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许今漾

6、雨天（6）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食堂临近关门时间给她们最后打得一份饭的分量堪比之前的两份，明婉掂量一下，想着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明天再吃一次。

　　明婉低头看着餐盒，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走在里面的商识已经借着拉着她胳膊的那股力站去她外面那侧。

　　明婉呼吸一滞，抬起头看向马路边走过的那辆白色小轿车。
　　她看过商识的眼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跳跟着一下又一下的迅速跳动。

　　商识侧过脸来跟她相视，未言半句。

　　商识晚上还要值班，刚到前面的分岔路口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向前走去的身影，脑海里浮现出他刚刚的那个动作。

　　她看着那只被他掐过的胳膊，没再多想。
　　明婉侧过身朝着住院部大楼走去，本以为江檀还在祝盛那里，刚过去江檀已经迎面而来。

　　“你还没吃吗？”江檀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两份饭。

　　“吃了啊。”
　　“那你还带两份？”

　　明婉有些疑惑：“祝盛不吃吗？”
　　江檀看着马路上后面要开过来的车拉着她往一边走去：“他不舒服又睡下了，不需要吃。”

　　“算了带两份也没什么，打热一下明天当午饭。”江檀计划着。

　　明婉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办法确实可行。

　　晚上回去的时候明婉接到一个特殊的电话，江城那边的号码她有些疑惑。

　　她不太喜欢接陌生号码的电话，没接没挂等它响着，还以为是传销不接她也不会再打。

　　可那边似乎不太会罢休，打了两个过来又打第三个。

　　江檀坐在旁边看着泛起一点点声音的电话铃声：“你还不接啊。”
　　明婉瞅过一眼拿起手机：“喂。”

　　在她印象中，能用江城的号码给她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这次打这么久不是传销那会不会是…

　　明婉的声音轻轻响起，那边沉闷许久。
　　她松了口气，只当对方打错电话准备挂断的那一刻，对面才有反应。

　　“婉婉。”
　　明婉下意识到怔住，握紧手机。

　　“嗯。”
　　“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冷静着脸色，就连语气里都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

　　回复她的又是一片沉默。
　　江檀没有说话，一连吃瓜的表情。

　　她总感觉这一通电话不这么简单啊。

　　明婉没什么耐心，刚准备再次挂断的时候，那边又出了声。

　　“过几天你妹妹想来上京玩，我也好久没见你，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没有。”明婉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她拒绝的速度让对面的人为之一愣，似乎是有想到也似乎是没想到，她动了动嘴唇想吐出半个字来都很是艰难一般。

　　许久。
　　“婉婉，不耽误你多久，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也行。”

　　“我很忙，没时间。”明婉抿下唇：“挂了。”

　　“谁啊。”江檀询问，一脸的吃瓜表情。
　　明婉侧过头调整一下面色靠在沙发上：“一个故人，要来上京让我带她玩。”

　　“上京有什么好玩的啊。”江檀侧过身去唏嘘。
　　不过作为网红城市，倒是招人喜欢，蛮多人来。

　　“但是你不是不忙嘛。”
　　“是不忙，只是不想见她。”

　　没什么好见的。
　　见不见都是那样，不如不见。

　　这一通电话有些打乱江檀的思绪，她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要睡之前才看见信息里一个多小时前，那通电话的号码还发来一条短信。

　　她躺在床上，看着小作文似得那条短信。

　　“婉婉，妈妈现在这个年龄算是见一面少一面，我来上京也不全是为陪你妹妹玩，也是想看看你，我这周四中午十二点三十到江北机场，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机场见，一起去吃顿饭吧。”

　　明婉看的很快，退出去的也很快。
　　周四，今天过凌晨马上周一。

　　周四。
　　快了。

　　但是她不想去，快不快都无所谓。

　　明婉码字存稿，说好和商识再一次见面她就发文，她也说到做到。
　　星期二的下午六点，她拖拖拉拉却又准时发布第一章。

　　其他网文圈的好基友纷纷发来祝贺。
　　包括江檀和群里其他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时隔多年，我们明大作者终于发文了啊。”
　　江檀把她新文的链接发布在了群里。

