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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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庆要娶妻纳妾的事很快传开来，潘玉也知道了，虽不明白他想些什么，却很高兴，至少表面上，他学会了开始将自己放下，只是可怜那个要嫁给他为妻的姑娘……但愿，她能改变他，打动他吧，其实这种可能性十分渺茫。
　　又听闻，想着念着要嫁给西门宅的人不在少数，杨迁毅甚至放出话来要同时娶妻，同时纳妾，就算如此，姑娘家的父母也都争先恐后巴望着能攀上这门亲事。
　　刑州城热闹了，一时变得像是后宫选妃一样。
　　不过，杨迁毅本人将一切交给管家和从外面经商归来的父亲处理，自己则置身度外两只眼睛冷漠得看不到任何外物。
　　他也曾试图改变，可就是做不到，直到有一天，他父亲跟管家讨论他的婚事时，他无意路过，听到了王春梅这个名字。

　　“爹，我还要娶一个叫李瓶儿的。”有一个念头在他心底萌生，他想演绎《金瓶梅》的故事，看看后果如何。
　　“李瓶儿？”老爹走近他，以为这女子是儿子早相中的，就笑眯眯问他，“谁是李瓶儿呀？”
　　“我不知道，您帮我找，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她叫李瓶儿，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要。”说罢，他便走到一边去了，留下老爹和管家两肚子疑惑。
　　后来，他们按他的要求去找，发现刑州城叫李瓶儿的人就有三个，只是论姿色和年纪，差得很，当他们正要费心思去外地找的时候，有个家丁告诉管家说：“裴府有个叫瓶儿的漂亮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姓李。”
　　于是，他们便派人悄悄打听了，结果却不如人意。
　　裴府的丫头叫瓶儿，自小却是个孤儿，不明姓氏。

　　这天潘玉逛花园，顺便就去后院看看那些家奴婢女们是否偷懒，一进院子却听到一姑娘有点愠怒喊：“谁说我不姓李了？我就是姓李。”
　　“呀，瓶儿姐姐，你姓李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另一丫头有小小的惊吓，还说：“那我岂不是错传消息了？西门公子他指名要娶你呢……少夫人……”
　　一干人等方才注意到潘玉的存在，皆恭敬相迎。

　　“瓶儿，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吗？”潘玉以前还没怎么察觉，这丫头瓶儿和她所听来的一点点有关《金瓶梅》故事里的李瓶儿有什么联系。
　　“我……我……”瓶儿羞红了脸，头低低的，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潘玉便笑了一下，鼓励她：“你不要怕，我就问问，你如实说就好。”
　　“少夫人，我……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我还记得，我们那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李，我就想……我大概也是姓李吧。”
　　“李瓶儿。”潘玉默念一声，随即问：“那你们方才说的，西门公子指名要娶你，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小丫头便开口解释了，将西门宅的下人如何来打听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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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也事不关己，但潘玉还是把瓶儿叫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悉心问她：“你认为自己姓李，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嫁给西门庆？你可知，他这次要娶的妻妾，不止你一个？”
　　“奴婢知道。”她低着头，样子有些胆怯，但还是如实回话，“但是奴婢有幸能嫁给西门公子，此生无憾。”
　　“为什么？”潘玉看她也不是什么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孩。
　　“我……我喜欢他……”瓶儿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不被听清楚。
　　“什么？”潘玉诧异不已，猜测着便问：“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喜欢他，”她的音调突然抬高，“喜欢他对少夫人您一片痴情。”
　　潘玉愕然，这孩子是被他对自己的这种痴感动了么？难以理解。
　　可怜旁观者，未必清。

　　“你既然知道他痴情，就该想到，他这辈子也许不会对别的女人付出真心。这样你还嫁，不是有些傻吗？”潘玉好心提醒，想了想又说：“我不是阻止你，只是让你想清楚了，毕竟以你这等相貌，不愁嫁不了个好人家。”
　　“好好想想吧。”最后提醒一次，潘玉就要离开。
　　“少夫人……”她走出几步，只听瓶儿叫了一声，再回头就看她跪在自己身后了。
　　“你这是干什么？”不用问也知道，瓶儿有嫁西门庆的决心，潘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怎样，某一天知道深爱自己，却被自己嫌恶的男人，原来也有人这样不顾后果地喜欢着，她或许有些震惊。
　　“奴婢请少夫人成全。”瓶儿很诚恳，也很有勇气。
　　潘玉暗自叹了口气，无力道：“起来吧，我说过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你要想嫁，我这就让管家去跟西门庆说，你就是他要找的李瓶儿。”

　　杨迁毅也很意外，李瓶儿就在裴府当丫鬟，因此，在迎亲那天，他接过正室之后就来到了裴府。
　　作为府上的女当家，潘玉尽到仁义给李瓶儿最好的嫁妆，并像姐姐一样送她出门，这就免不了会跟杨迁毅打个照面。
　　他的眼神，深邃得不着痕迹才让她觉得不敢去正视。
　　新娘上轿了，他却久久不肯离去。

