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Stories ...
-
Stories
从不肯为我停留一个瞬间的你，世界再大，也只是一个指尖。
后半部分的拍摄进行地比预期还要顺利，亲眼目睹粉色海豚的人们，都被那种气氛感染。
对海洋的崇拜和向往，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接受那样的神奇和宽广，也承认自己的渺小和孱弱。
就和当初林源之和我所面对的那样，蔚蓝色海洋下的一叶扁舟，情感、欲求、追逐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我越来越依赖那样的小事，而他却越来越忽略。
两个月的航行眨眼而逝，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迁徙的海豚群，倒是目睹了一场雨。
在头顶空无的天际上，像烟花一样凋谢的无数陨石，构成异常盛大的流星群，从幕布上坠落，夜空瞬间绚丽无比。
在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早晨，我们的船开始驶入港口。
阴霾压抑的天气一直持续到次日。
一到达陆地，我就匆匆赶回郊外的别墅，虽然拜托了花匠照顾，但依然有些不安。
和花园道了早安，也仔细检查了玫瑰的状态，才感觉到疲惫。在海面上晃动，和用脚踏在土地上，我也分不清到达喜欢哪一个。
喇叭花已经凋谢，稀稀拉拉的暗黄色叶子掉落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陈没栽种的向日葵花盘已经收获，只在夏日呼吸生长的植物，在秋天只能收藏。
屋子里积满了两个月的灰尘，熟悉的感觉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各种夸张的时尚家具，小巧玲珑的装饰，大到沙发，小到闹钟，都是陈没「精心挑压的物件。
侵入我生活的那天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怎么改变此处。
这种类似侵略的占有方式，再熟悉不过。
脱掉鞋子，赤脚走上楼，我没有开灯，屋子显得有些空旷和阴暗。
想念自己的床，也想念那个梦境，这是漂泊无依的后遗症吗，我自嘲的笑了。
从来没有梦到过林源之，即使是在对他无比想念和痴迷的时候也没有。
梦境常常反应出一些心理现象，而他却从未想要出现在那儿。
做了个深呼吸，我平稳的躺在床上，在大脑里回想着那双手的触感，重复着那一天的经过。温暖的感觉越发鲜明，倾泻的冲动涌上眼角。
「我好想你。」
空荡的房间里依然安静，墙上的时钟分毫不差的继续前行，规律的跳动加速着睡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未拉上的轻薄窗帘，随着夜风飞舞。
微弱的灯光从半掩的门缝透过来，故意被调暗的色调，让人觉得异常温馨。
我轻声的下楼，望着在窗户和餐桌来回奔走的陈没发呆，却不想发出一点声音。淡淡的香味从厨房传来，是那种很容易勾起人食欲的美好。
是精心熬制出来的粥，才有的原始香味。
「啊，阿汶你醒啦，」瞥见我的陈没，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换上百看不厌的笑容。「从片场回来，就直接去便利店买了材料，不过是第一次煮粥，可谓是千难万阻呀。」
陈没微微红着脸，把头发抓得乱糟糟。
「平时看你煮的那么轻松，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这其实是需要天赋的。」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到餐桌的动作。
「来吧来吧，」陈没跑过来推着我的背，「试验了无数次，总算是搞出了这么一点东西，至少从外观上来讲，还是值得鼓励的吧。」
陈没献宝式端给我的是一小碗淡青色的粥，深绿色的蔬菜叶漂浮在粥面，几颗若隐若现的绿豆已经煮烂，细长饱满的米粒紧紧相连。
粘稠的粥，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偶然一次提到过，却没成想陈没依然记得。
绿豆粥配搭酱汁萝卜、腌制的小黄瓜，是以前最常出现的早晨菜单。
「虽然现在吃早餐是早了点，不过填补食欲才是重点，嘿嘿。」
陈没拉开椅子，在我的旁边坐下，眼神里满满的期待，「尝尝看，味道怎样？」
我捧起那个白色的瓷碗，轻轻闭上眼睛。粥和香味一样清淡，如想象的那样，米粒还有些生。舌尖上不断蔓延着一种淡淡的甜，刚好让我的味蕾苏醒，足以辨别。
「很甜，」我回答，没有睁开眼睛，「也很好吃。」
即使没有睁眼，我也能感觉到陈没听言后嘴角浮出的笑容，是怎样的一种形状。
「就说嘛，怎么会有我学不会的东西，嘿嘿，」陈没仰头倒在椅子靠背上，双手垂下，长舒一口气。
