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星》却佛

20、期中

　　事实证明，刘茂不是只有这一天奇怪，从十月底到十一月初这两个多星期里，他都这样。
　　每天放学了先背着书包去一趟厕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教室没几个人了以后便回来，一个人倒完垃圾，再打个招呼，然后回家。

　　这天周一，刘茂回来把垃圾桶放回原处，看着正在发呆的颜星说：“我先回去了，你们锁完门也早点回，拜拜。”
　　“嗯。”颜星转过来，点了下头。
　　季景也抬起头，朝刘茂挥了挥拿笔的手，说了句拜拜，又转头看向颜星，“我马上就写完了，你等我一会。”

　　颜星再次点头，她习惯性地伸出右胳膊支住脑袋，没一会又换了成了左边，正好看见季景在空白处写了个解。

　　至于后面内容写的什么，她没看清，只看见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出印迹，丝毫不带停顿，仿佛拿笔的人根本不需要思考。

　　忽然。
　　季景偏过头。“我写完了。”
　　颜星并没有留意到笔尖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此时她的眼神还在季景的作文本上没来及收回，一瞬间有种偷窥被发现的尴尬，她于是立刻放下了胳膊，站起来说：“我去关后门。”

　　门关好。
　　又顺着把窗户关上。
　　颜星从教室的这边走到那边，最后又走回来，站在季景的桌子旁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

　　“窗户关了么？”季景收好书包抬头看她。
　　颜星嗯了声。
　　季景拿起桌上的水杯放进书包侧面，背上书包站起来，说：“那我们走吧。”

　　在超市门口分开。
　　颜星等季景走远才转身进了菜市场，她垂着头沿着排水沟的方向径直往里，不过多时便走到了自家的摊位前。

　　周佩兰坐在塑料板凳上跷着二郎腿抽烟，云雾缭绕，似乎是没看见她。

　　颜星也仿佛没看见她，径直走进去在小板凳上坐下来，把书包挂在椅背上，望着发了会呆又把书包拿过来打开，翻来翻去还是拿出了数学习题册，接着从文具盒里拿出水笔，动笔之前她习惯性地甩了一下，花几秒钟填完了选择题。

　　往下是应用题。
　　她拿着笔，在空白处潇洒地写了个解。
　　然后……没了下文。

　　期中考试在这周四。
　　一共考两天。

　　附中考号顺序按照班级和成绩来排，从一班到十二班的第一名按照顺序排位，再是第二名和第三名，一直排到最后一名。

　　考号在花名册上按顺序往下排，季景因为是转校生，没有成绩排名，所以考号是班上最后一个。
　　她名字的前面便是颜星。

　　按照学校的要求，一个考场只坐三十个人，初三的教室不够用，于是借了一部分初一的班级。
　　季景被分到了初一的教学楼。
　　和颜星一个考场。

　　考试的前一天。
　　距离放学还有一会。

　　一班已经提前进入了放学模式，按要求考场的桌椅摆放成五列六排，多余的都要搬到教室最后面，于是大家伙收拾书包的收拾书包，搬桌子的搬桌子，好不热闹。

　　颜星的桌子不需要搬，她把抽屉里的书全部收好一股脑放进了书包，转头去关窗户。

　　季景还在收拾，她的书比起颜星多了不少，除了学校发的教材和练习册之外还有自己买的辅导书，好几个笔记本以及满满一大盒的文具。

　　书包装不下，桌上多出一大摞的书。
　　她不自觉轻叹了口气。

　　颜星似乎是听见了，突然转过来，“可以先放我这边。”顿了顿，继续，“等会我帮你一起把桌子搬到后面。”
　　“好。”季景于是把文具盒放进书包，努力拉上拉链，又把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塞到了书包侧面，接着背上书包站起来，刚站起来，就感觉肩膀一沉，她顿了下，才弯腰把书抱起来。
　　“放这里吧。”颜星看着她比平时鼓出不少的书包，眼疾手快地把书包往桌子左边挪了挪。
　　季景点头，把书放了过去，“谢谢。”

　　因为座位就在最后一排，桌子搬不了多远，俩人默契地一人一边合力把桌子往教室后面抬，刚放到地上，铃声响了。

　　“放学了。”季景笑着说。

　　颜星轻推了下桌子确保已经放稳了，才点头说：“我去拿椅子。”
　　“我自己拿吧。”季景不好意思多麻烦她，回应的很迅速，“你坐着等我就可以了。”

　　颜星看了眼她的书包肩带，没说什么，直接折回了座位，拿起季景的椅子又往后走。
　　椅子不重，不过要倒过来放在桌子上。

　　没几步走到桌子前，颜星把椅子拿得更高了一些，手往里压，就要把椅子翻个面，季景生怕她被椅子撞到头，脱口便道：“你小心一点。”
　　颜星：“没事。”
　　瞥了她一眼，又说：“你离我远一点，别被撞到。”
　　季景闻言立刻往边上退了一小步，“嗯，你慢点。”

