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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可有良方? ...

  •   黔西南,古瘴山,此时又飘出苦涩的药气,因为这山上有一小门派,名为昭教,而昭教的教主,此刻又中毒了,这药气是为他熬制的解药散发出来的。

      古瘴山临溪山庄内,到处都是脚步走动的声音,有人在奔走取药,有人在运送教主呕出来的腌臜物事,有人在争吵责骂,还有人在高声指挥······来来往往皆是焦灼,所有人的心里都悬着一口气——教主这次能不能挺过去?

      山庄内室,老老少少的大夫跪了一整间屋子,都低头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有两位德高望重的名医跪在教主床畔诊脉查看,两人年至花甲,须发皆白,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可此时都神色凝重。

      “赵大夫,如何?”问话的男子坐在床畔,语气沉稳威严。他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高大,目光锐利,脸色铁青。他是昭教左右护教之一的左护教,名为程青松。

      那个名为“赵大夫”的郎中惶恐地跪得更低,脸几乎贴在地面上,声音不顺畅地从嘴里溢出:“回护教话,教主所中毒药应为‘霜过寒’,这毒来势汹涌,病时犹如被霜打过的庄稼一般神色萎靡,体内脏器皱缩出血,濒死时全身冰寒无比,最后……”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教主发出呕吐声。程青松用准备好的抹布伸进黑色遮罩中去擦拭教主的嘴,只见取出来的抹布上粘着的不再是刚吃进去的药汁,而是混着鲜血的悬浆。教主的面容从不示人,哪怕此时病重,大夫都没见过教主的真容。

      程青松将手上的抹布丢到二人面前,冷冷道:“先生可有去病良方?”

      跪着的二人背部同时瑟缩了一下,一阵恶臭从抹布上袭来,耳边炸开了程青松那咄咄逼人的声响,还有眼前那双随时能踢死自己脚,这一切都让他们头晕目眩。

      赵大夫招架不住这等强硬的气势,于是只能偷偷去瞧身边的钱大夫,用眼色示意:你说。

      钱大夫在心里把赵大夫全家都问候了一遍,最后不得不开口:“不是我二人藏而不露,这毒识别不难,但难就难在解药。解药名为‘麻云乌芝汤’,配制方法极难,整个妙春阁内只有一人会配,就是首席医者盘石先生。让我二人赶鸭子上架,实在是……”

      程青松面色微沉,严厉质问:“这些方子不都写在医书上吗?君臣佐使标注得明明白白,你们如法炮制也做不来?”

      钱大夫为难道:“护教有所不知,这‘麻云乌芝汤’妙就妙在此处。这方子是每个大夫入门必背内容,方剂内容极为简单。但有一主药名为乌头,原药剧毒无比,非得专人炮制才能入药,且要根据患者情况调整剂量和炮制过程,以此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如此才没有毒副作用。整个妙春阁有把握用此良方者不过盘石先生一人……若强行让我等一试,只怕教主……”

      “好了!”程青松低声喝道。

      钱大夫立马闭嘴,将“走得更快”这几个字嚼都不嚼直接咽进肚子里。那本来弓着的背压得更低,生怕再让他开口。

      程青松的手轻轻抚在教主胸前,像在安慰又像是敷衍,眼里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门外冲进来一人,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风尘仆仆,从乌泱泱的郎中身侧穿行,一直到床榻前跪了下来。

      “师父,弟子查到盘石先生的下落了!”

      程青松道:“你既然找到他,为何不把他直接带过来。”

      “因为……因为盘石先生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底下跪着的全是妙春阁的大夫,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他们的首席死了?连跪在床榻前的二人都直起身来,惊愕地望向旁边的青年。

      程青松沉稳地问:“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弟子在一处……一处酒楼的雅间里发现他的,他就躺在床上,尸骨已寒。弟子……”

      “闭嘴!”程青松猛然喝道。

      青年愣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一个劲儿地磕头:“弟子蠢钝,弟子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请师父责罚······”

      旁边跪着的二人心道:这傻孩子可忒没眼力劲儿,这下好了,祸事没找他,他自己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满室只闻沉闷的磕头声,原本还低声议论的大夫们都逐渐噤了声,旁边的下跪二人组甚至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

      “够了。”程青松的声音终于响起。

      青年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敢抬头。

      “尔等已为教主操劳数日,想必妙春阁堆积了大小事务待各位去处理,也不必在此处耗神。赵先生,你领众人先回去,钱先生,你去偏房等候召令。”程青松从容地吩咐着。

      跪着的几十人都如释重负,于是搀扶着起身,一瘸一拐地挪出了门,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待到所有人都撤退,房间里只剩下三人,程青松才对青年开口:“你站起来回话。”

      “是。”

      “查出死因了吗?”程青松从帐内走出来,走到水盆处净手,仿佛十分嫌弃自己拿了脏抹布的手。他没看身后正在苟延残喘的教主,仿佛那已经是个死人。

      “应该是在···额,被人割喉而亡。”

      程青松不悦道:“你今天说话怎么遮遮掩掩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光明正大地说?”

