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倒计时AAA1

8、第八章

　　吃面的人不算太多，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李大鲲要来四碗面：“宋皓也来。”
　　“快考试了你就让她好好复习吧，非把人家叫出来。”赵衍两根手指捏着无辜的筷子转。他没事就喜欢不让手闲的。青筋凸起在薄薄的皮肤下，分外好看。
　　“邵文都不怕她怕个啥？”李大鲲抽出一根烟，“有打火机不？”
　　赵衍鬼使神差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扔到对面：“给，要抽去外面抽，太呛。”
　　这次李大鲲没和他犟，居然听话地跑到外面，蹲在台阶上。
　　这人走了，就没人跟他拌嘴，赵衍只好百无聊赖地翻开朋友圈。
　　吴邵文恬过脸来，问到： “你那局过了？”
　　他指的是《我的高考》。
　　他关注的只是“过了没有”也只是过了没有，毕竟作为每次小测试都倒数的，对未来没有规划的赵衍怎么会关心起高考？
　　“没。”赵衍干脆利落退出页面。
　　“那……”吴邵文嘴角带笑，心想着你在叫一声哥，我就给你过了。
　　但没让他将如此“羞耻、不要脸”的话说出口时，已经被赵衍三个字塞回去了。
　　“卸载了。”
　　吴邵文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旋即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够狠！
　　“操！可以啊。”
　　他不明白，如果赵衍真的注重学习，那为什么总是暗自努力，或许是就算再怎么努力在别人看来都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干脆摆出一副学不学习无所吊谓的样子，然后在其他人都认为他不会泛起什么风浪的时候一鸣惊人？！
　　他有点害怕了，自己怎么就跟上没落资产者的思维了呢？
　　居然还同情上了。

　　门铃被拉响，从门口进来一个长发女孩，李大鲲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杏眼，娃娃脸，虽然只是普通的校服，但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头发规规矩矩扎在脑后，浅棕色的瞳孔明澈似水。
　　“皓姐！”赵衍第一个喊，像一只热情的小狗般招呼宋澔坐下。
　　吴邵文偏过头去，他不是不高兴，而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把赵衍比作狗。虽然和柴犬一样活泼可爱……但确实不太礼貌。
　　“你们真是。”宋皓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梨涡，“这家伙非要拉出来吃面。”
　　李大鲲主动牵起宋澔的手，拉她坐下：“这不是你生日吗？学校的饭又不好吃，还不让聚众吃饭过生日所以我才出来吃的。”
　　他的声线有些软，有点像是在撒娇，好像宋澔在多说一句话就要撒泼似的。
　　“你别这样说话李烁鲲！”赵衍用手搓了搓胳膊。见他俩这幅模样，吴邵文笑倒在沙发角里。

　　天气本来就热，吃一碗饭，汗就从鼻尖冒出来。
　　宋澔鼻梁上的无边眼睛也随她吃面的动作往下掉。

　　她有先天性近视，度数不高，不到一百度，是从她妈那里遗传下来的，但后来宋澔的母亲跟外面喝酒的小白脸好上了，就天天和她父亲闹离婚。
　　其实她的家庭条件在堰北算是好的，可终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母生活不检点的事就被左邻右舍传得沸沸扬扬。
　　那一瞬间，宋澔眼中的乌托邦彻底灰飞烟灭，彻底成了过街的老鼠。
　　学校里面的女生心思比身上的毛孔都多，小团体主义、冷嘲热讽、大打出手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曾想向班主任王伟杰请示休息几天，调整心情，才能更好的面对高考，可王伟杰不同意，也就高三了，他也不想因为班风班纪的问题影响他的评分，一口咬决绝对不行。学校老师的恶势力、上家庭变故还有父亲对她的施压才让宋澔不得已站在危楼边缘。
　　自从和李大鲲关系好上之后，学校的风言风语也就随之减少，看来身份才是社会立足的硬道理。