　　颜星点了点头，下一秒椅子已经在她胸前转了个方向，本来在她校服衣摆位置的椅子腿一下翻到了头顶，紧接着稳当地放在了桌子上。

　　一气呵成。

　　这一套动作下来过于流畅，季景看得有些呆，反观颜星把凳子往里稍稍推了下，拍了拍手，冲她说：“我去扫地。”
　　季景回神：“我也去。”
　　颜星看着她，摇头说：“你背着书包不好扫，我一个人很快就扫完了。”
　　季景下意识伸手扶了下书包肩带，笑着说：“还好，不是很重。”说完她转头看了眼地板，又抬起头，“地上太脏了，我一起扫能快点。”

　　由于李德辉特意嘱咐过了要把所有的书都带走，避免出现遗失，基本上班上所有的人都是收了满满一书包，装不下的就用袋子提或者抱着，至于带不下又没什么用的东西，要么是扔进了垃圾桶，要么就直接扔在了地上，因此满地都是废纸，和各种没用的文具。

　　颜星默了默，才说：“我去拿扫把。”

　　她转身走到教室角落，弯腰从垃圾桶的旁边拿出两个扫把，又起身往回走在季景旁边停下，把右手上拿着的扫把掉了个方向，递出去，“你扫这边两组就行，剩下的我来扫。”

　　季景注意到，颜星给她的扫把明显要新一些，比剩下那个大出一圈，她摇了摇头，往颜星的左手方向伸出了手，说：“我用这个吧。”

　　“都一样。”颜星掀了掀眼皮，直接把右手上拿着的扫把塞到了她手里，“扫地而已，用哪个都差不多。”
　　说完，她从季景身边经过。

　　季景拿着突然出现在手里的扫把，转身看着她的背影，看见她走到最靠墙的那组停下来，弯下腰，从教室的后面往前扫。

　　看了看。
　　季景转过来，走到教室的另一边，弯下腰开始扫地，从颜星的座位开始，从后往前扫。

　　其实颜星的座位很干净，除了正常会有的灰尘之外，一点多余的废纸屑都没有。
　　但季景还是很认真的扫了一遍。

　　才放学几分钟，班上的人并没有完全走完，有还没收拾完的，也有收拾完了在等人的，他们大多都比较的配合，看见扫地的人过来都自动让出了位置，等扫完了再继续收拾。

　　不过也有不配合的。
　　比如郑曼妤。

　　郑曼妤其实已经收好了书包，但她没走，而是在位置上坐着，对着小镜子拨弄着自己的刘海，时不时对着露出个笑，又往旁边偷瞟一眼。

　　瞟着瞟着，看见了季景。
　　郑曼妤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镜子扑在桌上，语气不悦，“你来做什么？”
　　季景面无表情，“扫地。”

　　郑曼妤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扫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麻烦季景同学扫干净点，把这里，还有那里都扫一遍，记得千万不能不要留灰哦。”

　　季景闻言不禁蹙眉，但还是点头，“嗯。”
　　她弯下腰，很有耐心地从把边边角角都扫了一遍，包括椅子，都是拿出来扫完了再放回去的，比起其他人的座位至少花出了多两倍的时间。

　　但郑曼妤并不满意，她指着桌角靠墙的位置说：“你怎么在扫地啊，连这点灰都扫不干净。”
　　季景抬起头。
　　郑曼妤还在继续说，白眼翻的丝毫不掩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城市的人了吧。”
　　季景抿唇，把扫把往前一伸，“要不你自己扫？”
　　郑曼妤顿住，“我才不扫。”
　　季景：“哦。”
　　只说了这一个字，便拿着扫把继续往前去扫下一个座位。

　　郑曼妤喊她，“哎，你还没扫完呢？”

　　季景不理。
　　全当做没有听见。

　　正好这时，陈江寒从外面进来，郑曼妤余光瞥见他的身影，立马转过了头，脸色变的异常的快，笑脸盈盈的说：“江寒，我书包收好了。”
　　“嗯。”陈江寒走进来坐下，“刚发生什么事了？”
　　郑曼妤迅速摇头，“没什么事啊，就和新同学说了两句话而已。”

　　陈江寒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正好季景把这组扫完准备掉头去扫旁边的那组，她转了个方向，抬头想看颜星扫到了哪里，目光还未来得偏过去，便对上了陈江寒的视线。

　　视线短暂交汇。
　　季景略过他，看了眼颜星的方向，又低下头，继续弯腰扫地。

　　郑曼妤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本来她们的座位之前隔了个张畅，现下多余的桌子都搬走了，中间一下就空了起来，原本她的桌子也是要搬走的，不过她不想搬，就姚琳换了个位置，这下她和陈江寒之间什么障碍物都没有，触手可及。

　　“江寒。”
　　陈江寒随即收回目光，偏过头去。
　　郑曼妤红着脸，软声说：“我等你一起回去。”
　　陈江寒听完抬手扶了下眼镜，才缓慢的点了点头，“好。”