　　这个群一共五个人，是她们认识很多年的共同好友，也都知道她的笔名，也是现实生活中唯四知道她笔名的好朋友。

　　“这次写的什么，我去看看。”
　　“医生哎，最近晋江老火这个人设。”

　　明婉看着江檀发的那句话点了引用回复：“什么叫做时隔多年，我也只停半年好不好。”

　　她看其他大作者一年不发的都有呢。
　　她区区半年算什么。

　　“啊是是是。”
　　明婉发文，她的笔名是养出来了的，没一会儿收藏就涨了百多，评论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过看着这些，她有时候还是会很内耗，担心写崩。
　　她在家里呆一天，外面夏天即将来临这个时间太阳都还没有落下去，阳光灿灿的很是好看。

　　换了套衣服，她打算出去走走。

　　小区附近有个公园，她每次出来遛弯的首选。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外面出来的人不少，有老人带着孩子的，有夫妻，有遛狗的小情侣，也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朋友一起。

　　明婉坐在秋千上，看着人来人往，她嘴角微勾。
　　忽然觉得，这样有伴侣的生活很是舒服。

　　不过。
　　她一个人也不错。

　　“怎么一个人。”
　　明婉的秋千她一个人不太能荡的高，突然一声男音伴随着她秋千被推高的弧度一下子清晰的让她感觉到。

　　她怔住，下意识到侧过头。

　　她撇着眸子只能艰难的看见一点点。
　　不过听声音她听出来了是谁。

　　“学长，你怎么在这。”
　　“下早班，出来锻炼锻炼身体。”

　　商识还在轻轻推动着她的秋千，她慢慢的向上又慢慢的往回荡，一下又一下。

　　她的长发跟着在风中飘扬。

　　“抓稳了。”商识轻声嘱咐。
　　明婉听话的抓紧两根绳子，下一秒，她比刚刚那几下更加荡的高上。

　　她双目弯弯，第一次感觉到有人推的秋千是怎么样的。

　　“谢谢学长，你要试试吗我推你。”明婉侧过头看见他的一点点侧身。

　　商识推着秋千的力度小下来，最后帮她稳在前面：“算了。”

　　“你还要继续吗。”
　　明婉迟疑半秒从秋千上跳下来：“算了，我刚刚一个人都荡好久，让那几个孩子玩吧。”

　　她刚刚就注意到坐在一边一直看着秋千荡那几个孩子。
　　果不其然她刚跳下来，那几个就很快朝着这边跑过来。

　　明婉背着手，跟商识站在一起往一边的石头路上走去。

　　“那你这次的白班是上多久啊。”
　　“一个星期，下个星期应该是转中班。”

　　“三个班次轮着来啊。”
　　“对。”

　　七点半左右，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明婉背着手轻轻搓了搓。

　　“你那边应该离这个公园挺远的，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她有些好奇，而且她那天去他们小区，他那个小区挺大的，一些该有的娱乐设备都是完整的，根本不用大老远的还跑过来一趟。

　　“跟梁思安约了在这打球，被鸽了。”

　　明婉：“……”
　　她一阵沉默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不过这个公园她还是蛮熟的，在公园外有个挺大的室内球馆她去过一次，是真的很大。

　　明婉的脚步停在原地，侧过身背着手目光闪动：“要不然，我陪学长去打一会儿？”

　　“我大学体育那节课选的篮球，多多少少还是会点。”害怕被拒绝，她还亮出她的课程：“每一次考试都在九十分以上哦。”

　　她抿抿薄唇，这个成绩应该是不差的吧。
　　她还是有在好好学投篮。

　　商识看着她不知怎么回事笑出来，他沉吟半秒：“那去试试？”

　　可能是工作日，球场里的人不算多，还是有几个空场地在。
　　明婉张望两眼，一个人三十块钱他们没球还压了两百都是商识给的。

　　不知道是球员故意给的还是商识挑的，他拿的是一颗粉色的球。

　　明婉不在里面也不太清楚。他刚走出来就将手上的球扔过来。

　　明婉可也不是吃素的，稳稳当当的接住还对他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那表情就好像是在给他说“接个球而已，小菜一碟。”
　　明婉将球摊在掌心里，转过身一下子扔在地上拍动，距离篮筐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件事。

