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星》却佛

17、终点

　　终于到达终点的时候颜星已经几近虚脱，她大口地喘着气，胸膛急剧地起伏着，连再往前走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就在这时，余光里的白色帆布鞋也停下来，紧接着一双手拉住她的左半边胳膊，让她大半个身体都往旁边倚了过去。

　　颜星凭着仅存不多的力气转过头，看见一张明媚过这头顶骄阳的秀丽面庞，季景的脸比红润不少，额头冒出一层的细汗，呼吸略显不稳，但对比颜星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平静了。

　　“不能停下来，颜星。”季景耐心地说，“你靠着我，我们慢慢走。”

　　肌肤贴着肌肤，心跳伴着心跳。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颜星的感官瞬间敏感起来，然而却抵挡不住这一千米跑完之后大脑的空白，她已经陷入一种无尽的迷蒙之中，不管这操场上有多少人，又多么热闹，她都感受不到。

　　她只是跟着季景的脚步往前走，仿佛溺水许久的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问方向，也不问缘由，就这样被引领着去向未知的远方。

　　这样走了十来分钟，颜星的状态较之前好了不少，尽管还是没什么力气，但已经可以逐渐地靠着自己向前了，她依托在季景身上的重量明显的变轻，季景也有察觉到。

　　“喝点水吧。”考虑到颜星刚才的情况喝水可能不太好，季景一直到现在才开口，“我刚已经拧开了。”

　　颜星嗯了声，没有拒绝。
　　一是她的确是感到喉咙很干，急需喝点水缓解，二是对比季景上次询问的语气，这次似乎并没有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颜星一口气便喝掉了接近小半瓶，看得季景在边上不禁皱眉，手抚着她的后背，担心地说：“你慢点喝，小心呛到了。”

　　“没事。”颜星喝完，便要把瓶盖拧上，忽然动作一顿，停下了。

　　季景：“怎么了？”
　　颜星抿唇，“你不喝水吗？”
　　季景微笑摇头，“我还好，不是很渴。”

　　颜星哦了声，默默地把瓶盖拧上拿在了手里，她面上平静不显，心里却是有些懊恼，刚刘茂问的时候应该多拿一瓶水的，就不会现在她喝了季景的水，以至于季景没有水喝。

　　又沉默着走了会。
　　季景先出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颜星：“好多了。”
　　季景：“那我帮你把号码牌取下来，我们走回去吧。”
　　颜星：“好。”

　　有了之前的经验，取号码牌的速度快出许多，全程只花了几秒钟便搞定了，季景小心地把号码牌折好拿在手里，和颜星一起并排往计分处走去。

　　还完号码牌再走出来，颜星已经没有再让季景扶着，俩人默契地走到了一个相对阴凉的地方，她拿着一瓶不剩多少的水站在季景的右边，眼神正在东张西望。

　　片刻，她的视线停了下来。
　　下一秒把手上的水瓶塞到了旁边人手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事发突然，季景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懵，反应过来刚要开口问一句，就发现颜星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紧接着便消失在了人堆里。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吗？

　　几分钟以后。
　　颜星从另一个方向回来，走到季景旁边。

　　“给你。”她语气平淡。

　　季景还在看着颜星离开的方向，闻声转头，对上一张平静中透着疲倦的脸，眼睛淡然无波，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无，她怔了下，便看见颜星手里多出来了一瓶水。

　　“其实我不是很渴的，这样太麻烦了。”季景没想到颜星会特意去给她拿一瓶水来，感动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把水接到了手里，看着颜星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

　　颜星立马低下了眼，手垂下的同时轻轻的摇了下头。
　　似乎是在回应。

　　季景的嘴角再次上扬，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边把瓶盖拧回去边问颜星：“你去哪里拿的水啊？”
　　颜星说：“主席台那边。”
　　季景微微颔首，又问：“刘茂给你的么？”

　　一般这种场合，班级用的水都是有人守着的，并不是随便一个人过去都能直接拿走，总要和其中负责的人打个招呼，一班也不例外。本来这也并不是个多难的事，但对于颜星这种在班上人缘奇差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颜星摇头，“他去比赛了。”
　　季景的手楞了下，疑惑看她，“那你找谁拿的？”
　　颜星平淡地说：“陈江寒。”

