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倒计时AAA1

43、43

　　Ａ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霓虹灯点缀其间，与天边混为一片。宽旷笔直的双向街道车水马龙。
　　凌晨四点，市公安局，依旧灯火通明。
　　旧商业街发现已高度腐烂的一具女尸，甚至有人将这富有冲击力的画面发布到官网上，引起不小的轰动，就连上级领导和治安管理局都打电话轰炸。
　　“陆局，发布消息的人我们正在调查核实中。”
　　也就二十七八岁，临窗而立，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映着Ａ市繁华的夜景，在芸芸众生汇聚，在万家玻璃折射下勾勒出男子出挑的身型。
　　挂了电话，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剑眉微蹙，全身上下散发出不耐烦的气质，随即双唇轻启：“他妈的那个二货，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大半夜发，我们警察都不睡觉的吗？！”
　　刑侦支队队长，赵队，当年考警院还是当初的系草，骨相立体，轮廓清晰，眼神里总是给人一种清澈干净的少年气息，只是性情冷淡，给人某种疏离感，如果不是因为他长了张嘴，说不定之后的系草就不会换成比他高两届的孟庭。
　　只见他眉梢一挑，张开他那张人神共愤的嘴：“旧商业街发生命案，郝仁、程然两个人速度跟我出趟现场。”
　　被点名的两只鹌鹑只得一声不吭，跟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赵队屁股后溜了出去。

　　“上次是入室抢劫凶杀案，今天是……是什么？”女警程然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叫什么。”
　　郝仁嗤笑，接过赵队递来的车钥匙：“公主陛下，您就别抱怨了，老臣要发车了，再不上的话，就只能劳驾公主跑着去了。”
　　程然惨叫一声，不情不愿上了车，抬头看见不知何时上车的老大正翻看案卷资料。
　　“老大？”
　　赵队把资料扔在程然手里，张口说道：“死者名叫张晓辰，是景荣九KTV里的一名女酒保，贵州人，致命伤是脖颈间的勒痕，窒息而死，但周围没有挣扎过的迹象，其余的还要到现场进行进一步观测，死亡时间法医初步判断是一周前，可能切换了多个抛尸现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目前正在调查。”
　　资料上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难以辨认死者的相貌，但死者大腿和后背的纹身来看，死者从事与娱乐和服务行业，这照片一曝出，就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警方再利用便捷这一特点很快摸排出死者生前工作的场所，而且，景荣九老班确实说有一名女员工已经一周没有来上班了。

　　此时，吉普车已经拐上了宽广的双向车道，郝仁这才发问：“死者父母健在吗？”
　　程然发看着资料：“这个不好说，KTV那块儿最近发生一场火灾，好多信息都烧没了，我都开始怀疑这是有人恶意纵火。”
　　“那次好像是什么燃气泄漏，明火一点，火势好像还不小。”郝仁猛打方向盘，拐进旁边的岔道，“老大，咋们应该要换道走了，后面有一辆很可疑的黑色雪弗兰，从到大道上就一直跟在咋们车后十米左右到位置。”
　　“程然，联系交警大队。”
　　赵队终于坐直身型，深色的瞳孔始终看着前方，浅色的皮肤受光线的影响泛着清冷的色调。
　　“收到。”程然瞬间切换模式，之前吊儿郎当的感觉好似幻觉。
　　“老大，从这走要多花十五到二十分钟到时间。”郝仁叹了口气。
　　“我来开吧，你歇会儿。”
　　郝仁倒是没跟老大推辞，利落的翻到副驾驶坐好。

　　案发地点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向阳的地方正巧被一栋危楼挡着。此时晨光已经在地平线处蠢蠢欲动，被缝隙筛成一条条照射下来。
　　只要没几年脑淤血，一般都不会来，但“一般”不包括“目击者”。

　　当地分局没来，现场被黄色警戒线封着，只有法医进进出出。这分局估计是不想干了，尸体已经躺在这里没有一个星期也有两三天了都没有人发现，不得不说当地警察的执行能力是真的很差。不过倒也省了沟通成本，抓住崔海明的把柄，其他的走正常流程。
　　“还有一种可能。”赵队抬起警戒线钻了进去，“不是市里有个表彰大会一个星期举行吗？”
　　郝仁几乎打了个寒战：“你说分局那老东西为了这个故意隐瞒？！”
　　赵队不动声色点点头，接过程然递过来的手套带上，小心翼翼掀开少女面上的白布。
　　花一样的年纪，本应该是绽放自己价值的年纪，却也死在了最有价值的年纪里。
　　他在死者后颈、手腕、口腔内摸索，最终在死者后颈发现一个极小的针眼：“麻痹神经再将其勒死。”
　　赵衍把沾满黏腻液体的手套搁在地上，利落起身。

　　法医的初步结果出来了，报告单上直戳人眼球的是“死者体内有少量□□”。
　　赵队只觉眼前一片黑底金花，五一长假从身侧呼啸而过。
　　赵队用程然手机给禁毒支队的孟庭打了通电话。
　　“小然？！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孟庭坐在玄关处跟那个长靴子较了好半天劲。
　　刑侦和禁毒的情况相同，都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一把手，赵衍一样，孟庭也一样，因为在前几年一次特大缉毒行动中好多一线刑警都英勇就义。堪称史上规模最大，牺牲最多的行动。
　　“是我！”赵衍翻了个比天还要大的白眼。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心平气和跟一个人讲话，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感受，“来给你打个预防针，Ａ市旧商业区发生命案，并在死者血液中检测出少量□□，案件的严重程度你是清楚的。”
　　“我****”孟庭暗骂，把好不容易脱下来的长靴再次套到自己脚上。
　　赵衍看了看在一旁跟法医进一步了解情况的程然，在看看黑屏的手机，嘴角都在抽抽。
　　有亿点明显啊，小子。

