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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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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在夜里,源始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吊瓶,他尝试动了动身体,疼痛一下子蔓延在四肢百骸,一张帅脸瞬间吃呀咧嘴起来。
真的被打的不轻啊。
半天缓过劲来,源始这才注意到一旁陪床有个人,房间一片昏暗,窗外月色正好,能看见天边的圆月。他眯眼仔细一看,陪床的是阿健那小子。
没有叫醒他,他目光转向窗外月亮,涣散了一会,不知道想了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在内心问系统,[现在什么时间了?]
【你已经昏迷一天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噢,兰和龙胆他们……]
眼睫轻颤,仿佛什么也无法击倒的少年神情恍惚,他看月亮的眼眸移开,被中的手紧握。
系统犹豫两秒,实情相告【进去了。】
[这样啊。]源始勉强的唇角勾了勾,他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直直凝视天花板。
思绪随瞳孔一起发散。
夜凉如水,仔细算算,马上要进入冬季了。
他的衣柜里夹克短袖很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买冬季的衣服。以前逛街,灰谷兄弟总会给出很多建议,他俩一直很潮流,眼光很好。
明明想还钱的啊,真的是,一个两个都不给他还钱的机会,说出去是会被嘲笑是个软饭男的。
十一月份过去,十二月份,貌似要过年了。
日本的过年是什么样呢?源始想到以前看的蜡笔小新剧集里的片段,过年时候,总是家人朋友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
家人朋友……
铺满群星寂静的深夜,空荡荡。
难以言明,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
胸膛颤动起伏,除了醉酒,即使死亡来到陌生世界,都没有哭过的少年眼眶发热,不一会泪盈满眼眶。
睫羽沾上水珠,他一声不吭,如同这个夜般沉默庄严。
有的人哭也不会发出声音。
系统知道,源始很少哭。
就像男生从小会受到的教育一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四处为生机奔波的父母经常不在源始身边,他宛如野草般强劲生长。
第一次上工地,顶着烈阳在黄土沙地扛着压弯他脊梁的物件,少年没有哭。
开家长会时,他和其他没有家长来的孩子站在最后一排嬉皮笑脸,看着满座家长时没有哭;
暑假寒假伴随父母天南海北跑车,别人在卧室安然入睡时,他在货车后座床铺闭眼倾听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声;别人在雨天闲适休闲时,他顶着雨站在高高货堆顶为货物盖上帘布,雨中踩着边角怕它被吹飞;两三好友相约去逛街时,他已经弯腰给各地、各种身份、各式各样的长辈、大人发烟,喊叔喊姨。
年轻出入社会,和那些纨绔子弟交好玩乐,认识到了心照不宣阶层差距时,他也只是笑笑。
被刀一下一下刺入身体,血如泉涌,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女孩直到生命最后一秒,他也没有哭。
他像野草,他是野草。
有他这样外貌资本的男人,很多数都有张扬的青春年华,而系统看到的,是他在明白生活的艰辛之后,还愿意迎难而上的坚韧,是他张扬伴随种种磨难的青春,最终停在十八岁的命运。
如是说,当看到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在人面前坚韧如太阳的少年哭泣时,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别哭……】系统吐露这两个字,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比苍白。
“那是我兄弟…系统。我们甚至再见面,没能好好的说上一句话。”
终于忍不住了,源始喉头溢出哽咽,颤抖抬起手握成拳,牙紧紧咬住,宛如一头被困的野兽,面对困境颓废无可奈何地巨大悲伤。
月光也不忍,光辉怜悯地亲吻他金色的发梢,夜是冷的,泪是烫的,心脏也是滚烫的。
【没有关系,genji,你知道的,朋友是在人生旅途中陪伴你一程的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有长久的情谊。】
“我明白。”
【俩兄弟既然做了那种事情,那便是没有回头路的,你也最了解他们性格。进去也是好事,既然选择混社会,那么提前了解社会,接触那一面也是好的。】
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源始不是不明白。
这些事他也心知肚明。
十几岁的年纪,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从学习找到出路,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优秀的尺度。
终有一天,人会从保护伞出去,进入社会。
家庭条件一般,自己并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发展条件有限,抬头仰望的天空只在自己方寸……他们这些人啊,都是社会底层罢了。
不论是在哪个年代,拥有狠劲、魄力、勇气的人才会触及到成功,俗称混出头来。而这样的品性不是一蹴而就的,生活、年岁的成长、社会的历练会让那些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
每一个人的道也不一样,未来能走到哪里我们都尚且未知……源始也想他兄弟出人头地。
混社会也混出头来,不会因为钱和生活抬不起头。
只是,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怕他们经历难以承受的苦难。
会落泪更是因为——
“我只是有点,舍不得。”
第二日。
发现源始醒过来,一晚上没睡安稳的阿健立马喜笑颜开,叫来医生,在医生观察源始情况的时候,拿起手机在病房外,回了好几个电话,现在这一通,他接通后重新进病房。
“genji,你要吃什么?”阿健拿着手机大嗓门问道,“清水的姐姐说要为你准备吃食,下班后送到。”
“啊?雅惠子?不用麻烦她了吧,我吃医院的就好了……”
源始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打断——
“一点也不麻烦!愚弟承蒙你关照了,这点小事我是可以做的~genji,你喜欢吃什么,寿司还是玉子烧呢?……喂喂,清水,不准拿走电话——”
“少啰嗦啊!明明是你自己想见genji的私心作祟吧!”粗犷愤怒的男声响起。
“你说那么大声干嘛……”
阿健讪笑挂上电话,之后想起什么,给源始说。
“你昏迷的时候,有很多人来看望过你哦。隔壁女校的学生,还有些其他地方的不良,真可怕呢,没想到你这小子整日无所事事,结果这么不显山不露水……”
源始瞧了眼已经关上的病房门,朝阿健摊开手笑了笑。
别说了,相处这么久,阿健极为懂他的抵上一杆烟和火。
“庆祝醒来,今天限定一支烟。”
“这样啊。”源始点燃烟,吸上一口,惬意地吐出烟雾,眯眼笑着说:“活过来了……什么不显山不露水,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和前代[黑龙]干部关系那么好!你知道嘛,他给你报仇了![狂极]阿良那小子被白豹打了,现在住在icu里,那惨状,甚至被问了之后那叫阿良的家伙还闭口不提是白豹打的。”阿健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不良们都很憧憬这登顶日本不良顶点的社团。
源始神情一愣,垂下眼眸,不知道想着什么。
“你小子,老实说,你不会还认识黑龙总长佐野真一郎吧?”