　　就在不久之前，她看见张畅拿着一瓶水从跑道那边过来，没多犹豫便把顺着他出来的方向反着找了过去，幸顺着主席台走出没多远，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江寒在小马扎上坐着，正拿着书扇风，看见她的瞬间动作微顿，“你找刘茂吗？比赛快开始了，他刚去准备签到了。”
　　颜星默了两秒，摇头道：“我找你。”
　　陈江寒不解地看向她，“……找我干什么？”
　　颜星朝一旁的角落看过去，指着地上的半箱水，说：“我要一瓶水。”
　　陈江寒闻言蹙眉，“你自己拿吧。”
　　颜星点头，非常平静的说了句谢谢班长便走到了角落，弯腰拿了瓶水，转身离开，连脚步声都很安静，就像她出现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

　　季景听完她的回答，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沉默片刻，还是试探着开了口：“你以前和他做过同桌？”
　　颜星皱眉，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才说：“嗯。”
　　季景追问道：“那你们……？”
　　“不熟。”颜星抢先一步给出了回答，顿了顿，看向季景的眼睛说，“你想去看刘茂比赛吗？”

　　和女子一千米相比，刘茂那边的情况要好上许多，一连三圈下来，他都稳稳的占到了前三位，偶尔会往后掉到第四，又很快超越了回来。

　　最后半圈。
　　刘茂保持在第二的位置。

　　随着终点越来越近，赛况也愈发激烈，等到最后快要冲线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一窝蜂的跟着跑动起来，颜星仍然是站着一开始的地方，在终点的另一边，隔得不远。

　　颜星没动。
　　季景也不动。
　　她们肩并肩一起沉默着，在人群的对比之下未免有些扎眼，但她们似乎并未察觉，只是安静地站着，将目光投向了远方跑道上奔跑的人。

　　忽然。
　　队形开始有了变化。

　　就见有人在临近终点不远的位置突然提速，爆发力远超众人，一个大跨步超过他前面的人，在占据了良好地势的同时持续提速，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直奔终点而来。

　　成功冲线。

　　“是刘茂！”季景顿时惊呼出声，激动地扯着颜星的胳膊，“我们是第一名！颜星。”
　　“嗯。”颜星点头，面色难得松动许多。

　　旁边看热闹的人很快围上来，有递水的，扶人的，还有不知道是过来道贺还是调侃的，“茂哥还是牛逼啊，最后这么点距离还能加速，我还以为又是第二呢！”
　　刘茂看他一眼，“什么叫又？”
　　段高阳郑重地点头，贱兮兮地说：“嗯，也就是上次和上上次，还不算多，是我说的不对。”

　　刘茂刚把一瓶水喝完，顺手就把空着的水瓶往段高阳身上一扔，段高阳躲了下没躲开，小腿被砸了下，倒是不疼，他大叫道：“茂哥，你怎么搞突然袭击！”说完顺便把水瓶往旁边踢了一脚。

　　“你个呆逼……”刘茂正说着，余光一扫，忽然多出来了两个人，他立马噤了声，转头看过去。

　　季景把滚到脚边的空水瓶捡起来，笑着看向刘茂，“恭喜！”
　　刘茂摸了摸头，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段高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最后一抬手搭上了刘茂的肩膀，扬了扬下巴，说：“茂哥，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不介绍一下？”

　　刘茂连忙把他的手拍开，“瞎说什么，这班上新转来的同学。”同时看着季景，着急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这我发小，平时这样说话习惯了，你别介意。”
　　季景微微摇头，“没事。”

　　段高阳不服气道：“什么叫我平时这样说话，我说话怎样了？”
　　刘茂踩他一脚，低声说：“闭嘴。”

　　季景见了有些好笑，偏头看向旁边的人，就见颜星正看着段高阳，眉头皱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怎么了？”

　　颜星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收回目光道：“我们走吧，我想去上厕所。”
　　“好。”季景看向刘茂，“我们就先走啦，你们聊。”
　　说完挥了挥手。

　　刘茂也朝她挥手，“拜拜！”

　　等到两人转身离开，段高阳终于悠悠地开了口，“我可以说话了吧。”
　　刘茂：“有屁快放。”
　　段高阳：“旁边那个短头发的妹妹也是你们班的？”

　　刘茂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不然是你们班的？”
　　段高阳挑眉，“叫什么？”
　　刘茂顺着背影看一眼，转过头说：“她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段高阳反问：“和你有关系？”

　　“和我……”
　　刘茂话说半截，没了下文。

　　段高阳轻轻笑出声，忽然又神色正经起来，说：“我前些天见过她。”
　　刘茂惊讶：“在哪？”
　　段高阳：“天台。”
　　不意外地看见刘茂满脸的疑惑，他伸了个懒腰，一点没打算继续往下聊，只说：“走了，出去上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