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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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潘府真的得到消息：潘金莲的画像，毫无疑问入了皇上皇后的法眼。
　　当然，并不是说她就成太子妃了，因为跟她一样被看中的还有很多别人家的千金，她只是其中之一。
　　这算是过第一关了。而这次太子选妃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是，朝廷为了节省时间，就没有派遣专门的执事到各地迎接，而是下令，让当地官员派人将“入围人选”直接护送至都城汴京。

　　如此一来，潘玉很快就要动身离开邢台了，她很冷静，甚至打心底等着这一天似的。她不过想趁此机会去汴京看看而已，全当旅游。在这之前，她不忘去孔宋庄拜访自己的干娘，转达武松的临行之言。
　　武母听后除了暗自神伤一阵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习惯了，相比儿子的出走，她更关心干女儿入宫的事。

　　“没想到这么快。”跟未来的太子妃沾点亲倒也是幸事一桩，只是，老人家似乎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一个不留神总会想：如果我儿稍微有点出息，眼前的美人说不定早一年就是我儿媳妇，可惜啊。
　　“日后我一定会回来看干娘的。”潘玉说好听话也不是瞎说，她心里清楚。
　　武母发笑，拉起她的手道：“傻孩子，进了宫可就回不来了，就算是想见你爹娘，也得让他们去京城。”
　　“那我要真当上太子妃，我就接干娘到京城去玩。”
　　武母听了很是受用，更加想：这孩子多孝敬啊，可惜……真可惜。

　　“娘，”一直坐于一旁沉闷不语的武植这会儿突然开口说话了，“后山风景不错，我带妹妹上去看看，她还没有去过呢。”
　　“莲儿她千金之躯，你让她爬山做什么？”武母埋怨，“再好看的风景……”
　　“干娘，让我去吧，我想去。”潘玉忙说。
　　武母犹豫半晌，终于答应：“那要当心点走啊，早去早回，娘等你们一起吃午饭。”
　　“知道了，娘。”武植便起身，看一眼潘玉，示意她跟着。

　　来到外面，潘玉就问：“你有话跟我说吧？”
　　“嗯，到山上再说。”
　　潘玉于是盈盈而笑，只顾跟着他的步调。

　　上山的路有点陡，潘玉只得撩高群角而行，武植回头见她有些滑稽的样子，不禁发笑道：“看来我带你来后山是错的，不过，山的那边，确实有美景可观。”
　　潘玉停步，笑着望他，有些新奇说：“你今天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啊。”
　　武植微愣，问：“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潘玉重新迈开步子，一边说：“你对我笑得这么真诚，好像是头一次吧，以前你对我，不是跟有旧怨一样么，爱搭不搭的。”
　　武植不语，转身继续走，想想还真被她说对了，除了上一刻，他对她都有着莫名其妙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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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久，他们便到了山顶。
　　这里有一片草叶的空旷，春风拂面煞是宜人，让潘玉惊喜的是，山下就是美丽无与伦比的桃花涧。
　　“虽然赏花的最佳时机不再了，下面的桃花依旧开得烂漫。”武植说，“上次盛会，我就是在这里听到你的琵琶声才……”
　　他刹住喉咙，突然不往下说了，想到那天还兴高采烈以为自己觅得知音，跑下去一看，知道是潘府那一向孤高的千金，就遗憾地断了结识的念头，后来又体会到她“合奏也该讲究门当户对”的尖酸，更是觉得不值。

　　潘玉心里其实清楚，武植之所以对她不冷不热，就跟那次自己口不择言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不便解释，心想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也安全，于是，就算现在她知道武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点破，笑笑道：“好了，说正经事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武植便收回心绪，正颜问她：“你进宫，西门公子怎么办？”
　　他还被杨迁毅给蒙痹着呢，潘玉听了不禁嗤笑：“真是他说什么你信什么，我说什么你什么都不信。”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她做出强调。

　　武植皱紧眉头，有种“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责怨。
　　“好吧，就算有关系，”潘玉让出一步，接着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他其实写了一封信给他在宫里的亲姑姑，礼妃娘娘，托她在皇上面前多为我讲好话，以便我能更加顺利地当上太子妃。这样，你还觉得他真的对我有情有义？”
　　“有这等事？”武植先是一惊，很快又讽刺地笑了，说：“这不可能，你果然跟西门公子说的那样，擅长扭曲事实撒谎骗人。”

