的情报，这个咒灵会到处乱跑。一会儿是在温泉，一会儿是在杂货铺，甚至还有在寺庙出现过。

　　咒灵一般只会存在于它的诞生之地，这种到处跑的情况比较少见，但也给唐泽玉一点方向——

　　它该不会是附着在什么人身上吧？

　　那这可就难办了······

　　想起高桥先生之前说过，“这一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出现身体疲乏的状况，更有甚者会因为身体不适住院。但无一例外的是，都是男性。”

　　莫非是只针对男性的咒灵？

　　唐泽玉又否认了。

　　因为二级咒灵是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思考间，唐泽玉已经走到了第一次出现咒灵的地方——杂货铺。

　　她合上地图，把头发弄得稍微散乱一点，状似一个来旅游的游客，缓步上前。

　　这家店在当地似乎很有名，来逛的游客还挺多的。

　　作为旅游景点的消费景点之一，这家杂货铺深谙销售之道。不仅会根据季节和节日推出相应产品，而且还会送出具有当地特色的明信片。

　　作为一栋三层的建筑，每层楼居然都有售卖古董家具，简直就是小型vintage家具店。负一层售卖古董杂货、食器、装饰物，一层售卖赤井川村的特色周边和金具，最高层有绒毯和古董灯，还有一些各色小饰品。

　　唐泽玉随处逛了逛，故作非常社牛的样子和来往的人打招呼，甚至还会跟一些人交流，但都没有获得有效信息。

　　唉，咒灵咒灵，你在哪？

　　从杂货铺里闪身出来的唐泽玉有些无聊，靠在墙壁上思考人生。

　　按道理说，这个赤井川村是旅游村，人数挺多的，还很热闹，确实有可能产生咒灵。但它是个旅游村啊！大多数人来这里就是玩的，哪可能像医院学校公司那样产生那么多负面情绪。

　　所以这个咒灵到底是怎么来的？

　　唐泽玉有点无语地皱着眉，把手伸到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棉花糖，塞进嘴里。

　　棉花糖柔软的白色外芯碰到湿润的口腔瞬间爆破开，齿间毫不留情地咬下去，甜腻的草莓夹心果酱瞬间流入口中。

　　甜甜的，让她难得有些浮躁的心静了下来。

　　唐泽玉下意识地扯了扯背上的剑袋。

　　这袋子里装着她的咒具，可千万不能丢。

　　唉，找不到咒灵的日子，心酸酸。

　　唐泽玉重新调整状态，支撑着身子从墙上起开，站直了身体后溜回杂货铺，以五瓶可乐的价格买下了一瓶可乐，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准备溜去温泉看看。

　　路过一对中年夫妇的时候，她的剑袋不小心撞上了那个女人。

　　彼时她正看着手机，打出一行字回复夏油杰，又看了下时间觉得应该是饭店，火速发消息给硝子提醒她要吃饭。

　　因为在看手机，一时没注意到身边有人，剑袋不轻不重地撞上了那戴着金项链的中年女人，惹得她突然大叫一声：“你干什么呢？没看到有人吗？”

　　唐泽玉皱起眉。

　　若是以前她还可能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到一瞬，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咒灵时不时的突击行为，她对一切可能会吓到她的东西免疫了。

　　所以她只是冷淡地转过头，把手机屏幕按灭，将手机顺着制服滑进口袋里，慢吞吞地抬起眼，露出一个平淡的眼神，语气诚恳：“抱歉，撞到您了。”

　　金项链不依不饶：“你怎么不会看路的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啊？”

　　她上下打量了唐泽玉一眼，“嘁，高中还没毕业的小鬼。”

　　唐泽玉：“·····”

　　本来就是她先撞到人，她也没多纠结那女人的态度，很浅淡地点点头，又说了一声，“斯米马赛。”

　　“喂！”

　　金项链叫住她，但唐泽玉话已说完就直接转头走人，根本没在意那女人在她身后骂她的样子。

　　对唐泽玉来说，人与人的交往本就是一场缘分的游戏，有些人这一辈子也只会见这一次——

　　而且有些人的时日不多了。

　　唐泽玉看到有一只低级咒灵趴在那男人的肩膀上。

　　那男人眼下黑眼圈极深，估计是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吞噬，最后又将被自己的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湮灭。

　　人世间的循环就是这么有趣。

　　她没什么心情，也没有义务拯救所有人，所以能救的她会救，实在不行的也没必要为难自己。

　　很显然，那对看上去挺有钱的中年人不在她救助的名单内。

　　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见着人就开始帮助，那还要神仙干嘛？

　　唐泽玉感慨了一句，随后顺着地图向温泉走去。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村子。周围环山遍野，远远眺望过去能看见一层层由内而外的绿意，湖水清澈，随风吹起一层层波纹。就是实在有点难找地方，到处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路，往左往右好像没什么区别。

　　唐泽玉有点无奈地皱起眉头，对照着地图到处比划。

　　她不是不认路，只是这小霓虹的村子看上去都差不多啊······

　　“姐姐。”

　　小孩一样小声低语。

　　唐泽玉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她低下头去，发现身边站了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衣着整洁，肤色白皙，黑发蓝瞳，正眨着眼睛盯着她看。

