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有星》却佛

11、收假

　　颜星很听话的出来了。

　　她先不慌不忙地把汤碗放在了桌上，又往壁柜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往阳台走去，最后她蹲在在洗衣机的边上用拇指和食指拎着老鼠的尾巴将它提了起来。

　　“一只老鼠而已。”
　　她把手往前伸出一截，“已经死了。”

　　周佩兰立马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舌头打颤，“家里怎么会有老鼠的？”

　　颜星露出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一直都有，只是我刚好把它抓出来了而已。”说完她把死老鼠随手扔进了餐桌边上的垃圾桶里，转头看向周佩兰，“吃饭吗？”。

　　周佩兰看着阳台上散落的老鼠药，又看了眼垃圾桶里若隐若现的老鼠尸体，果断地摇头。
　　她平时最怕这种东西了。

　　颜星哦了一声，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厨房洗手。
　　没一会她端着一碗饭出来，另一只手里拿了一个空碗和两双筷子，她把盛了半碗饭的碗放在自己面前，又将空碗摆在了对面。

　　她认真的把肉全部夹进了对面的碗里，又夹了两筷子的空心菜，温声说：“爸，你多吃点。”

　　不到九点，周佩兰便关上了房门。
　　颜星慢悠悠地吃完饭又洗了碗，她拿着扫帚去阳台将地上的老鼠药打扫干净，连着客厅的垃圾一起倒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然后她蹲在垃圾桶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三根烟接连点燃。
　　火星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亮。

　　颜星拿在手里，不顾烟雾飘散开来熏红了眼睛，自顾自地说：“我没有钱给你买香，你不要生气，以后等我长大有钱了补给你。”

　　“我明年就毕业了，应该要去很偏的地方上学，到时候我就不在这住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外婆身体很好，你不要担心。”
　　声音顿了下，又继续，“至于她……祸害遗千年，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秋天晚上的风不小。
　　夜风一吹，便很快短了一簇。

　　颜星直直地看着，声音很哑，“天气冷了，你在那边多穿点衣服，或者你喝点酒也成，不过不要喝多，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一个人要多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大意……”

　　火星逐渐的往下推移。
　　眼见着就要熄灭。

　　她把上面多余的烟灰吹掉，“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说……我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话音落地，最后一丝火星灭了。
　　眼前归于黑暗。

　　颜星在地上蹲了很久才站起来，转身进了单元门。

　　刚进去。
　　便有个人从花坛边松树的方向过来，扔了个垃圾，又去了斜对面的一栋楼。

　　二楼的门正开着。
　　季景进去把门关上，换了鞋，走到厨房抱着了正在洗碗的人的腰，“妈，碗还没洗完啊？”
　　季韫带着手套，上面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沫，也不好伸手去把她的手拿开，只好说：“刚扔了垃圾回来，赶快来洗手。”

　　季景嘿嘿一笑连忙松开手，就在洗碗池把手洗了干净，接着她走到客厅拿了个苹果，又从刀架上拿了把水果刀，蹲在垃圾桶旁边就开始削苹果。

　　速度很慢。
　　苹果皮断成一节一节。

　　知道季韫一向不喜欢吃苹果，她削好以后便自个吃了起来，“妈，我们明天几点的车？”
　　“晚上九点多。”
　　“那我们白天去外公家吗？”
　　“嗯，去外公家吃了晚饭再去车站。”

　　吃完苹果，季景去洗澡。
　　洗完澡，她回到房间继续做作业。

　　假期作业她在学校写完了一部分，在季韫回来之前她又做了一点，现在还剩下大概三分之二，她要是快一点大概明天走之前可以做的差不多，到时候就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去北京。

　　刚好把英语作业写完。
　　季韫过来敲门，“小景，快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知道了，妈。”季景把笔放下，伸了个懒腰，想起来又给mp3充了个电才爬上床关了灯。

　　窗帘只拉了一半。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落在床边，湖蓝色的被套起了褶，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随着身边机器发出叮的一声，水声消失，空气安静下来。

　　颜星站起来，把半自动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另一个桶里脱水，合上盖子，按下启动键，水瞬间便从管子里流出来到了桶里，白色的泡泡漂在最上面，不停地打着转。

　　夜很安静。
　　只能听见洗衣机运作的声响。

　　颜星再次在小板凳坐下，眼睛看着桶里不断变多的水。
　　等到声音消失，水的高度也不再上涨，她才站起来把衣服从桶里拿出来，踩在板凳上把衣服晾好，将快装满水的桶提到浴室的马桶边上，又洗了手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周佩兰的房间只隔着一面墙，本来是一个储物间，面积很小，刚好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书桌，没有多余的空间放凳子，要写作业的话只能坐在床上。

