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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Baboonery ...

  •   Baboonery

      有些东西碎掉就无法粘合,祈祷或是祷告,只能加速它的毁灭。

      李昀清一大早开工,丝毫不顾演员们的哀鸿,专断的态度根深蒂固,不过似乎拍摄不怎么顺利,一个简单的航海观察片段却拍了20几次。
      暴跳如雷的李昀清,摔了一地的杯子,触手可及的物品均已经阵亡。
      「陈没,你的表情不对!他应该更愉快,因为是第一次掌舵!」
      已经顺利爬上天空正中的太阳,毫不在意的地上发生的一切,刺眼的光芒只能加速李昀清的低气压。
      「停!」李昀清忍无可忍般的停掉陈潜的戏份,安排下一幕。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到底应该怎么表现这个人物!在你想清楚之前,我连你一个手指头都不会拍!」

      陈没懒散的脱掉外套,垂头丧气的朝我嘟着嘴。
      「不是我不认真,是他的要求太苛刻了嘛。要紧张要微笑,还要含情脉脉,这么快速的转换至少给我一点时间嘛。」
      「他真的那么说的?」我抖了抖陈没外套上的灰尘,然后轻轻挂在衣架上。
      陈没鼓起脸颊,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他又不是一个木头,要笑要笑!紧张的情绪怎么一点没有?他在说话呀,眼神要传达情感!」
      两手一摊,陈没歪着嘴:「就这样,真像法西斯。」

      「呵呵,其实他,观察的还不错。」
      「嗯?」陈没成功的捕捉到对话中的重点,「呐,阿汶,林源之的性格应该和我差不多,我只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吧。」
      我没说话,继续收整他的衣物。
      「不过,我一定会演出不同感觉的,因为我不是他。」
      「嗯…」这么信誓旦旦说着的陈没,忽然让我局促不安。

      「我也好想了解阿汶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陈没一头倒床,望着天花板发呆。
      等我把衣物收拾好,放进柜子里,他已经躺着睡着了。平稳的呼吸,规律起伏的胸脯,让我清晰的认识到,他还鲜明的活在我的生活里。
      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是人类的本性,而且人类也擅长挖掘这类未知。
      大脑里有一个妖怪在操纵着好奇心和求知欲,它们的旺盛和衰退。
      在陈没的大脑里,也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妖怪吧,我想。

      替陈没拉上被子,我才离去,空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可是,为什么非要了解过去不可呢。」

      不知道陈没用了什么方法,恢复只用了两个小时,随后的表演让李昀清感动得几乎掉泪。
      站在一旁的陈潜,却神情复杂。
      两人的对手戏依然平稳,陈没不想NG多来几次,所以拼命卖力。
      盯着络腮胡和鸟窝头的陈潜,表演相当轻松,就如李昀清所说的那样,「是个天生的演员也不一定」。
      「他也是一个天生的歌手啊。」我望着前方正在喝水的陈潜喃喃的说。
      「这个角色再适合他不过了吧。」

      「林源之因为胃痛而错过了和红色海豚的第一次见面,只从拍立得的照片中看见了粉红色的鱼鳍,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比烦躁,而「我」在安慰他。这就是第四场第一幕的大概了,大家都清楚了吗?」
      演员们只嗯一声,然后继续盯着自己手上的剧本,跳跃式的翻看着。
      酒保、侍女、船长、船员,众多的角色,是一场热闹非凡的戏。
      只是陈没并没有这样的施展机会了,望着他烦躁的样子,我忍不住笑意。

      陈没的烦躁,在摄像机的灯打开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仿佛吸引着人们的眼光一般,吸引着摄像机镜头的追逐。
      不过陈潜的频频出错让这传神的表演,只定格在了废弃的胶卷。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原因么。」陈没瞪着坐在休息室沙发上的陈潜,高傲的抬着眉。
      陈潜只是抿嘴笑,捧着手里的茶,一言不发。
      「…」
      「我很抱歉,」陈潜悠悠的说,捧在手上的茶,热气不停往外冒,「不过不在状态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用别人的时间调整状态是吧,你还真是自私!」
      「有可能,那只是一个过渡的需要。」
      陈潜放下杯子,从下往上的直视着陈没,目光却依然尖锐。
      「奉劝你别来这一套!」陈没别过眼,气冲冲的摔门走人,战战兢兢的经纪人差点以为快撞上火山了。