「其实你一直很紧张吧。」我睁开眼睛，望着他英俊的脸庞，直言不讳。
「哪…哪有，」陈没心虚的掉转头，吐了下舌头。
「哦？刚刚还有人讲自己试验了无数次…」
「好啦，其实也没有太多次而已。」
我微笑着喝完剩下的粥，那种甜蜜感觉从头到尾挥散不去。
「陈没，」我放下碗，望着他，想说的话就在嘴边。
「啊，我去洗碗。」陈没迅速的收拾好餐桌，抱着碗碟冲进了厨房，「洗碗也一并学会吧，呵呵，这是收获的一天。」
「陈没…」我叫他的名字。
「呐，阿汶你就好好的坐着休息，今天由我来帮你做好一切。」
「陈没。」
我站在厨房门前，却好像站在非洲的草原，周围只有我一人，四处是沼泽和深水坑，昏黄的天空下着雨，冰凉的让我止不住战栗。
「…」陈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厨房走了出来。
我望着他涨红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近老天爷总是喜怒无常，说不定一会儿又下起雨来。」
陈没自顾自的说着，解下围裙，穿上黑色的外套。
「夜晚很凉，照顾好自己。」说完，他拉开了大门，就要离去。
「陈没，」我叫住他，「我们分手吧。」
他只微微偏了下头，然后消失在黑幕尽头。
墙上的壁钟敲了13下，在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响。
「然后呢？」李昀清搅拌着咖啡，不满足的往里又加了两颗方糖。
「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陈没了。」
李昀清点点头，「那家伙杀青宴、首映式、庆功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我也只在捷运站意外见过他的背影。」
《红色海豚》在第二年的立夏上映，整部影片笼罩在各种蓝色之中。
深蓝色海洋中的白色轮船，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明亮。
穿着浅绿色格子衬衫，配搭毛衣外套的陈潜一如既往的出彩，愈发纯熟的演技，深情款款的眼神，成功的吸引了更多的女影迷。
陈没的表演也同样吸引人眼球，喜悦欢快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人们对这样一个忽然在荧屏出现的陌生面孔，总是充满好奇。原本挑剔的态度，也缓和成了新鲜。
陈没甚至超出了李昀清的预期，绝大部分获得的是鼓励和肯定。
观众们对新人以如此宽容的姿态，可谓是相当不易。
「接下来的打算呢。」拍完电影就完全松懈下来的李昀清，完全没有工作的自觉性。
「其实我都想告老还乡啦，哈哈。」李昀清夸张的笑着，眼角下方严重的眼袋，让他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老旧。
「《红色海豚》会参展吧。」我微笑着呷了口咖啡。
玻璃墙外微热的天气，像是要把人多余的时间蒸发出来。远方又开始旺盛生长的藤萝，肆无忌惮的往上攀爬，浅紫色的花瓣重叠在一起，是米开外就能捕捉到那种香气。
「投资方一直有参展的意向，」李昀清收敛了笑容，「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我摇摇头，「不要紧哦，蓝色的海洋，你拍的很棒。」
「嗯？难道说…」李昀清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再也没人比你拍的更好了。」我收回视线，对着他灿烂一笑，「所以，这是你的海洋，所以，应该由你来定夺。」
「宋汶你…」
我点了点头，起身结账。
我没有参加首映式，却购买了一张电影票，成为众多观众的一员。从头到尾看完，随后意犹未尽的买下了接下三场的电影票。
温情平淡如此的电影，却意外的让人印象深刻，不得不说李昀清做了相当的努力。
望着大银幕上悲痛和喜悦交织的陈没和陈潜，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我都不够了解。
忽然之间，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已经戒烟很久，此刻却烟瘾泛滥。
和李昀清在咖啡馆门口告别，待他在拐角消失后，我才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去的地方。
空气中越发躁动的因子，混合荷尔蒙的效应，仿佛要在一瞬间冲出身体的束缚。热度会让人失去理智，胡思乱想，我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了。
夏天是绿色的，不是吗。
当院子铺满鲜花和绿叶，当倾盆大雨击打在雨棚上。
眼睛里涌动的是无尽的绿色，就如一直在眼眶停驻，属于某个人的痛。