不仅认识,一起抽过烟喝过酒,在澡堂子里泡澡比雀儿大小。
回过神来,源始笑而不答,神秘莫测的样子引得阿健心像是被猫抓一样,痒痒的,偏偏源始一副不开腔的样子,十足吊人胃口。
阿健愤懑哼一声,随后又说起这今天来看望过的人。
他提醒说:“不少人都说下午还要再来一趟,我今晚上也有事,等会要走,不能陪你了,你找个人把你看着。”
源始点头:“好。”
不良圈子里的消息是很灵通的。
灰谷兄弟称霸六本木,被警察逮捕,不良圈子里人缘极好的genji被打伤住院的消息没一天就流传开。
佐野真一郎得到消息时正在店里,修理机车的手顿住,他慌忙看向说出这个消息的明司武臣,差异道:“什么,genji被打进医院了!”
“你不知道?”明司武臣挑眉疑惑。
虽说佐野真一郎卸任黑龙总长,但是东京圈子里都看到过他们和源始关系匪浅,源始出了事,也会有人来和真一郎提一句吧。
“啊,最近单子比较多,干活呢…而且万次郎生日快到了,我也在准备他的生日礼物。”他视线扫过摆在桌子上的飞机模型,帕子擦擦手,缓缓站起来,漆黑无底的眼眸转移到明司武臣脸上,和他对视。
与这双眼眸对视上,明司武臣心下意识一沉,很熟悉,此刻真一郎身上的气势和曾经在黑龙时极为相似。
黑发的男人站直,背脊挺拔,面无表情的脸上展露化为实质的冷意。
“谁打的?”
真一郎对兄弟十分看重,谁都知道。如果不是狂极总长已经……明司武臣身旁的手无意识摩挲起来,他面色不显道:“昨天阿若已经把那个人教训过了。”
阿若打了狂极的人,而且对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展开报复,曾经的「煌道联合」总长、「黑龙」创始人之一、干部。
他对源始袒护举动,已经在不良圈子里表明了态度,再也无法脱离事外。如果真一郎早一点知道这事,那么会不会,黑龙因此再次聚集……
“源始被打得在医院昏迷不醒。”他压低声音道,胸膛心脏疯狂跳动。
“而且当时他为灰谷兄弟[扛旗],现在六本木已是灰谷兄弟统领,但是灰谷兄弟进去了,王不在[旗手]身边。看起来以后他日子会不好过……”
“我知道了……”佐野真一郎点头 ,声音沙哑低沉,“现在源始在哪家医院?”
明司武臣张开刚想说,突然被打断——
“大哥!”店子深处,和真一郎同出一辙的眼眸黝黑,金色头发不羁翘起的男孩嘴里叼着棒棒糖,双手插兜走出来。
今天真一郎和万次郎约好去m记吃儿童套餐的。
冷眼瞥过明司武臣,佐野万次郎沉着脸提醒,“快点出发吧,今天周末,儿童套餐也会卖完的。”
“抱歉啦,万次郎。”
“嗯?”
最后佐野万次郎没有如愿以偿,坐在真一郎后座,他戴上头盔,去了前往医院的路上。
“……”佐野万次郎面无表情。
感受到身后沉闷的弟弟,开车的佐野真一郎抱歉对他说,“等看望了genji后我就带你去,噢,话说我有给你讲过genji么?”
佐野万次郎烦躁地说:“好几次喝个烂醉回来,嘴里叫着[再喝一杯!genji!]的人么,和真一郎一样喝醉臭烘烘家伙我才不想认识。”
“你说错了。”
“什么?”
佐野真一郎义正言辞反驳道,“genji身上是香的!”
“不知道喷了香水还是洗衣粉味道,每次走过去都能闻到一股挺好闻的味道。”
一旁明司武臣开车的手一抖,感觉到深深来自灵魂的无力感。
“哈?男人好闻,听起来很娘诶。”佐野万次郎撇嘴。
“娘……不算吧,genji也是个很爷们的人,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真一郎说这句话时佐野万次郎丝毫不在意,他没有那种闲心想法和大哥圈子里的朋友交往,也不想关注。
好烦……
即便抱着这种心态,在推开病房门,看到穿着病服,原本望向窗外的少年缓缓转过头时,他也不由怔愣一瞬。
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洒下,少年金色的发与肤色接近于虚无,注意来人,缓缓转过头来,俊美宛如神明亲手雕刻的面容有些许乌痕,让这份美丽更加易碎。浓密长睫忽闪,他眼眸接近琥珀,澄澈又明亮,似乎轻轻一晃就能在其中搅起波澜。
他的脖颈纤细,身上的宽大病服显得空荡荡,苍白皮肤上凸起的经脉蜿蜒至纤长骨感的手,点滴缠绕,细管连上吊瓶。
像是虚幻美丽的泡沫,一碰就碎般。
看着他们,他脸上绽放起来淡淡笑容,眉眼弯弯,伸手挥了挥。
“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