      「总算理解一点陈没为什么不肯接受你的原因了。」
      我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握着的茶,已经凉透了。
      「是吗。」陈潜不置可否的笑着,往茶具里多掺了点热水,「他性格冲动这点和林源之完全不同吧。」
      我停下动作,微微拉下视线:「确切的讲,他们完全不同。」
      「那你告诉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陈潜依然是微笑的表情,只是那微笑里没有一点友好的意思。
      「希望你不会忘记那晚我们说过的话。」陈潜放下茶杯,穿上外套,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我还在陷入沉思,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奔跑声音犹为清晰,紧接着有女声的尖叫,还有李昀清噤声的命令。
      等走到甲板的时候,上面已经围了一圈儿的人,其中不少拿着手机在拍照,还有些在尝试往海里扔东西。
      狂风吹起了长外套,也顾不得散落在风中的凌乱发丝,我只想迫切走到栏杆旁。
      天空开始旋转,周围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所有的画面已经在此刻固定。

      粉红色。雌性。
      只是一个光洁的一小部分背,却能感受到在水面下的巨大躯体。
      她在翻滚,不停扭动着自己的鱼鳍和尾部,好似在跳舞。若有似无的歌声,只随着她的摆动而变换节奏。
      她几乎与我们的船并行,或者她把这艘小型的客船当场了自己的同类。
      示好般的舞蹈动作,还有问候的歌声。
      或者她从队伍里落下了,她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只能哀嚎似的不断往远方传输信息,并且向相同形状的物体靠近。

      她还没有性成熟,鱼鳍两旁的粉红色还未褪去,张着嘴呼吸让她有些痛苦。
      我推开人群,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显然不知道这样前行的危险,涡轮随时可能击伤她的尾部,而她的血液可以吸引两公里外的鲨鱼。
      而现在停下客船,她就百分之百受伤无疑。

      「给我一条船,」我对那个年迈的船长说,「放我下去。」
      「你疯了吗,」李昀清吼到,「一不小心,你也会被涡轮卷得粉碎!」
      「快给我船,」我不耐烦的说着,「我不想重新回到原点,那花的时间太长了。」
      李昀清无可奈何,只得让船长给我找了条结实的救生船,并亲自给我穿上了救生衣,并且在衣服上绑了一条长绳。
      「注意安全,我们只拍了一半。」

      我微笑着点点头,坐到船上,让缆绳一点点的放下去。
      陈潜逆着光,脸却依然清晰,那种冷漠的态度装着什么样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斜上方的陈没一脸焦急,嚷着也要上船,不过不会游泳的他,并不减少多少危险系数。
      当然,陈潜也不会让他上船的,我想。
      因为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救生船底刚接触到水面,就感觉到了明显的晃动。
      客船前行时产生的小漩涡,很容易造成救生船的摇晃,这也是翻船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救生船的发动机电源开关,放掉一边的缆绳。而现在我只需要找一个晃动最小的时刻,同时松掉另一半的缆绳并且拉起发动机。
      做了个深呼吸,我努力平静着内心。
      放掉绳子的时候要彻底,拉下开关的时候要坚决,这些耳熟能详的口诀,在我心里反复播放,我静静闭上眼,然后睁开,进行第一次的尝试。

      我用力往下拉起发动机,然后放掉手里的缆绳。
      轰隆隆的声音顿时震耳欲聋,救生船并没有往斜前方开动,而是原地打转,剧烈的摇晃,让我不由得抓紧两旁浅浅的船沿。
      「快熄掉发动机,想办法抓紧绳子!」上方某个陌生声音传来,我却无力思考。
      超出船身负荷的摇晃,使我无法集中精神。
      而恐惧,更是让我想要闭上眼睛。