「嗨，有时间吗，一起喝一杯吧。」我抬头望着来人，没有立即回答。
浅灰色的体恤，黑色的皮夹克和长皮裤，柳丁皮带斜跨在胯部。左耳有三颗耳钉，一颗红宝石，两颗银制。浅棕色的墨镜遮住了眼睛，凌乱的额发随意耷拉，倒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旅行错觉。
另外，这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陈潜？」
「啊，终于想起来了，呵呵，好久不见。」
「上一次来Couleur都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陈潜依然优雅的端起酒杯，右手拇指、中指、无名指各有一枚造型怪异的戒指。
「真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我喃喃的说，淡绿色的鸡尾酒在手上不停的晃动。
「想说的话很多，只是…」陈潜富有深意的停顿，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Couleur渐渐人声鼎沸，不断往内涌入的顾客，却仅仅是为了一次Live Show。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不由的感叹，「年轻人还是喜欢这个地方。」
「是吧，因为这里充满了音乐的因子。」陈潜半躺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还有怀念的那种感觉。」
「听说你不再演戏了。」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震惊。
「啊，稍微有些厌倦了，镜头前没有真实的情感。」
我没有说话，酒吧里的音乐让人产生了醉醺醺的错觉。
「音乐的风格变了呢。」我喃喃的说着，虽然感觉也不错。
陈潜的笑容更深了，隔了好一会儿，他说：「因为现在我是这里的老板。」
「诶？」我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相比演戏，果然还是音乐比较适合我吧。」陈潜充满自信的说着，「而且，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依然有些沉重。
「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了。」陈潜说，「在这里，我有不会倒塌的堡垒。」
「总算明白，为什么你喜欢生活在郊外了，没有人打扰的空间就如纯净的空气和水一样难得，一旦拥有就不想再失去。」
「呐，是吧。」
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呼吸都变得轻松。
「不管怎样，总还是想当面的向你道谢。」陈潜正襟危坐，朝我倾斜鞠躬。
局促如我，甚至连话也说不出。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他站起身，悬挂在皮衣上的金属闪着白光，哗哗作响。
我握紧酒杯，慎重的点了点头：「嗯，已经大概能了解了。」
「好。」
陈潜叫来一个年轻的侍者，来人腼腆的笑着，消瘦的手上抱着一把绛红电吉他。箱面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水钻，琴头悬挂着的小饰物，是一个骷髅头。
「先失陪一下。」
陈潜接过吉他，在如雷鸣般的掌声中一步一步的走上舞台。
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节奏摆动，就如许多年前一样，在舞台上陈潜依然有无法阻挡的魅力。
我静静坐回自己的位子，并没有跟随人群起舞。
手里晃动着的绿色液体，像一杯毒药一样，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我对着舞台上的陈潜举杯，然后一干二净。
我已经完完全全的了解了，林源之所做的，和我现在所在做的事情。
音乐进行到了高潮部分，人群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尖叫声和呐喊声一同爆发出来，就像是要把一整天的压抑都通过汗水排泄出来。
陈潜痛快的滑弦，骨节分明的手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魅力吧，我想。
即使知道那笑容并不真实，却依然愿意为了它放声尖叫。
在一片「欢迎再来」的声音中，我拉开酒吧玻璃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Stori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