　　房间有一扇不大的窗，打开是两栋楼之间的夹缝，即便是天气最好的时候也没什么光进来。
　　开了也是白开。

　　没有开灯。
　　颜星进来关上门便直接坐在了床上，躺下来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mp3来，她打开播放键放在耳朵边上，听着中年男人断断续续有些不清楚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夜很黑，也很漫长。

　　很久以后。
　　耳边男人的声音停下来，却有声音她脑海里却不停的循环播放着。

　　一遍又一遍。
　　不受控制。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

　　颜星在收假的前一天晚上才把作业写完。

　　收好放进书包。
　　一觉睡醒，刚好六点出头。

　　起床刷牙洗脸，换上校服把书包背上，颜星又去厨房装了碗水，准备去给角落放着的一盆仙人掌浇上。

　　仙人掌是她刚来南京的那一年买的。
　　那天她和颜良才一起去家具市场买书桌，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菜市场门口卖仙人掌，颜良才见她多看了两眼便用剩下的零钱给她买了一盆。
　　刚买回来的时候才一巴掌大，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为此颜良才特意给它换上了一个大些的盆。

　　浇完水。
　　出门下楼。

　　或许是因为假期刚结束的缘故，路上的人比起平时都还要少，一直走出小区她都没有看见一个人，校门倒是按时开了，不过校道上也只有零星几个人。

　　颜星不紧不慢地沿着花砖的纹路往里走，刚爬上一楼的台阶，右边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往右转头，没有人。

　　就在她楞住的这一瞬间，听见笑声从左边传来。
　　清脆的，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颜星连忙转向左边，看见季景就站在她下面一级台阶上，她微微仰着头，眉眼弯弯，笑得满眼的狡黠。

　　四目相对。
　　季景笑着朝她张了张手，“颜星，早上好。”

　　颜星心里想的却是她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后面的，如果是在小区就见到了自己，岂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家里住哪里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一早她就发现应该也不会现在才上来打招呼，这样想着她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去一点，扯了扯嘴角，说：“早。”

　　反应些许迟钝。
　　不过季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不擅长和人寒暄，往上爬了一级台阶和颜星站在同一个高度，两人便一起往教室走去。

　　颜星开门，季景在门口站着，等她开完门一起进去。
　　过去的一个月基本上都是这样，她们已经默契到不需要再互相说些什么。

　　教室的窗户从上次她们回去以后就一直关着，已经七天没透风，教室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于是一进门，颜星开灯的同时也把靠近走廊这边的窗户打开了。

　　季景见她开窗，也跟着走到教室另一边去开窗。

　　窗户全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座位坐下。

　　清晨的风透着大敞着的窗户吹进来，凉意逼人，甚至能感受到雾气的存在。

　　季景才刚坐了下没一会便感觉到有些冷，她转头看就坐在窗边的颜星，发现她鼻尖已经冻得发红，本就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是接近透明，“你冷不冷，要不要把窗户关小一点？”

　　颜星闻声偏头，顿了下，说：“你冷吗？”
　　季景怔了怔，“……还好。”
　　颜星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只转过头把窗户关了一大半。

　　风顿时小了。
　　季景看着她笑了下，低头从书包里把水杯和笔记本都放在了桌上，又从书包最里面拿出了一个映了花纹的红色盒子，拿出来放在了两张桌子的中间，“给你带的月饼。”

　　颜星正要打开书包的拉链，开到一半，还没完全打开。
　　闻声便是一愣。
　　她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眼神不解。

　　季景笑着说：“这是我爸学校中秋节发的。”顿了顿，又解释说，“附中也发了月饼，还有你上次见过的陈阿姨也给我妈送了一盒，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吃不完……我就带过来给你了。”

　　颜星抿了下唇，“谢谢。”
　　说完继续拉着书包的拉链，并没去碰月饼盒子。

　　“你要不要先尝尝？”季景见状把盒子拿起来放在她面前，“莲蓉蛋黄馅的，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吃。”
　　颜星正把文具盒拿出来，她本来是说不用的，听到季景后半段话又点了下头。

　　季景把盒子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四个月饼，半透明的包装，上面印着字。
　　她拿出来一个递给颜星。

　　颜星打开包装咬了口，甜中带咸，口味有些奇怪，不过细细嚼来又别有一番风味。
　　是好吃的。

　　没过一会，她已经吃完一半。
　　季景一直都在看着她，眼里始终带着笑，“好吃吗？”

　　颜星含糊地应了声。
　　快吃完，她想起来说：“你也吃。”

　　季景刚想说她刚吃了早饭不饿，不过觉得颜星可能是不太好意思一个人吃，思索片刻说：“一个有点多我可能吃不完，要不……我们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