      朦胧中,我感觉到了一双温暖的粗糙的手。
      它覆盖在我因为害怕而颤抖的手上,熄掉了发动机,然后拉下那条缆绳,把它系在船尾的挂钩上,动作熟练的就好像已经操作过无数次。
      「再试一次。」我听到有人对我说话,轻柔的,温暖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
      那双手引领着我,解开了缆绳,拉下了开关,周围静悄悄一片。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救生船已经安然的行驶到了粉色海豚的前方。那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感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应该是他没错吧。
      眼角微微的湿润,腥咸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幻像,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
      因为,我,不,我们一起拯救了这条粉红色的海豚。

      海豚对声音犹为敏感,所以我用超声波的形式朝她播放着舒适的歌曲,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尾鳍,转移了方向,渐渐远离客船。她追逐着歌声,朝救生船驶来,我只得加大马力把她带到更为安全的地带。
      折腾了一个下午,总算是让她脱离了危险。
      和救生船相距5米的粉色雌性海豚,似乎更愿意追逐着船尾的浪花。
      这或许是一种本能呢,我想,就像人总是追逐自己抓不到的东西。

      夕阳正悬挂在西边的天空,把鱼鳞云染成金黄色,铺着红色鲜血般的海面,平静的往地平线延伸。
      客船上的人激动万分的望着天边的落日,似乎想把这一瞬间收藏起来。
      燃烧自己而换得光和热的红日,才是那永无止境航行者在追逐的最终目的地。
      而林源之曾经就是我的太阳。
      即使太阳熄灭,他也依然在海水和天空的交界处,发光发热。
      我把左手放在自己的心脏,感受它的规律跳动,左手的温暖似乎就能借此穿透皮肤,传递到心脏。

      「快看!」客船上有人指着远方深深浅浅的背影,惊喜的叫着。
      因为距离比较远,隔了好一会儿我才看清那人所指。

      那是一群海豚。
      有灰色有蓝色还有粉红色,他们摆成规整的阵型,极速的往远处驶去。
      在天黑之前,他们有需要到达的目的地,那是他们迁徙的补给之处,随和的几天里他们有可能都无法进食。
      跟在救生船后方的粉色海豚嗅到了同伴的味道。
      她加速游到了救生船的前方,发出空旷的叫声,以吸引同伴的注意。
      她的同伴收到了她的歌声,也发出同样频率的歌声。
      我想那是喜悦的声音,也是欢迎回家的声音。

      我关掉了轰隆作响的发动机,让救生船停在原地。
      优美的歌声萦绕在四周,此刻任何的声音均是多余。客船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远去的粉色海豚,以及她的同伴身上。
      已经掉进海水里的夕阳,在他们的身上洒下金光。
      不断被打破的海平面,也只能成为他们远去的幕景。

      直至夕阳的余晖完全褪去,海豚们的影子从海的尽头消失,客船上才点起了昏黄的灯。
      所有人都被这场奇景撼动,甚至于忘记此行的目的。
      李昀清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当船员们把我从救生船上拉下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维持那样的表情。询问?惊讶?亦或是好奇?我不得而知。
      拍到相当不错的画面的摄像师显然要激动的多。
      显然他以为粉红海豚只能后期合成或是橡胶制作,却不曾想能拍到货真价实的东西。
      至少有了一个参考的模型吧,我笑着对他说。

      相对于陈潜的冷静,陈没要显得紧张的多。
      只是在那两张些许相似的脸上,我同时看到了困惑和疑虑。

      「宋汶,」收工时,李昀清忽然叫住我,并示意其他人先走。
      我拉着身上的毯子,茫然的望着李昀清,努力的想扯出一个笑容。
      李昀清似乎很犹豫,但他询问的目光和语气却异常直接和坚定。

      「告诉我粉色海豚的故事吧。」他说。
      冰冷的海风拂过我的脸颊,只剩下毯子掉落到甲板上发出的「啪嗒」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Baboon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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