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星》却佛

12、动员

　　颜星正好把最后的一点月饼放进了嘴里，看向季景的眼神迷茫，“……？”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季景已经把一个月饼掰成了两半，小的那一半留给了自己，把大的那一半递给了颜星，撒娇中带着祈求的语气，“帮我吃一点，拜托啦。”

　　颜星怔住，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季景笑得灿烂，“谢谢。”

　　颜星低头吃月饼，一时没想清楚为什么又是季景在说谢谢。
　　……明明她才是受到恩惠的那个人。

　　一整个上午基本上都在收作业。
　　颜星感觉没上几分钟的课便已经到了中午，到下课铃响，她安静地等着季景收拾好课本才一起出了教室。

　　走出一段路以后两人分开，颜星一个人去食堂。
　　昨天晚上她找周佩兰要了50块钱，算到这个月由于国庆放假少上几天课，她没把所有的钱都充进饭卡里，还给自己留了5块，以备不时之需。

　　吃完饭回来看时间还早，颜星便去了趟厕所，本来是想着抽根烟，一打开烟盒发现就剩下两根，考虑好一会还是忍住了。

　　这天上周五的课。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思想品德。

　　思想品德老师是个年纪偏大的中年女人，听说过两年就要退休了，她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夹杂着浓厚的南京味，尤其是说到激动的时候，更是口音明显，总会冒出一些过于地道的词汇。

　　即便颜星已经在南京待了几年，也不敢说她可以完全知道，她不得不怀疑季景到底能不能听懂这老师讲的话。

　　“你能听懂吗？”

　　“……还行。”季景转过来，“我妈有时候也会和我讲南京话，我差不多能听懂一些，不过我不会讲。”顿了下，又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我外婆教过我来着，但我没学会。”

　　“我也不会。”颜星理所当然。

　　季景轻笑，说：“你要笔记吗？”
　　颜星摇头，“不要。”
　　说完低头看了眼课本，眼前的文字密密麻麻让她瞬间就头痛了起来，她来回翻了几页，最后干脆把书合上，紧接着把头趴了上去。

　　这一觉颜星睡的很香，连什么时候下课的都不知道，她醒的时候讲台上已经换了人，李德辉正倚在讲台上端着茶杯喝水，而季景还在低头抄笔记。

　　颜星打了个哈欠，便看向窗外。
　　恰好一只鸟从眼前飞过。

　　收假后的第一节课总是没什么内容，李德辉拢共就讲了不到十分钟的新课，剩下的时间一半是在说作业的问题，另一半则是在讲一些无意义的废话。一直到要下课，李德辉才终于透露出了个还算好的消息，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

　　运动会在下周的周四周五。
　　开两天，结束了正好周末放假。

　　报名时间截止到了这周五放学之前，体育委员刘茂正努力动员班级同学踊跃参加运动会。

　　刘茂个子高，肤色偏黑，五官长得中规中矩，他是体育很好，对比起来成绩就非常一般，班上的千年老二。
　　倒数的。

　　只是本来一班的人对比运动就更愿意学习，加上这阵又在拉进度上新课，李德辉再三强调了期中考试的重要性不要再运动会上花费太多心思，这下更是没什么人愿意去报名。

　　动员了两天，好歹是报上了一半。

　　刘茂花了几分钟排了下各个项目的时间，把自己能报的都报上，又给前桌说了半天好话，终于把男生这边的项目都凑齐了。
　　至于女生那边，还剩下跳高跳远和一千米没有人报名。
　　都是挑剩下不愿意的。

　　“我跳不过去，你找别人。”
　　“我去年听了你的话去跳远，腿痛了三天，今年你打死我我都不会去的！”
　　“一千米跑下来累死了，谁爱去谁去。”

　　几个女生互相推脱着，到最后有个人说了句，“你找颜星呗，反正她也不需要学习，正好有空，以前一千米不也是她去的吗？”

　　刘茂其实不太愿意去找颜星报名，一是因为他觉得不要的项目都丢给她一个人未免不太公平，而另一个是颜星的体育成绩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往年的一千米没人跑都是她去的，回回都是倒数第一，到的时候整张脸刷白，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第一年的时候他差点没被吓死，还以为要出什么人命。

　　班上的同学也没人管她，其他人参加比赛的时候都有人喝彩助威，轮到颜星跑步都是一个人，偶尔也会有人看她一眼，不过说的都是怎么跑的这么慢之类的话，没有人关心她什么时候跑完，也没有人会在终点给她递水。

　　去年刘茂看见给她递过一次水，但她并没有要，只挥了挥手便径直走开了。

　　她似乎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已经到了报名的最后一天。
　　项目还是没有报完。

　　放了学。
　　刘茂还是拿着报名表去了最后一排。

　　季景见他在自己桌边停下，主动说：“是要报名运动会吗？”
　　她和这班上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勉强也就混了个脸熟，名字还没能完全对上号，不过这几天刘茂在班上动员参加运动会的事情，她倒是记住了。

　　刘茂本来正要问颜星，听见声音看向说话的人，长得挺好看，就是面生，他想了会才想起来是新来的转校生，瞬间露出个笑，“你要报名吗？”