　　“莲儿，我们进去。”裴谨吃味地扶了扶自己的妻子。
　　潘玉应声点头就要随他折回。
　　“怎么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吗？”杨迁毅大声问。
　　潘玉和裴谨皆站定。
　　终于，裴谨蹙眉出声：“该说的都说了，迎着你的新娘走吧，别耽搁了良好时辰……”
　　“我要听她说。”杨迁毅直直地看着潘玉，眼睛也不眨一下。
　　裴谨沉下脸来，刚要说点什么，潘玉却是开口了。
　　她一脸平静望着他，认真道：“娶妻纳妾了，就好好待她们，这一生过完了，下辈子说不定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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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迁毅嗤笑，却是满意了，反身骑上高头大马，带着一前一后两顶大轿，出发去往第三个地点。

　　回府后，裴谨一直没有说话，每每杨迁毅的出现，都会抽动他不高兴的神经，挑拨他别扭的思绪，潘玉一直不肯说，她跟西门庆到底有什么纠葛，他越是在意，越是想弄明白。
　　殊不知，潘玉也是有苦难言，根本讲不清楚，也不好讲清楚。

　　这晚的夜特别通透干净，园子里拂着微风，潘玉坐在亭子里，微仰下颔望着北方的天空，陷入某种飘渺的期盼，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痴情的人，只是比杨迁毅理智，可以把感情和家庭还有生活很好地分开。

　　裴谨立于远处，知道她又在想武植了，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心酸和隐忍的痛楚。
　　“姑爷。”兰香正巧从房里拿了披风要给自家小姐送去，见他在，就叫了声，并举了举披风说：“我怕小姐着凉，给她送去这个。”
　　“给我吧。”裴谨接过披风。
　　当他走近凉亭的时候，却听到潘玉在哼一支他听也没听过的小曲，韵律比较轻松，不沉重，很适合这样的夜。
　　他不动声色为她披上披风。
　　“你来了。”潘玉冲他笑了一下。
　　裴谨坐到她旁边，一手搂着她问：“你适才唱的什么曲子？很好听。”
　　“我也不知道，乱哼哼的。”潘玉说着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弯，微眯双目，不想动弹，口里喃喃道：“这样真好。”

　　看她在月光下白净的面庞，还有那静谧的脸容，裴谨顿觉安逸，心情也舒畅了，不去想自己纠结的任何事，似乎只要这样，就够了。
　　他将她抱紧了些，一手轻捋她的头发，给出一个温存的回应：“我希望能一辈子这样。”

　　“会的。”在裴谨以为话题结束的时候，潘玉的唇角荡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并轻吐这样两个字，让人感动。

　　潘玉只是觉得，杨迁毅结婚了，愿意过日子了，各有各的归属，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就这样靠着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裴谨静悄悄将她抱起，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假装睡着享受这份美好也不是可耻的。
　　行至半路的时候，有一位来客挡住了裴谨的道。
　　“嘘，到书房等我。”
　　潘玉听裴谨这样小声吩咐的同时，也从眼睛的隙缝中看到，来人正是武松。
　　她差点忘了，裴谨不仅是他的丈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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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后，他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就要离开。
　　潘玉终于不再装睡，伸手抓住他的五指，轻声道：“别走。”
　　裴谨俯身，轻抚她的脸颊，笑着问：“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潘玉摇头，有意倾身缠他。
　　他一刻回应着，却是辗转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呆会就过来，好吗？”
　　“我今天高兴……”潘玉继续自己的动作。
　　“莲儿……”她的热情，他难以抗拒，可一旦想到武松还在等他，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就理智了，轻轻拂开她的身体就是悉心劝导，“莲儿，我马上回来。”
　　他一定不知道，潘玉是故意的。
　　而在他再次拒绝的时候，潘玉也就不再闹了。

　　待他走后，她独自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归结于一点就是：如果裴谨只像她最初认识时那样，单单是一位文人雅士，不热衷社稷江山，该有多好。
　　现在的他，让她莫名忧虑，总有种好景不长的恶兆。
　　这不，他一回来就告诉她，自己明天一早要去外地，估摸着三五个月才能回来。
　　潘玉多多少少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心知没办法挽留，也就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缩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莲儿，你生我气了？”裴谨也能理解，毕竟她有孕在身。
　　“没有，早点睡吧。”潘玉酝酿了一下情绪，闷声回应，只听得裴谨叹了口气便开始脱衣服钻进被窝。
　　“莲儿，”他抱住她，掰正她的身体道，“莲儿，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只是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处理……”
　　“以后这样的事，一定会更多。”潘玉打断他，漠然陈述，停了一下接着说：“你忙你的吧，我不拦你，只是万事小心，不管将来成败与否，你都要把命留给我和孩子。”
　　她把话说得很重，透漏着对他事业的悲观。
　　裴谨对此也无话可说了，除了抱紧自己的女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头一次，他感到了一点家庭的束缚。

　　约略一刻钟过去，潘玉突然翻身，对上裴谨有些诧异的眸子说：“安心去吧，不要担心家里。”
　　她不跟他赌气了，只因不想让他难做。
　　裴谨笑了，告诉她：“娘知道你怀孕，说是过些日子要回来亲自照顾你，你在家可要好好听话，不能乱跑。”
　　“我像是会乱跑的人吗？”潘玉俏皮反问。
　　“不像。”看她这样，裴谨更高兴了，浅吻她的额角，引发彼此对目，气氛也跟之变得暧昧，两人开始了一场别离之前的不舍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