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37、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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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潘玉再不用去裴谨府上了，直接反身就要回家跟老爹说清楚。
　　“我跟你一同回去。”武植说。
　　潘玉答应了，两人相爱的事，现在不提，更待何时？

　　只是回到家中，下人们以及母亲曹氏都很高兴，唯独父亲潘弘治摆一副臭脸怨声连连：“为父的为你进宫花了那么多银子，你竟然这么不成气候，你……你要是不想入宫，早说呀，我也就不用花那些冤枉钱啦。”
　　“要早说了，您还不想尽各种办法左右于我。”潘玉就见不得他这样。
　　潘弘治方才忍气吞声，终于道：“罢了罢了，回来了就回来了吧。”
　　他陡然作笑，告诉她：“西门公子前两天上门提亲来了，你就等着嫁过去吧，我看他才真是个大好人啊，什么也不图，在宫里那样帮你，你这一落选了，还愿意娶你，实在难得，难得啊。”

　　潘玉恍然明白，原来从一开始杨迁毅就给潘弘治设了个局，他先是向高俅表明对潘小姐“没有心思”，又说什么写了信给礼妃娘娘让她吹枕边风，一回来说事败了，辗转再提亲，潘弘治那个老糊涂蛋自然感激涕零，满口答应。
　　想到这些，她真的要气疯了。
　　“爹，你要我嫁给他西门庆，就是想让我死。”她狠狠说出口，不给任何解释吓得潘弘治愣成石膏状。
　　“莲儿，怎么一回来就说死啊活的，多不吉利……”曹氏忙上前，他知道女儿一向不喜欢西门庆，本就不想答应这么亲事，只不过拗不赢潘弘治心也无奈，“老爷，您也快别说这事，莲儿一路奔波，也疲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改日再谈……”

　　“不，娘，许多事就要现在讲清楚了。”潘玉说着挽上武植的胳膊，不顾父母的惊诧告诉他们：“我要嫁，也只会嫁给田岭。”
　　“莲儿，他……他是你干哥哥呀。”曹氏提醒。
　　“干哥哥，不过是你们嫌贫爱富强加的关系罢了，我才没当一回事……”
　　“胡闹！”潘弘治拍案而起，满脸怒色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为父已答应庆儿的提亲，再没什么好说的。”
　　“潘大人，我跟莲儿真心相爱，还得到太子的成全，您不能将莲儿许给西门庆。”武植诚恳道，还说：“您更不能单凭西门庆一面之词就认为他是什么大好人，在京城发生了许多事，只怕您还不清楚。”
　　“清楚，我没有什么是不清楚的。”潘弘治根本不想听。
　　“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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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潘玉拉一下武植的衣袖，她知道老爹一定是受过西门庆的好处，再跟他争也争不出名堂来，就不想让人白费口舌了。“爹，你以前为官做人怎么样我还无所谓，但这一次，你真的过分得伤了我这个女儿的心。”
　　说完，她就拉着田岭离开这个家。
　　“莲儿，你去哪呀？”曹氏着急得腿脚发颤，自己的女儿从小温和，这会使起性子来这么倔强，她免不了害怕。
　　“姐……”潘续跟上。
　　武植虽感动于她的果敢，面对他们父女成仇的架势，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该有个更好的法子解决此事，一时却想不到，只得配合她负气出走。

　　刚出潘府走在大街上不多时，杨迁毅就玉树临风出现了，他也是听闻人家说潘小姐回来，才特地赶出门“拜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潘玉看他就忍不住了，可正想上前发发怒火，却听他笃定问：“那道圣旨呢？”
　　潘玉愕然一时，终于理直气壮：“圣旨是我们的，不关你的事。”
　　“我们……”杨迁毅嗤之以鼻。
　　“西门公子，”武植尚且保持谦谦君子的客气，冷声敬告他，“你明知那是皇上为我跟莲儿赐婚的圣旨，怎么还提先跑到潘府求亲？你可知，你这种行径，也是抗旨不尊？”
　　“那你就拿出圣旨，让我瞧瞧啊，也让续儿老弟瞧一瞧做个证。”杨迁毅不慌不忙。

　　武植和潘玉回眸，发现潘续和兰香就跟在他们后面。
　　杨迁毅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断定了他们拿不出或是不敢拿出那道圣旨，可他又催促：“快点拿出来。”
　　“圣旨，岂是你一个不相干的人想看就看的。”潘玉恼火。
　　“你们不拿，只怕是不敢拿吧。”他面容瞬间变得冷酷，接着道：“因为那圣旨是写给我的。”
　　“睁着眼睛说……”
　　“给你们看一样东西。”他从袖口拿出一块叠好的白色帕子，慢悠悠打开，终于从里面拿出一块微小的黄色绢帛，上面写着个“植”字。

　　潘玉和武植看了，惊诧到面色扭曲，再正常不过。
　　“你从哪里得来的？”武植蹙眉问。
　　“路上捡的。”杨迁毅轻巧答，还说：“这就是天意，天意让我在路上捡到这个，天意让我认出来这是皇上的笔迹，又是天意，让我想到这是太子伪造圣旨的铁证。”
　　“怎么可能……”潘玉觉得这种事会发生的几率，也太巧了。难不成店小二踩到这块纸片，将它带到外面，又被某位客官踩了带到路边，结果被杨迁毅捡了？扯淡。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就有些过于不可思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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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迁毅又管他们要圣旨，这一刻，武植再庆幸不过自己已经将它毁灭成灰烬，他看一眼潘玉，交换眼神之后便告诉情敌：“路上遭遇强盗，不幸被偷了包袱，圣旨自然也就没了，要不然，岂能任你在潘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罢了。”杨迁毅也不想他们会交出圣旨，就说，“现在没有圣旨，我看你凭什么能娶到她。”
　　武植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没家世没背景没靠山，在潘弘治眼里永远也抵不过一个西门庆，要想娶到自己心爱的莲儿，何其难上难。
　　“凭我爱他。”潘玉突然说。
　　除了杨迁毅和武植，所有人都觉得惊悚，一个女儿家，在大街上讲出这么没皮没脸的话，还得了呃，弟弟潘续听了首先将嘴巴张成了椭圆。