　　“死者周身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被麻痹神经后被凶手从背后勒死的，而且在尸体被装进裹尸袋前我专门看了一眼她的鞋，很干净，她应该是在身体僵硬之前不久被装进箱子里面的。”郝仁道。
　　市局刑侦支队没有放假的刑警围在会议厅的长桌前，对着大屏幕上的案发周围和嫌疑人进行分析。
　　赵衍神情凝重，双手交叉相互碰撞，抬眼时，正巧碰上孟庭的视线。
　　“我建议可以先从死者生前工作场所进行排查。”
　　赵衍起身，拿起桌上的激光笔一页页翻到死者信息栏：“死者张晓辰工作于程宇集团旗下的Ａ市高奢消费场所——景荣九KTV。”
　　赵衍继续往后翻：“而这家企业的总经理是……”他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到，气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众人纷纷抬起头。
　　孟庭：“怎么了？”
　　赵衍咽下一口唾沫：“是吴邵文。”

　　景荣九在整夜的纸醉金迷后已疲惫不堪，辉煌宏大的骨架在晨光下显得异常颓废。
　　经理和一众工作人员站在大厅门口。
　　关于这次走访，赵衍他们没有穿警服，但分局派来协助工作的小警员依然是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规矩的拿着做笔录的小本，让人正襟危坐。
　　审问地点定在KTV的会议室，偌大的房间里，赵衍往那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理石办公桌后一站，房间里的气压就感觉低了好几度。
　　“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在什么时候？”赵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白色衬衣下是隐约的手臂线条。
　　“我……记得是晓辰姐是在她接待第三位顾客……我……我给顾客上酒水的时候。”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小眼睛服务生，心理素质极低，特别是在赵衍稍微俯身时，他就会跟见鬼一般把自己缩在椅背里。
　　分局小警员不折不扣记着笔录，给人一种很努力的现象。
　　“后来晓辰姐接了个电话……”
　　“你怎么知道的。”赵衍拉开二人见的距离，小眼睛才有点放松的空间：“是……是我给她递的手机……我就在外面候着，因为……那个包间是……是我负责……”
　　“打电话的人是谁？”程然双手环在胸前，柳眉微挑。
　　小警员记笔录的手都没停，抬头问：“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晓辰姐从包间里出来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啊……”小眼睛抬头回想昨晚的情景，才接上程然的话：“来电人是一个叫‘顾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辰姐的男朋友，说什么我没怎么听，反正就是她接完电话后神情不太对，丢下顾客就踩着高跟鞋出去了，我们还跟顾客解释了好半天……小辰姐不是你们资料上的什么性工作者，她只是在KTV陪酒的。”
　　“死者张晓辰是贵州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小眼睛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磕绊了，说起来口若悬河，小警员只觉得笔尖都能给它擦出火花来。
　　“晓辰姐从贵州到晋州……听她之前说是因为高考失利，和家人赌气，自己一个人大半夜乘飞机飞往四川，遇见了她的贵人，那个人在一次地质灾害中救过她一命，后来你来我往，两人关系密切，知道那人原来是来四川出差的，正好要回晋州，然后……就是现在这样。”
　　“把当晚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叫过来。”程然命令身边的小警员，“核对口供。”
　　平时在局里，只有别人命令她的份儿，整个市局上下就属她辈分最低，现在逮到一个比她还小两天的人，程然怎么回放过这次机会。

　　接下来的口供都和服务生小眼睛的大同小异，但这么多人一个个核实下来花费了不少时间。
　　“那个……啊……”赵衍用拇指关节揉着太阳穴，张口想对小警员吩咐什么，但想不起来他叫什么。总不能每次都“那个这个”的叫吧……于是暗自戳戳郝仁的后腰，低声问：“他叫什么来着？！”
　　郝仁一惊，张口就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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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然和小警员都沉默了。
　　小警员干咳一声打破尴尬：“我叫于柯晗，干钩于，木可……”
　　“啊行！”赵衍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忘了，“可汗！好名字，回分局把那个叫什么东西南北的嫌疑人查一下，辛苦了。”
　　“赵队，那个嫌疑人叫顾北，而且我为了节省时间，已经利用昨晚的空余时间把程宇集团的各部分信息都浏览了一遍。顾北，程宇集团财务部部长。”
　　赵衍用手摸着下巴。这起案件好像跟程宇集团完完全全干上了。他把程然等人安排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乘公交到了那几乎耸入云霄的高层建筑的斜对面公交站处。
　　太阳已从赤道向北回归线直奔而去，Ａ市的天气是越来越热。等晨曦渐渐消失，太阳真的从地平线喷薄而出，空气里那一丝湿润全部蒸发，空气瞬间变得燥热，每次吸入的空气都跟用刀片在鼻腔内割一般。

　　“案件进展到什么地方了？”
　　真皮转椅的高大椅背后，一道男声悠悠传来。
　　“唔……”
　　那人侧仰着脸，眼梢跟着微微带起，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
　　“警方好像查到顾北了。”
　　站在实木桌前的中年男子答道。
　　他皮肤白皙，是接近病态的一种白，但长相属于丢进人群就会“消失不见”，骨子里透着精干劲儿：“用不用让崔海明从他手下……”
　　“不用。”椅背后的男人换了个更令他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用食指和拇指把玩儿着左手无名指上用铁丝变成的简易戒指，“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