　　过了会，陈江寒背着书包站起来，郑曼妤瞧见连忙把镜子装进口袋，见他就只背了个书包，两手空空，便问：“你就这么点书吗？”
　　陈江寒说：“昨天带回去了一部分。”
　　郑曼妤顿时露出个崇拜的眼神，“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陈江寒没说话，只是又扶了下镜框。

　　郑曼妤抱着桌上的书站起来，七八本书，倒也不是很重，一个人完全抱得起，不过这并不符合她的本意，只是她刚要开口问陈江寒，有人抢先一步出了声。

　　“麻烦让一下。”季景刚扫完前两排准备去扫陈江寒的座位。
　　“哦，好。”陈江寒见状迅速往座位右边走了一步，给她留出了空间。
　　“谢谢。”季景说完便弯下腰继续扫地，她先扫了桌子下面才去扫凳子那块位置，扫把刚伸过去，凳子便被人抬了起来。

　　她顿了下，继续扫。
　　等扫完，凳子又回到了原位。

　　季景没抬头，仍弯着腰，顺着扫到了下一排的座位。

　　一旁的郑曼妤本就因为季景不合时宜的出现有些恼，又目睹完刚才的一幕，她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陈江寒似有发觉，问：“怎么了？”
　　郑曼妤瞪他一眼。
　　陈江寒被她瞪的有点懵，想了想问：“书重吗？要不我帮你拿。”
　　郑曼妤轻哼一声，“不用，我自己拿的动。”
　　陈江寒不怀疑的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等他背着书包从讲台旁边走过的时候，颜星正好从后面往前扫到了第一排和第二的中间，有人从余光里经过，但并没有吸引到她的注意，一直等最后一个座位扫完，她才终于站起身，拎着扫把往教室后面走去。

　　季景还差两排。
　　颜星走到她边上停下来，帮着一起扫。

　　季景看见她惊讶地问：“你都扫完了吗？”
　　颜星点了下头。
　　季景感慨，“你扫的好快。”
　　颜星抿了抿唇，“还好。”
　　季景一边扫一边问：“你是不是在家经常扫地？”
　　颜星：“嗯。”
　　季景露出个笑，“怪不得呢。”

　　本来只剩两排座位，两人一起扫起来就更快了，很快扫完，又分工把垃圾都倒进了垃圾桶里。刘茂不在班里，她们于是打算自己去倒垃圾。

　　倒完垃圾回来。
　　颜星拎着空的垃圾桶，刚走到后门便看见了刘茂。

　　刘茂就站在后门口，一脸紧张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刚碰见个老同学，多说了几句话一下把这事搞忘了，才想起来。”
　　颜星怔了下，“没事。”
　　刘茂还在道歉，“下次肯定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放心。”
　　颜星皱眉，再次强调了一遍，“真的没什么。”
　　说完便去放垃圾桶了。

　　季景跟着颜星后面进来，看见刘茂有些诧异，“哎，你没回家吗？”
　　“没”，刘茂摸了摸头，“我刚和老同学聊了下天。”
　　季景哦了声，“这样啊。”
　　刘茂说：“抱歉啊，我今天给搞忘了。”
　　季景莞尔一笑，“没关系的，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事。”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另一边颜星已经背好了书包，顺带着把季景放在桌上的书也一起抱了起来，有点重，不过还好，不至于重到抱不动。

　　“颜星。”季景看见立马喊她，“你就放桌子上，我自己来拿。”

　　但颜星并没有把书放下，而是抱着书从座位旁边走出来，眼神平静，“你们关一下后门和后面的灯，我去关前面的。”说完便往前面走了。

　　季景犹豫了下，对刘茂说：“你关一下门和灯，我去找颜星。”
　　刘茂看了看颜星，又看了看她，很快点头。

　　季景说了声谢谢，一路小跑赶在颜星前面到了前门，抬手便关了灯。

　　灯陆续关上。
　　教室里一下就暗了下来。

　　颜星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她站在讲台的一端看向门口站着的人，或许是光线昏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回过神。
　　她从讲台另一边走下来。

　　季景就站在旁边等她，“重吗？”
　　颜星摇头。
　　季景伸手从书的中间拿了部分抱在手里，笑着说：“那我们一人一半。”
　　颜星嗯了声。

　　最后是刘茂过来锁的门。
　　本来他有说帮她们拿书，不过被她们异口同声的拒绝了，于是他只是帮忙锁了门，接着和往日一样，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家了。

　　出了校门。
　　还是到老地方分开。

　　颜星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在季景抱着的书上面，放稳了才松手，“书有点重，你回去的路上慢一点。”
　　季景笑着点头，“那我先回去啦。”
　　颜星：“嗯，拜拜。”
　　季景：“拜拜，明天见。”
　　说完她往前走，走出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满脸笑意的看着不远处还未离开的人，“颜星。”

　　颜星一愣。
　　就听见她继续说：“考试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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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太太太太忙了，打工人被迫流下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