　　“学长，一人五颗球，来看看谁中的多？”
　　“可以。”

　　“明婉。”
　　“嗯？”
　　明婉刚转过身去打算站在二分线上投第一个球的时候，商识叫住她，她又转了回去。

　　“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不要叫学长。”
　　她有过半秒的纳闷，不过很快点头应下：“好。”

　　明婉从大学毕业开始就没碰过球，看着篮筐与球之间的距离她突然很想知道她刚刚谁从哪来的勇气要跟商识比比的。

　　这不等于拿鸡蛋砸石头嘛。
　　真的是。

　　不过话都放出去了，她肯定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豁出去了。

　　第一颗，没进。
　　如她所料。

　　第二颗，没进。
　　再一次如她所料。

　　到最后五颗球，她进了两颗，她觉得还是不错的嘛。

　　商识站在她身后看着，嘴角的那抹笑总是淡淡的挂着。

　　“这样吧，你投二分，我投三分可以吗。”
　　“为什么。”她捡回球扔过去有些纳闷。

　　怎么他还要搞区别对待这一套吗。
　　“不为什么，我比较喜欢投三分。”

　　商识的手很大，他把玩着手里的那颗球往后退去几步。

　　他脚尖轻轻垫上。
　　第一颗，进了。

　　“咚”的一声，明婉的瞳孔放大些许。
　　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进了三分？？

　　明.捡球小童.婉再次把球扔过去。

　　第二颗，进了。
　　明婉：“？？？”
　　她们打的球是同一种吗。
　　为什么他进个三分这么轻而易举。

　　她一个两分球都给投难了。
　　商识五颗球，一共进了四颗，是她的倍数。

　　果然学神就是学神，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

　　“学长，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打球的吗。”
　　初中的时候她会被宋绵绵和江檀经常拉去高中部的篮球场看帅哥打篮球。

　　那个时候就听江檀问为什么没在球场见过商识。
　　宋绵绵告诉她们，他说书呆子除了看书其他的什么娱乐设施都不会参加，更别说打球这种费时间费体力的运动。

　　不过宋绵绵说的好像也没错。
　　她们确实没有在球场看见过一次商识。

　　要不然她估计也不会这么晚才开始暗恋他。
　　早发现，那早就春心萌动了。

　　“大学的时候，课程重压力大，梁思安就会拉着我打球放松。”商识还在自顾自的投球，说话轻飘飘的，刚进一个他转过身又去捡球。

　　课程压力大…

　　明婉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她高中的时候还会和在上大学的商识聊天。

　　那段时间短视频上有个热梗，大概就是学医很累学医掉头发多的一个内容，她当时转发给了他看，问他学医这么累为什么还会选择这条路。

　　那个时候他可能很忙回的也很慢。
　　但是他那晚也是和她说了最多话的一晚。

　　她和他聊天一般问的都是一些课程上，或者对她的一些私事，很少很少会去聊到他身上，那一晚是第一次。

　　商识告诉她，他之前对未来的规划并不是学医这条路，他是在高三上的时候临时改变的想法，也是在那之后他打算去走学医这条路。

　　因为他爷爷死于医生手术失误，不够专业，上了手术室就没再下来。
　　那件事当时闹的很大，几乎那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虽然说最后医院给了赔偿，肇事医生也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商识的爷爷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告诉她，他要学医，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去救更多的人。
　　所以他选了学医这条路。

　　不过他现在确实做到了他救了更多的人。
　　完整了更多人的家庭。

　　但他。

　　明婉坐在球场仰着头看着商识投球的姿势，又想起很久前她因为跟爷爷吵架闹小脾气出走的那次，她告诉商识。

　　商识为什么会那么极力的劝阻她回去。
　　不过他确实没有说错，那晚下着大雪，她爷爷拖着一只残疾的腿在雪夜里，不停的找她。

　　她想，他当时是代入了他爷爷对吧。
　　她听说商识好像也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难怪有些时候，她总觉得她和他像像的。

　　“明婉。”
　　“啊？”

　　明婉的思绪被拉回，双目聚光。
　　商识站在球场上逆着光，他手上摊着球微微喘气。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