      青年只觉得头皮发紧,还是回道:“是,师父。弟子是在武陵的一处伎馆里发现他的,龟公抱怨有位客人在房里呆了两天两夜都不出来,弟子顿觉有疑,遂扮瓢客入内,沿各包间逐一检验。待临一间,竟不闻任何嬉闹之声,弟子推门而入,但见那床榻上竟有······”

      “你是说书人吗?”程青松不耐烦道。罗里吧嗦,又臭又长,还要到处设置悬念,话说得比事更跌宕。你当我是什么人,看你在这里脱裤子放屁。

      青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在他尴尬地杵在原地的时候,程青松终于又开口了:“查出是谁干的吗?”

      “暂时没有。不过盘石身上的伤十分有特色,脖子有一周浅淡的刀切伤,只见皮开,不见肉绽,而咽喉和动脉处的伤口很深,深到咽喉和动脉俱断。另外,他的右眼被人剜走了。”

      程青松听完便沉声道:“是滚刀。”

      青年思索了一会才说:“师父是说窈冥门下暗影护卫的滚刀?”

      “除了暗影护卫,哪个江湖派系会使滚刀?这刀形状怪异,似镰又似钩,专挑脖颈四肢攻击,一贴二转三提切,手筋脚筋、咽喉动脉一分为二,这样一来,被攻击的人要么暴毙,要么残-废,这辈子再不能习武。滚刀不讲究什么点到为止,那就是专为杀人伤人设计的武器。除了窈冥门的暗影护卫,哪个名门正派的人会使如此阴狠毒辣的武器。”

      “那就是暗影护卫无疑了,他们杀人后会剜去右眼复命,所以盘石先生···他们杀盘石先生想必就是因为盘石先生的医术高超,能解教主所中之毒。这么说,他们早就在谋划教主中毒一事。师父,教主身边肯定渗透了他们的人,待弟子去探查···”

      程青松心累地打断他:“你下去休息吧。”

      这些事情等你说,我昭教怕是早就覆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窈冥门是天下第一门派,昭教在它面前不过像只蚂蚁,可昭教跟窈冥门斗了这么多年,昭教却没被覆灭。这些年昭教吃过的闷亏若是能写成一本书,这本书不比《四书》薄多少。所以他在得知盘石失踪后,而不是教主中毒后就命徒弟去找人,同时小心排查周围的人,可还是让他们见缝插针而入。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那人同样风尘仆仆,却比青年沉稳许多。他看了一眼房间的二人,再扫了一眼床榻,收回目光对护教说:“师兄。”

      青年见他,恭敬地行礼:“师叔。”

      这位“师叔”并不是程青松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只是青年出于礼貌的称谓。他是昭教的右护教,名为阿诺如。他长得慈眉善目,声音柔和平缓,像是随时能为人指点迷津的智者。

      程青松对青年说:“你出去吧,找赵大夫处理下头上的伤口。”

      “是。”青年退下,将门关上。

      “怎么样?”程青松略带急切地问道。

      “一切稳妥,我今晚就安排他过来。”阿诺如说,“那床上这个,还是老地方吗?”

      “嗯,你跟我一起搬吧。上次我一人背,那东西就呕了我一身秽物。”程青松忍不住嫌弃道。

      “师兄,还有一件事。教主病重的消息应该传到窈冥门了,想必他们正蠢蠢欲动。”阿诺如神色担忧。

      “让他们先动着,古瘴山离月无崖好歹有半个月的脚程,这半个月得拿来给教主解毒调养呢。你说对吧。”

      阿诺如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又问道:“这件事公子知道吗?”

      “事发仓促,还没来得及禀报。不过也是常事了,我俩将其处理稳妥了再上报也不迟。”程青松说。

      “嗯。”阿诺如瞧了瞧床帐,只见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程青松笑了,笑得舒心且坦荡:“我们得去‘鞭策’一下钱大夫,没有他亲手熬制的‘麻云乌芝汤’,教主怎么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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