　　吃完饭宋澔就紧赶紧回学校复习，李大鲲跟校外的混混约好了要去打篮球，打算旷课一下午，结完账之后就跑没影了。
　　对宋澔是真上心，连蛋糕都是李大鲲请教全宿舍人连夜决定出来的。是一个六寸的粉红色卡通蛋糕。
　　从桌底下提溜出来的时候，宋澔的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为了不扫兴，宋澔吃了半个，分出来另外半个让赵衍两人点回宿舍吃。

　　回学校的路上，赵衍怕“从南方移居到北方的大电线杆”打击报复，故意和吴邵文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吴邵文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知道。”赵衍撇嘴。
　　正赶上吃饭睡觉的点，街道两边只有露着肚皮，躲在阴凉处睡觉的摊主大爷和出店门倒脏水的饭店老板娘。角落里面沾满油渍的铁皮桶垃圾早已溢出来，在阳光中酝酿，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恶臭。
　　赵衍在摊边小推车里买了两包小布丁，碎步跑到吴邵文跟前，跟冰敷一样贴在吴邵文的脸上。
　　“吃吗？不吃也不行，花了我两块RMB呢！”赵衍语气中带着豪放。
　　吴邵文被冰了一个激灵，现在一想，赵衍以前也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大少爷，没想到短短几个星期就和他们几个混到一块。
　　接过雪糕，撕开包装袋，拿出雪糕想都不想就塞进赵衍的嘴里。
　　“唔……”赵衍刚想张嘴说话，嘴巴就受到“重击”，生生被堵回口中，眼睛瞬间敏感发红。
　　无心之举，却看得吴邵文心跳漏了半拍，特别是小布丁将化不化，再受唇部温度刺激，瞬间化成乳白的汁水顺嘴角淌下的场景。

　　“你干什么呀！你……眼睛看什么呢？都直溜儿了！”赵衍气得在他后脑勺挥了一掌。力道不重，就是吓唬吴邵文一下。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就……”
　　也就是等赵衍说话他才反应过来，瞬间紧张到双颊涨红。
　　不过说来也怪，看到赵衍的反应，居然会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兴奋感，甚至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硬了。
　　“跟你说话总感觉特别尴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算了，不说以后了。”赵衍三两口把雪糕啃完扔进垃圾桶，“保安不让外带食物，咋们还是从宿舍后面的短墙翻过去。”

　　考试这种事，就是那种上一秒老师还在讲台上划重点，下一秒就是一大张卷子瘫在面前，你瘫在试卷面前。
　　对于差生来说，考试和相亲一样，还是不成功的那种。你看他不对眼，他看你也不对眼。

　　赵衍大致翻阅试卷发现，题目都还算简单，真和语文老师说的那样，背背就能拿分，大作文也没问题，只要把以前被过的优美段落东瓶西凑一下大概就能考个一百三十五以上。赵衍真搞不懂那些最后一个考场的人是怎么个回事。
　　现在他处于一种介于努力和不努力之间的一种状态，让老师们对他只能低头叹息，只有那个老班，跟老驴拉磨一样吭哧吭哧使劲拽着他。
　　他不是真的学不会，只是想在学校混个不大不小的事儿能把王芳忽悠过来，开启老师、家长、孩子的“长舌之战”。

　　赵衍转着笔，先把默写写完，再在作文里随便瞎扯几句，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周公酣畅淋漓地复盘整套试卷。而此时位于第一考场第一个座位的吴邵文同志正在奋笔疾书。
　　平时的小测验就是五个班打乱塞进不同的班级，现在期中统考，就假正经分出考场的一二三。
　　没有赵衍的考场可谓是乐趣少一半，平时吴邵文写完题，侧头就能看见赵衍一边流口水一边说梦话的搞笑场景。
　　“哎……”吴邵文叹了口气，在阅读理解文章中标起自然段来。

