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14、第十四章

　　53
　　待到一队人马行至城外几里路的时候，迎面来了两名宫廷太监，他们快马疾驰，像是有什么大事，看到不长不短的护送队伍便停了下来，一人跳下马问：“哪位是柴可仁大人？”
　　那柴可仁忙上前谦恭说话，很快就被叫到一边低语去了，潘玉在车上只看得到他有些惊讶之后又喏喏应承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
　　不多久，两位太监重新上马，向来的方向快速折回。

　　“柴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潘玉忍不住好奇打听。
　　“唉，大事啊。”柴可仁一脸褶皱说道，“被选中画像的还有武康军节度使的女儿，她本住汴京，这会却在我们刑州，我现在还得赶回去接她，真是……怎么没有早知道啊。”
　　“柴大人，您说的可是朱琏小姐？”汴京就是开封，潘玉尚且还有点印象。
　　“对对对，就是她，你认识？”
　　“见过一次。”潘玉就奇怪了，朱琏既然参选太子妃，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走这么远的亲戚才对，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那我们现在是折回去？”柴可仁拿不定主意。
　　“都走这么久了，”潘玉觉得折回很白痴，就说，“不如柴大人您带几个人回去找朱小姐，我跟剩下的人在此处等？”
　　“不可不可，”柴可仁连忙摆手，“这荒郊野外的，恐怕不安全。”
　　潘玉想了想，又看看大好天气，还是坚持：“没事的，有这么多人保护我，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那好吧。”柴可仁好生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听了她的意见。

　　潘玉在原地静候，无聊了就下到马车外欣赏野景，不出一刻，杨迁毅便从后面赶上来了，她装作看不见。
　　“潘小姐何须如此……”杨迁毅试图上前说话，却被护送的官差拦住，不免蹙眉。
　　潘玉见状则得意发笑，还特地嘱咐那些人：“这位公子我不认识，怕是有什么企图，一定要拦好了，千万别让他靠近我半步，出了什么事，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官差们便拦得更紧，认识杨迁毅的则好言相劝：“西门公子，还请见谅。”
　　“好。”杨迁毅并不愠怒，反而坦然一笑，对潘玉道：“我先到前面等你们。”
　　说罢，他转身上马，似笑非笑，慢悠悠往前行去。
　　潘玉也就不管他了，纵使心底对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一百个厌恶。

　　54
　　却说邢台那边，许多青年才俊知道大名鼎鼎的潘家千金已然坐上去往汴京的马车，一个个抱憾无措，只得酒醉秦楼，就是某个人，走在大街上也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岭兄，你不会也舍不得金莲妹妹吧？”裴谨注意到就有些诧异发问。
　　武植看他一眼，却是不答，算是默认了，这让裴谨更加觉得意外，不禁停步再问一次：“你真舍不得？”
　　“不要瞎想，她可是我干妹妹。”武植不慌不忙告诫。

　　“是是是，我不瞎想。”裴谨呵呵笑，又道：“只是田岭兄，我可惜啊。”
　　“可惜什么？”武植疑惑。
　　“为你觉得可惜，”裴谨顿了顿，接着说，“就像续儿老弟讲的那样，你跟金莲妹妹是乐曲上的知音，才子佳人，在一起本是大有机会的，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竟变成了兄妹，真是可惜啊，太可惜了。”
　　“休要乱说，我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武植迈步朝前走，并不高兴听说这些。
　　裴谨只得无奈摇头，含笑跟上。

　　“武公子，快救我！”朱琏突然从来往行人中蹿到武植身旁，一脸花容失色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就是往他身后躲。
　　“朱小姐，出什么事了？”武植一边问一边望向她跑来的方向，只见有人带着七八个家奴往这边追了过来。
　　“我不要进宫……”朱琏惊慌道，“武公子你一定要帮我拦住他们。”
　　来不及搞清楚状况，追赶的人已经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看样子是个管家，他见着朱琏，就是语重心长说：“表小姐，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柴大人还等着呢。”
　　“我不回去。”朱琏很是坚决。
　　“表小姐，你不是在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吗？”老管家心急不已。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回去，也不要进宫。”朱琏依旧死抓着武植的手臂不放。

　　“朱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裴谨还有些糊涂，于是上前问她。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二位公子了……”朱琏有些不好意思看一眼武植，方才开始交代。
　　原来，她家里也让她参与了太子选妃的事，她不答应，苦求老爹不行，只得偷偷跑到邢台这个远房亲戚家里来“避难”，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这不，本来护送潘玉的柴可仁接到上面的消息就折回来接她，非将两人同时带到汴京不可。
　　“武公子，我真的不想进宫当什么太子妃……”她说着梨花带雨当街就哭了起来，“武公子，你本事了得，今天可一定要帮帮我。”
　　“朱小姐，你先别急。”裴谨劝慰。
　　武植也没见过这阵势，一冲动就对来人说：“你们回去吧，既然朱小姐不愿进宫，何须强求？”