　　杨迁毅一时气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刀子。
　　武植则既惊讶又惶恐，更多的却是感动，望着身旁女子，唇角掩不住笑了。
　　“我们走。”潘玉拉过他的手，不顾别人眼光，径直绕过杨迁毅，往孔宋庄的方向去。
　　离开人群，两人就开始彼此对目呵呵笑了。
　　潘续扯住兰香，也没再跟着，而是想到什么事似的，飞快跑回家。

　　“想不到你……”武植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只得轻轻摇头。
　　“怎么，不喜欢啊？”
　　“爱不释手。”
　　一路打情骂俏，孔宋庄也便到了，武植不得不好好准备一番，到家门口，甚至让潘玉先在外面等，因为他觉得自己丢了省试不考跑到京城，老娘一定气死了，只怕见到自己要给自己剥皮抽骨。
　　潘玉却是不答应，偏要跟着一起进去，心想有他在，武老夫人就不一定会骂他儿子。
　　武植拗不过她，就带她一起进去了，各自喊一声“娘”和“干娘”，悄悄探视。

　　武老夫人见大儿子回来，激动地挪了挪屁股，眼睛也睁大了，又见他掌中还握着人姑娘家的手，更是诧异得站了起来。
　　“娘，孩儿不孝。”武植跪下身请罪，搞得潘玉特无措，终于跟着跪到一旁，这一举措，反又把武植吓一大跳。
　　“你们……嗳，”武老夫人忙走过来，首先扶起潘玉，说：“你这一跪，老身可受不起。”
　　“干娘，要不是田岭，我恐怕回不来。”潘玉挚诚道。
　　“田岭？”武老夫人又是一惊，渐渐地也便懂得两人间的暧昧。
　　“娘，”武植径直告诉她，“我明天就去潘府提亲。”
　　武老夫人犹豫了，不置可否，她早听说西门庆去潘府提过亲的事了，不得不顾虑很多，她在两人跟前来回走了几遭，终于站定叹口气，认真问：“你们果然想在一起？”
　　武植和潘玉双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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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娘这就去准备。”老夫人答应了，如此简明慎重，足显她的冷静和智慧。忽而她又转身看潘玉，笑笑告诉她：“那莲儿你快回家吧，我明天就带大郎到贵府提亲。”
　　“娘……莲儿方才是跟她爹赌气出来的。”武植忙说。
　　“没事。”潘玉忙摇头盈盈而笑，“我跟我爹赌气，本也没打算住这里来的，怎么说也不成礼数，我这就回去。”
　　“嗯。”武老夫人点头，她也觉得未娶到门的人不该住进家里来，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于是，武植就送潘玉回黄金庄了，一路多有惭愧，他知道潘玉不想回家，就向她提议：“要是实在不想回去，你去裴谨家里住几天如何？”
　　“那明天提亲，我不能不在啊。”潘玉担心的是他们对付不了自家老爹。
　　武植轻轻而笑：“你在也没用，就算我娘出马，你爹也是不会答应的。”
　　他其实早有预料，可明知不成，却又信誓旦旦地要做，为什么？
　　潘玉停步看他，求一个解释，他却望着远处，脸上泛起几丝无奈的笑意。

　　如果可以，潘玉觉得自己愿意抛下一切跟他私奔天涯，但她知道他是个孝顺的男子，绝不会丢下他年迈的母亲只顾个人快活。因此，她也有些怅然。
　　“要是我爹执迷不悟，我就自杀。”她淡淡说，话语却是认真的。
　　“休要胡来，”武植骇然，凝眉看她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潘玉不做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走了一段路，武植不放心，于是谆谆提醒：“莲儿，答应我，切不可莽撞。”
　　“放心吧，”潘玉不禁发笑，想不到他把自己的话这么当真，忙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傻。”
　　武植方才有点放心。

　　潘玉最后还是回了自己家，武植送她到门口也没再进去自讨没趣，依依别过，便只等第二天境况的发生。
　　家里上下看小姐回来了，个个高兴，可潘玉搭理任何人就是不打理潘弘治，把他气得直炸毛。他本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的，她此去京城近三个月不见，他也是夜夜牵挂，日日想念。
　　但他口里就是不依不饶，不停对曹氏说：“你看看，你看看，出去才多久，变这副德行了，以前多乖顺，多知知书达礼，现在就一野丫头！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把她送到宫中，还白破费那么多银子，半点好处没捞到……”

　　潘续则跑到房里，告诉潘玉：“姐，你大可放心，你跟我师父的事，我替你们做主。”
　　“什么？”潘玉就疯了，一小屁孩在这里信誓旦旦说什么要主宰自己的婚姻？
　　“没错，我替你们做主。”潘续拍拍胸脯，大有侠义气魄，之后便转身蹦跶着离开，一边还说：“等着看好戏吧。”
　　潘玉搞不懂他，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坐下看着自己房内久违的家什，懒懒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