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大水淹死了酱板鸭

27、落叶

　　沈瑜结束本年度最后一次感冒之后，就全心全意把自己投入知识的海洋。除了上课，学习，写试卷，似乎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天气转寒，校园里的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每个班轮流去路上扫地，轮到的班基本都是唉声叹气。

　　“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我讨厌梧桐树。”黄望亭叹了口气。

　　“我也是。”顾子言附议。

　　可是会掉的不止梧桐叶子，还有银杏、玉兰的叶子。这鬼季节又多风，风一吹，刚刚扫过的地又铺了一层黄了枯了的叶子。

　　程玥很幸运地躲过一劫，是班里的围观同学之一。沈瑜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大课间拎着扫把骂骂咧咧地下了楼。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个道观里的小道士，每天扫着永远也扫不完的道观，而老道长就可以一挥拂尘把所有的灰尘都掸走。

　　就在小道士便在心里盘算怎么偷工减料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你怎么下来了？”沈瑜挑了挑眉，“良心发现下了陪我干苦力啦？”

　　“良心可不是这么被发现的沈大佬，过段时间作文竞赛，我下来攒攒素材。”

　　“你不提我都要忘记这茬了，”沈大佬瞬间蔫了下去，“怎么办啊又要比赛了。”

　　边参观沈瑜没精打采地扫地，美其名曰来攒素材的程玥还是很善良地扒拉着枯黄的叶子和沈瑜聊天。

　　“你有没有看过一篇文章，叫做《稻香》。挺文艺的爱情故事，就是有点烂尾。”

　　“没，”沈瑜扫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讲讲？”

　　“回头发你看看，大概是说一对青梅竹马，男生从小跟着爸爸学摄影，女孩子家里是开民宿的，民宿门口有一片金色的稻田。之后男生在一次采风中出了意外，半身瘫痪。”

　　“然后呢？”

　　“然后就和女孩子失联了很多年，不过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在一起地很草率。故事里有句话我挺喜欢的：‘一只稻草人默默地站在田间，等着那个不可能向它走来的，另一个稻草人’。”

　　沈瑜对程玥的审美有了大致的定位，是喜欢略带遗憾，完整但不一定完美的文艺青年。

　　“秋高气爽”这个在小学生作文里用烂了的词，沈瑜觉得放在这一刻莫名的合适。两排银杏树俨然像秃了头的骑士般静默着，早晨的天凉丝丝的，按节气来说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可骊州向来四季不分明，阴晴不定。“秋老虎”在骊州多打了个盹儿，怕热的少年人还有穿短袖的。彼时程玥正坐在石凳上，宽大的校服外套没拉拉链敞着，翘了个二郎腿像监工似地看着她。

　　暖暖的阳光照在程玥脸上，她下意识地眯着眼。

　　和小猫咪似的。

　　沈瑜心想。

　　她拨了拨被风吹糊在脸上的短发，觉得现在这个年纪真挺好的。年少总是和轻狂无知相对应，直到她回去以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开了程玥分享过来的文章，才忽然觉得年少应该和明媚相对。

　　那个故事处处是秋高气爽，风吹麦浪，有离别有遗憾但终归是圆满。她又翻回顶部，作者叫笺韫，一股子文酸劲儿。

　　文章里有这样一句话：“年少时遇见的，像稻浪一样闪闪发光的少年，必得好好珍惜。”

　　很温柔的文笔，沈瑜总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也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个很相近的名字，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今早遍地的落叶，都是迟早会被树木抛弃的东西。记忆也是，本身就是用来遗忘的。

　　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沈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