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星》却佛

19、建议

　　季景笑了笑，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折回原样放了回去。
　　两秒钟后。
　　纸条从她的余光里消失

　　颜星把纸条展开，看见上面多出来三个字。
　　“建议呢？”

　　这几个字比上面的一行都要大，尤其是那个问号，行云流水一般，莫名给颜星一种老师批改学生作业的感觉，她想着便瞟了旁边的人一眼，季景正认真地看着黑板，她坐姿很标准，肩和脖子几乎在一条线上，马尾辫垂下来，露出一个精致的侧脸。

　　眼神停留两秒。
　　颜星转过头，在后面写，“没有。”

　　刚写完，墨都没干。
　　她看着纸条上的几行字不自觉地皱起眉，很快又拿笔把刚写的两个字划掉，在旁边的空位上写上了“我觉得值得满分”。

　　写完看两眼。
　　又划掉。

　　整个后半节课，颜星都在重复同一件事情。
　　写字。
　　再划掉重写。

　　很快一张不大的纸已经被她密密麻麻的都写上了字，又全部划上了一道又一道的黑线，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蜘蛛网，而这张网的最上面是一个问号。

　　颜星正看着这个问号出神。
　　不多时，铃声响了。

　　刘俐的声音在铃声即将消失的时候在教室里响起来，“课代表找人来发一下作文本，写的不好的同学在课后好好反思一下，没事的时候多找优秀的同学学习，这节课先上到这里，明天我们开始上新课。”

　　颜星闻声回神。
　　同时反应过来她一个倒数第一，连标点符号要放在哪儿都没完全弄清楚的人，能给满分作文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季景应该也只是谦虚一下。
　　嗯，谦虚。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

　　想清楚以后颜星一口气松了下来，下一秒她便把纸条扔进了抽屉，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上厕所，季景似乎是听见声响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低了回去，于是颜星也没问她，径直抬脚往教室外面走去。

　　上完厕所出来。
　　颜星并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像之前的某天一样在回廊的角落里站着吹风。

　　不过那天她是为了散身上的气味，好不被人发现她抽烟。
　　至于今天……

　　颜星想到刚才的事情未免有些心烦意乱，她抬眼看向正对着玉兰树的一扇窗户，距离隔得稍有点远，当然是不能看清窗户里面的人，不过透着玻璃还是能依稀看到人影。

　　座位上的女生仍低着头。
　　即便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认真。

　　微风习习，喧闹声阵阵。
　　颜星很安静地看着。

　　没过多久。
　　一个突然出现在窗户中的人影吸引了颜星的注意。

　　她下意识地眯眼试图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距离本来便远加上玻璃又有些反光，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个大概，而就在这时人影停了下来。

　　正好停在了女生的旁边。
　　她视线的正中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名字出现了颜星的脑海里。
　　她来不及想当即便抬脚往教室里走去，走到后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刘茂出来。

　　颜星走得着急，差点便和刘茂撞上，好在他动作比较敏捷，见到有人进来便立马往旁边让了下，不过没顾上脚，正好踩到了边上人的鞋。

　　“靠！”被踩到的男生惊呼，“茂哥，我前几天新买的鞋。”
　　刘茂立刻道歉说：“抱歉抱歉。”他一边说一边瞟了眼刚进来的颜星，“刚没站稳，真不好意思，放学了去小卖部我给你买水。”

　　颜星皱了下眉，眼神从刘茂的身上扫过去，紧接着落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她想的没错。
　　……就是郑曼妤。

　　郑曼妤这一整堂课情绪都不佳。
　　除了因为被刘俐说了两次以外，还有个原因便是季景。

　　之前的两次她因为颜星的原因已经对这个新来的印象不怎么好，正巧隔着一条走廊听见张畅和陈江寒说话的内容，心里更是极为恼火。

　　什么满分作文？
　　她特意拿过来看了，不过就是比起大多数人会写几个成语而已，再说作文一共才占五十分，哪怕她能考满分又能怎么样，根本拉不开几分的差距。

　　这样想着郑曼妤倒是舒服了点。
　　直到下课铃响。

　　张畅冲陈江寒眨眼，“下课了，你什么时候去问？”
　　陈江寒：“……放学。”
　　张畅：“切，不想去就直说。”他说着往后瞟，看了两眼一回头正好对上了郑曼妤的眼睛，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红，不过还是吓了他一跳，“靠，你盯着我干嘛？”
　　郑曼妤：“你们要问什么？”
　　张畅犹豫一会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郑曼妤说了，郑曼妤听完默了两秒，说：“不如我替你们问吧。”
　　听见有人帮忙，张畅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看我曼姐了。”

　　郑曼妤冲他笑了下，便转过头打开了桌上的文具盒，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来回认真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把镜子合上往教室后面走去。

　　“你就是……季景？”郑曼妤在最后一排停下来，语气调侃中带着戏谑。

　　季景正在座位上坐着整理笔记，闻声抬头就见郑曼妤下巴微扬着，眼神明显的不善。她皱了下眉，“是我，你有事吗？”