　　唐泽玉蹲下去看他：“怎么啦？”

　　小男孩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

　　唐泽玉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受到对方没有拒绝后才轻柔地上手，“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在这里呀？”

　　“······悠一。”

　　“原来是小悠一呀。”唐泽玉刻意把声音放柔，“悠一怎么会在这里呢？爸爸妈妈去哪儿啦？”

　　“······姐姐，你要去哪里？”

　　“悠一不告诉姐姐爸爸妈妈在哪里，姐姐就不告诉你哦。”

　　“为什么？”

　　唐泽玉明目张胆地招摇撞骗：“因为是悠一想知道姐姐要去哪里的嘛。”

　　悠一好像没想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白嫩嫩的小脸皱了皱，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爸爸妈妈在买东西。”

　　“那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悠一一听这话就立刻瞪圆了眼睛，“才不要！”

　　哟，看不出来啊，这孩子还挺叛逆啊。

　　“为什么不要呢？”

　　悠一直勾勾地盯着唐泽玉，不说话。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结果就是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唐泽玉揉了揉有点酸痛的眉心，继续哄骗道：“悠一不跟姐姐说的话，姐姐就走了哦。”

　　她缓缓站起身，作势要走。

　　一边起身，她一边在心里默数五个数。

　　五、四、三——

　　“姐姐。”

　　悠一有点委屈地捏住唐泽玉的衣角，不情不愿道：“你别走。”

　　这招她在五条悟身上屡试不爽。

　　每次那家伙跟她闹别扭，她哄一哄这人还蹬鼻子上脸，所以她哄到一半就走了。不出五秒他绝对要凑过来撒娇。

　　这家伙是真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想到这里，唐泽玉忍住笑，脸上装作无事发生，又蹲下来看着悠一，“那悠一要跟姐姐说实话哦。”

　　悠一扁了扁嘴，有点苦恼地说：“那姐姐不要嘲笑我。姐姐会相信我吗？”

　　唐泽玉认真看他：“当然会。”

　　沉默了一会儿，悠一说，“温泉那里，有奇怪的怪物。”

　　唐泽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凛冽。

　　她引导着小孩，说道：“是什么样的怪物呢？姐姐不太清楚呢，要悠一讲明白才可以，毕竟我们悠一这么聪明。”

　　小孩子都很好哄，听到她说自己聪明，悠一很快就变成了快乐小孩，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我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怪物，长得很丑，各种形状的······但是温泉那个不一样，它很大，像哥斯拉，然后还会吹泡泡······不太好看。”

　　“啊，这样啊。”唐泽玉点头，“那悠一告诉姐姐，是不想让姐姐去温泉吗？”

　　“嗯嗯。”

　　悠一疯狂点头。

　　“我看到那个怪物之后，温泉里就有人去了医院······我听妈妈说都是他们自己不检点······”

　　不检点？估计是觉得对方被脏东西缠上了吧······

　　不过在这种小地方有这种误会也很正常······

　　是的，唐泽玉现在认为悠一看到的怪物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那只二级咒灵。

　　这孩子天生有咒力，所以能看到这些咒灵。

　　如果悠一没有骗她的话。

　　唐泽玉抿了抿唇，不轻不重地在悠一脸上捏了一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他。

　　“谢谢悠一，姐姐收到你的消息啦。悠一真棒，是能保护别人的小英雄呢。不过呢，姐姐是专业处理怪物的。把怪物留在那里对其他人也不好，是不是？所以不用担心哦，姐姐会没事的。”

　　悠一听到她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像奥特曼那样打怪兽的吗？”

　　“······嗯，应该是吧？”

　　“那姐姐是迪迦奥特曼还是雷欧奥特曼？”

　　“······姐姐是东京咒术高专拳打五条悟脚踢夏油杰奥特曼。”

　　“啊？”

　　“没有。”

　　唐泽玉忍着笑，摇摇头，看了眼不早的天色，向悠一问了通往温泉的路之后劝他回家。

　　临走前，悠一突然问她。

　　“姐姐也能看见怪物吗？”

　　唐泽玉不明觉厉：“当然。”

　　“那就好。”小孩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是大坏蛋才能看见这些东西呢。”

　　“不过姐姐是那个什么······拳打脚踢奥特曼，所以姐姐是好人······”

　　“姐姐是好人的话，我应该也是了吧？”

　　唐泽玉有些怔住。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个澄澈透明的孩子击中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弯下腰，看着悠一，轻轻地抱了抱他。

　　“是的，悠一是善良的孩子。”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么小的孩子解释这是他的“天赋”，也无法理解咒术届这些烂橘子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孩子。

　　明明都还未成年，就要他们去上战场。

　　这太离谱了。

　　以莫名其妙的心情告别悠一后，唐泽玉重新踏上了去往温泉的路。

　　她看着地图上的“赤井川天狗雪山温泉”路标，再看看眼前的标准日式建筑，将地图收了起来。

　　眼前的温泉酒店宣传栏上，正挂着“天狗”的指示牌。

　　就是这里了。

　　二级咒灵，老衲来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