　　第一考场的沙沙声和卷页翻卷的声音和最后一考场形成鲜明不过的对比，乱飞的答案条，交头接耳此起彼伏，还有老师拍案警告的声音。
　　赵衍不得不用试卷盖住耳朵，想是早点结束这场考试。
　　就他那脾气，赵衍也是最清楚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渣渣们吵到不能睡觉的。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抽出张草稿纸撕成几分，把答案分别写上，抛给后面的渣渣们。
　　渣渣先是一愣，后来才回过神来。
　　赵衍的座位在考场上第一个位置，也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渣渣们显然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声泪俱下……
　　“哎……”赵衍想，还是自己太优秀了。

　　第二场考完后，赵衍给吴邵文发了条语音，想让吴邵文捎杯奶茶。
　　“饿了？”对面直接打过语音电话来。
　　“嗯，想喝奶茶！”赵衍趴在桌子上。
　　想必是脑子经历了超负荷运转，赵衍的声线都没精神。吴邵文想着，鬼使神差走到学校门口的小吃店：“要喝什么味的？”
　　“嗯……”赵衍思考了会，“珍珠奶茶，冰镇的！”
　　“不行。”吴邵文一口回绝，“你还要考试，别闹肚子，常温的。”
　　手机对面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下午考历史和数学，这对于倒数第一的考场的考生来说就是修罗场。
　　不能说哀鸿遍野，就是气压有些低，压得赵衍喘不过气来。
　　真的是，选择题随便写几道都不至于考成这个样子。赵衍翻了个白眼，与这些人同流合污简直是对人性的侮辱。
　　他吐槽了一会，低头专心攻克数学卷，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中二病又犯了。
　　算是王小艳待他不薄，打算写到倒数第二题。

　　休息时间吴邵文去了趟厕所,前脚刚踏进去，振哥儿后脚就跟进来了。
　　吴邵文拉裤带的手一哆嗦，考虑半秒后：“老师好。”
　　振哥儿叹口气：“这个班我就最看重你了，下午你们考数学和历史吧？好好考啊，这次出的题不难，小作文扣上一两分就撑死了。”
　　吴邵文吓了一跳，刚想点头答应下来，没想到振哥儿如此器重他，要是考脱了，振哥儿不得削死他。
　　“好的，老师我尽力。”说话间，振哥儿突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吓得吴邵文差点尿到鞋上。
　　“好好考啊，课代表！”振哥儿提上裤子，大摇大摆走出厕所。留下吴邵文一个人与小便池大眼瞪小眼。

　　他是掐着点，压着哨声迈进考场的，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正在分试卷。
　　看到老师的第一眼，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一天能见到振哥儿两次。
　　果然，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相信吧，生活还会继续欺骗你。
　　现在吴邵文对于生无可恋理解了个透彻。

　　考试两天就结束了，但在学生眼里，就是战场，是能否回去过一个好假的前提。
　　反正还是高一，学生们都处于放松状态，三四三五这两个重点班在教室里面看电影，三六老班不在，三七的小艳老师跑去相亲去了。
　　三七全体学生提议去操场打篮球，反正体育老师不批卷，正好可以打比赛。
　　赵衍一宿舍人集体回宿舍补觉，打算下午吃一顿“庆功宴”。

　　刘汉庭翻出手机找饭店，时不时征求一下宿舍人的意见。
　　李浩琛往床上一坐：“就是！庆祝一下我们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说罢，还做手握酒杯的样子与对床的申城以碰杯。
　　“我们吃烤串怎么样，点上几听啤酒。”刘汉庭头没抬，像是想起什么来，幽幽出声，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刚刚我们和吴哥对答案来着，英语主观题我就错了一半。”
　　“就是！”说道成绩，李浩琛也来劲了，“他英语抠抠搜搜估分居然比我大包大揽的多两倍！！”
　　赵衍正在一旁安安静静喝水，不愿参加讨论的他本想置身事外，没想到这一消息量太大，导致他一口水喷出来。
　　“你说什么？！”连舍里公认安静内向的刘汉庭也坐不住了。
　　赵衍补刀：“他之前还跟我说他英语是最差的。”
　　“你那边的？”吴邵文气不过，拎起往床角落里钻的赵衍的衣领，硬生生给他扳过来。
　　赵衍只觉得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