　　55
　　“这……”老管家听了有些怒怨，只是忍住了，晓之以理道：“我看这位公子已是成人了，怎么也好意气用事？现如今要我家表小姐入宫的，可是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我们谁也阻止不了啊。”
　　“田岭兄，我看他说得没错。”裴谨规劝武植不要插手这等事。
　　“武公子……”朱琏急忙扯他的衣袖，眼里满是期盼。
　　武植很是为难。
　　“朱小姐，”裴谨见状忙上前说，“朱小姐何必太过担心？参与选妃的还有很多其他人，不一定选上的就是你啊，我看你还是……”
　　“选得上，肯定选得上的，我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选上。”朱琏又是一阵眼泪，“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逃到这里来了。”

　　裴谨不禁发笑，低声劝慰：“没事的，有哪位父亲送女儿进宫不是想尽一切办法？就说我金莲妹妹，她不仅才貌出众，还有高太尉和礼妃娘娘支撑呢，所以啊，这事要轮到你也得先轮到她。”
　　朱琏一听，还真高兴不起来，有种自己逊人一筹的感觉。
　　“哦，朱小姐，我的意思是……”裴谨也发现自己表达方式有点问题，忙要解释，话一出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一时窘然。

　　“既便如此，我也不要冒这个险。”朱琏倔强道。
　　“表小姐可不能任性啊。”老管家上前一步，半是恐吓说：“皇上那边既然已经知道有你这个人，你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了，抗旨不遵可是大罪，说不定还会连累许多人，不仅你们朱家……”
　　“我不管那么多。”朱琏打断他，看向武植，楚楚可怜问：“武公子，你怕我连累你吗？”
　　武植愕然，听她话里有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混乱得很，又见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就有意无意推了一下，让她松开。
　　“武公子……”朱琏惊诧不已，收回自己的手就是交错而握，失望地低了头。

　　“表小姐，跟我回去吧？”
　　朱琏心知武植不会管自己，再逃也无处可逃，犹豫间便挪开了步子。
　　“且慢。”武植却突然说话了。
　　朱琏忙回头看他，以为他要改变主意。
　　“不如……”武植还有些难以决定。
　　“不如什么？不如你与我一同回京城，跟我爹说……”朱琏迫不及待，冲动地言出及此，脸上竟又泛起一抹红晕，羞涩道，“跟我爹求个情，让他不要把我送进宫吧。”
　　她暗想：如果爹爹知道我有意中人，这意中人还是这么的有才有貌有人品，就算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也应该会答应吧，更何况他一向疼爱自己。

　　56
　　武植听了却是有些惊讶，然而，他没有拒绝。
　　“也好，我愿去见你爹，尽我所能劝劝他。”
　　“田岭兄……”
　　“真的？”朱琏一听高兴得不得了。
　　武植点头。
　　“田岭兄，”他的决定令裴谨大为不解，“你怎么突然……这一去，只怕要错过今年的省试啊，武老夫人那里你又当如何交代？”
　　“无妨，三年后再考便是。”武植不以为意，接着道：“反正这段时间心情浮躁，就是参考，也不一定考得上。”

　　“可是……”
　　“不用说了。”武植心意已决，又对朱琏说：“我们走吧，免得潘小姐在路上等得心急。”
　　他发自内心管潘玉叫出来的是“小姐”，而非“妹妹”，裴谨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理解了什么，却又讲不清楚。
　　“好，”朱琏则没想太多，只顾激动。“只要武公子你陪我一同回去，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田岭兄，你也不回去跟武老夫人说一声？”裴谨反对的态度此刻已消去一大半。
　　武植便看他一眼，略带笑意简单嘱托：“我娘那边，就拜托你了。”
　　“这……”裴谨先是为难，却见他对自己信任的笑容，便爽然答应了：“好吧，我去跟老夫人说，田岭兄放心陪朱小姐到京城，省考的事，我也会替你向老夫人好好解释的。”
　　“有劳了。”
　　说罢，两人便要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裴谨还不忘把自己袋子里的钱全都贡献出来给没来得及准备的武植，有情有义，又考虑周全，免不了让人感动。

　　“田岭兄，希望你能满载而归。”裴谨最后冲着他的后背大喊。
　　武植回头，定定地站了会儿，心里明白好友的言外之意，却不敢随便答应，唯有报之以轻轻一笑。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潘玉在城外几近等得有些不耐烦，听到有人喊“柴大人来了”方才心情舒畅，抬眼望去，看到一辆同样华丽的马车，又看到马车旁骑着马儿跟柴可仁有说有笑的武植，不禁诧异，以为自己幻觉了。
　　直到他们来到自己跟前，她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潘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柴可仁笑着表示歉意。
　　“没关系。”潘玉并不在意这个，径直问武植：“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我……”
　　“潘小姐。”朱琏掀开车帘，探出漂亮的脑袋，倾城一笑打了声招呼，随即道：“真对不住，因为我的事，让你耽搁了，还请见谅。”
　　潘玉笑着摇头，还是着急问武植：“大哥，你该不会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是啊。”武植回答得慢了，朱琏就帮他答，含羞道：“武公子他要去京城见见我爹。”
　　“见你爹？”潘玉发懵，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好了，人都齐了，我们就赶路吧，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落脚的地方。”武植正发愁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柴可仁兴高采烈发话了，潘玉就带着一点疑惑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细细冥想。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