　　郑曼妤扯了下嘴角，“老师刚说了，让跟着作文写的好的同学学习一下。”说着话锋一转，“不知道季景同学是哪个学校转过来的，作文怎么写的这么好呢？”
　　季景无视了她话里的嘲讽，尽量平静地说：“你没听过。”
　　“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没听过。”郑曼妤追问，语气得意起来 ，“别的不敢说，但我对南京的学校还是挺熟悉的。”
　　季景：“我不是在南京上的学。”
　　郑曼妤：“哦？那你在哪里上学？”不等季景回答，又继续说：“也是扬州？”

　　也？
　　季景反应半秒，意识到她应该是说的颜星，语气不悦道：“北京。”
　　郑曼妤本以为她哪怕不说扬州，也会说江苏下面的哪个县市，并没有想过她会是从北京转过来的，已经想好的话没派上用场，眼珠子转了两转才说：“哟，北京人大老远跑来南京上学呢？”
　　季景：“不是。”
　　她把笔放下来，淡淡地说：“只是在北京上学。”

　　“这样啊。”郑曼妤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屑起来，连着尾音拖出阴阳怪气的意味。

　　季景懒得和她说什么，只说：“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真以为自己是北京人了，态度这么拽，”郑曼妤冷哼一声，不屑的语气，“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把谁不放在眼里呢？”
　　季景：“？”
　　她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正欲开口忽然听见耳畔传来声音，语气淡漠得很是熟悉。
　　“麻烦让我进去下。”

　　一偏头季景便看见了颜星，她很难得地没有垂眼，一双琥珀瞳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是刚经过了剧烈的运动。

　　“你脑子有点病吧，不知道从后面进去？”郑曼妤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表现出了极度的嫌恶。

　　季景也反应过来，她们坐在最后一排，平时颜星回座位都是直接拉开凳子，并不需要从她这里经过，几乎是一瞬间季景明白了她的意图，迅速地站起来让到了一边。

　　颜星走进去，同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季景从她经过便一直笑着看她，等她坐下也跟着坐在了位置上，然后她看向旁边站着的郑曼妤，笑容收紧，语气也冷下来，“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郑曼妤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紧接着又看向旁边的人，这样来回两次以后才开了口，“两个神经病。”
　　说完甩头便走了。

　　她刚走，季景便转头看向边上的人，颜星正好习惯性地往窗外看了眼，一回头忽然对上季景的眼神，她楞了下，说：“一般神经病都喜欢这样讲话。”

　　“噗……”
　　季景不禁笑出声，眼尾上挑着，“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厉害？”
　　颜星：“……”
　　她的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下意识地轻咬着嘴唇，眼睛顺着余光瞥向桌面的一角，越发不清晰的黑色笔画。

　　忽然。
　　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颜星抬起头，眼前被一张灿烂的笑颜充满，眼神灵动，唇畔似有春花盛开。

　　“颜星，谢谢你。”

　　颜星有刹那的晃神，反应过来很快便别过了头，伸手把打开了小半的窗户又推开了些。风顺着吹到她的脸上，将她散落着的碎发吹得飘动起来，任凭凉意赶走了脸颊的热意。

　　经过郑曼妤这一问，关于季景的家庭背景成了一班人接下来这一天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家都想对这件事一探究竟，但不管后面来的人怎么问，季景都只是说她户口在南京，所以要回南京上学参加中考，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一来，各人纷纷有了猜测，看样子大概是家庭情况不太好，所以才不想说，估计就是什么进城务工子女，没有本地户口，只能回原籍上学。

　　很合理。

　　至于她为什么能在初三转来附中，还是一班……可能是家里和学校有点关系吧，也或者是出的钱多？

　　不清楚。
　　也不是很重要。

　　对于他们大多数人而言，有空八卦别人还不如多做两道题。

　　最后一节课上完。
　　过了不久，班级里的人基本走完了。

　　颜星也收好了书包，她只带了文具盒和两本练习册，连草稿纸都没拿，看样子就没打算好好去写作业。
　　季景还在写习题，她低着头，笔尖在纸上划个不停，“我马上写完，你等我一下。”

　　“嗯，不急。”颜星把书包放在凳子上，准备去倒垃圾。

　　拿起扫把，把地上没扔进去的垃圾扫起来倒进了垃圾桶，颜星把扫把放在一边，弯腰伸手，刚要碰到垃圾桶的边缘，被人喝住了。

　　“等等！”

　　颜星下意识转头，就见刘茂从后门跑进来，头发湿着，书包在背后一跑一晃，像是要从他身上跳脱出去一样。

　　他在颜星旁边停下，弯下腰就要去抬垃圾桶，“你别动了，我来帮你倒。”

　　颜星反应过来，“不用……”
　　话没说完，刘茂已经把垃圾桶抬了起来，她脱口而出道：“很重的，你一个人抬得动吗？”

　　刘茂黝黑的一张脸因用力而紧绷着，毫不犹豫地点头，“小问题。”
　　颜星抿唇，“我和你一起抬吧。”
　　刘茂啊了一声，惊讶得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一句话磕磕巴巴地说完，拔腿就抬着垃圾桶跑了，书包在背后晃得比他进来的时候还要剧烈，似乎是真的要跳出去了。

　　季景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看向颜星说，“刘茂今天有点奇怪。”
　　颜星的唇抿得更深了，“……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