　　季景：“我……”
　　刚说了一个字被颜星打断，“还有什么？”

　　刘茂立马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颜星说：“跳高跳远和一千米，都没人报名。”

　　“嗯。”
　　颜星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仿佛是在答应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那我报吧。”

　　刘茂脸上瞬间乐开了花，立马把报名表放在颜星的桌上，他伸手指着空着的几个位置，语气急迫的似乎是生怕颜星下一秒会反悔，“那你在报名表上登记一下，就这几个空着的地方写个名字就可以。”

　　颜星也没看，只低头去书包里找笔。

　　“用我的吧。”
　　季景的笔正好就在手上握着，见她翻书包便放在了报名表的旁边。

　　颜星说了声谢谢，拿起来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连三遍。
　　写完把笔还给季景，又把报名表拿起来递给刘茂。

　　刘茂接到手里，感激地说：“班上人都不愿意参加运动会，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到时候你尽力就行，成绩不好也没有关系，只要别不去就成。”
　　颜星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刘茂去座位收了书包离开，季景也已经把书包收好准备和颜星一起去倒垃圾，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会陪颜星一起去倒垃圾，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颜星一个人抬着垃圾桶，她只是陪着走一趟。

　　但碰上像今天这样垃圾比较多，一个人抬起比较吃力的情况。
　　她就会帮忙一起抬。

　　一般这时候，颜星都没拒绝。

　　垃圾倒完往回走。
　　操场上除了打篮球的几个身影之外，便没有别的人。

　　深秋傍晚的风一阵一阵，夹杂着淡淡的花香，略有些凉意，但也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很冷。

　　走到半路，刚把篮球场经过。
　　季景突然停了下来。
　　颜星走过两步察觉到也停下来回头。

　　季景正指着围墙上方，转过头喊她，“颜星，你快来看，桂花开了。”
　　颜星折回去，她站在围墙下面，看着墙对面的半截树，树上开满了黄白色的小花，密密匝匝地，像堆在一起的星星一样。

　　她不以为意，“前几天就开了。”

　　季景啊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每年桂花不都是这个时候开吗？”颜星顿了顿，露出一个诧异的眼神，“北京没有桂花树吗？”

　　“有啊。”季景又看向围墙，“不过学校里没有，要看桂花只能去颐和园或者香山公园，我爸妈前两年工作忙没时间带我去，我还没看见花就谢了。”

　　颜星说：“……南京很多。”
　　算是安慰。

　　看了一会。
　　便继续往前走了。

　　刚爬上台阶走到了一楼，正好碰上了从厕所的方向回来的刘茂，刘茂看见她们连忙小跑上了前，“你们怎么还没回家。”他说着一顿，看向颜星手里的垃圾桶，“郭正让你倒的？”

　　季景问：“郭正是谁？”
　　刘茂回答：“清洁委员。”

　　季景哦了一声，自从上次她和颜星说过一次以后，便再也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包括刚才要报名运动会的事，她也没打算过问。

　　颜星不接话。

　　刘茂想了下说：“是不是因为郑曼妤？她一向看不惯你，估计是她和郭正说了什么。”
　　季景不解，“郑曼妤又怎么了？”

　　刘茂假装咳嗽了一声，说：“……郭正对郑曼妤有那么点意思，刚上初一的时候还给郑曼妤写过情书，被郑曼妤以成绩不好为理由拒绝了。”

　　到底是十多岁的年纪。
　　说起喜欢这件事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然。

　　刘茂皮肤这么黑，竟然也能隐约看出来他脸红了。

　　季景恍然大悟，她看向颜星，却并没有从颜星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波动，似乎她一早便猜到了是这个理由，“随便是他们谁都和我没有关系，反正也只是倒垃圾而已，我倒就是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毫无表情。
　　当真是没有透出半分不满的情绪。

　　刘茂默了两秒，不再和她讨论这件事情，伸出手就要去拿垃圾桶，“我帮你拿进去吧。”

　　颜星摇头：“不用。”
　　说完越过他，径直往教室走。

　　季景连忙跟在她后面进去，顺手把后门关上，回到座位背上书包，颜星已经把靠这边的窗户关上了，她于是去把另一侧的窗户关上，最后才走到前门。

　　颜星关了灯。
　　等她出去，才把门带上。

　　门锁好，确认一遍。
　　“走吧。”

　　季景点头，转身往台阶的方向看过去，没见到刘茂的身影，应该是回家了。

　　台阶往下。
　　季景说：“刘茂人看起来还不错，挺热心的，我看你们关系好像还可以？”
　　颜星嗯了声。

　　停顿两秒。
　　她又开了口，像是在解释，“他是班上的倒数第二。”还有后半句她没说出口的是——
　　我是倒数第一。

　　季景听出来她话外的意思，沉默片刻又笑起来，“他也不会一直都是倒数第二，说不定下次期中考试就考好了呢，你说是吧？”

　　颜星不说话。
　　她不知道刘茂下次能不能考好。

　　反正……
　　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