　　“扭曲事实撒谎骗人？”潘玉就差气上心头，只是适时压制住了，“看来你是真变成他忠实的信徒了，我讲再多恐怕你都不会当一回事，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要走，走出几步却想起来还有话要交代，就回头告诉他：“差点忘了，你弟弟说，你要是做官，他就跟你势不两立。”
　　“他真这么说？”
　　潘玉这会儿听不得他怀疑的口吻，没应声就扭头往下山的方向去。

　　“等等。”武植叫住她，见她停下来方才走过去绕到她跟前，有些窘迫道：“可能我真的误会你了。”
　　潘玉惊诧看他。
　　这一看愣是让武植觉得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怎么突然有这种认知。
　　“回去，我一定向西门公子问清楚。”
　　“不用问了，”潘玉话语慵懒，“他一定会说出一万个是为了我好的理由，或者，说我撒谎，扭曲事实真相。”
　　武植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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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打算做官吗？”潘玉看他有歉疚之意，就不纠结了，一本正经岔开话题问他，“今年的省试，你还参不参加？”
　　“我是不想，可我娘……”
　　“一定很为难吧。”她很理解他的心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第一次去他家，在饭桌上讲的那番话就已经深入他的灵魂了，这一次又道出他的心声，免不了让人感动。
　　“不如你先把功名考了，做不做官以后再说吧？”不等他说话，潘玉就自作聪明出主意，“先哄干娘高兴高兴也好，而且，以后说起来，不是你没有能力做官，是你不屑于做官，多威风啊。”

　　“考了功名不做官，那还不被人骂作傻子？”武植笑。
　　“那不是傻，”说得高兴，潘玉就走向一边屈膝坐到地上，接着道，“是清高……你站着不累吗？”
　　武植便笑着坐到她旁边，看微风耸动的四景，身侧又是佳人，不禁心旷神怡。
　　潘玉也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一切，这样自在舒爽的感觉，只怕是可遇不可求，头顶蓝天，俯瞰飘花，坐的是绿草铺织的地毯，闻的是微风带来的馨香，各种美好，不言而喻。

　　两个人没有意识到，彼此沉默了良久。
　　“这里真好。”潘玉感叹着就平躺了下来。
　　武植见状大惊，他哪里见过一个女孩儿家这么随随便便？本着自己是她干哥哥，张嘴还想教育教育，只是看到她闭目灿笑，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不自觉竟发不出声来。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潘玉却沉浸在自我雀跃的世界里，突然年轻了，正感受着鲜活的生命。

　　“这里是个好地方，我以后一定要常来。”潘玉满足了，终于坐起身。
　　武植为自己的奇异反应觉得不安，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却闷声说：“入宫之后，你就没有机会再来了。”
　　潘玉只是笑，又蹭地站起来，拍拍衣裙：“大哥，我们回家吃饭吧。”
　　“回家……”武植还有点懵，听她喊自己“大哥”喊得那么顺口，还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情愫。

　　下山的时候，他走在前面，潘玉走在后面，到一处陡坡处，他停了下来，鼓起勇气向她伸出手说：“我扶着你。”
　　“不用，”潘玉不过觉得让他扶着慢悠悠下去指不定会摔跤，还不如自己跑下去，就借口道，“男女授受不轻，你先走。”
　　武植缩回手，几近脸红，很快便下了坡，站于一旁等她。
　　“我来了！”潘玉生猛地就往下跑，心知刹不住车，打算好要去抱路旁的小树丛，却在那之前被不知情的武植给抱住了。
　　她重重扎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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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吧？”武植一脸紧张。
　　“没事。”潘玉干笑，匆忙与他的身体弹开，她不是害羞，只是防备，万一武植因这点身体接触对自己产生什么遐想可不太美好呃。
　　“呵，没事就好。”武植也觉得尴尬，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女人的身体，就像有股魔力，会让男人心神不宁。

　　两人一路也不说话，各怀心思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坐会，潘玉就要回府了，武母让武植送她，她客气说“不用”，他也就作罢。
　　待她走后，他又晃悠到了后山，直至看到西边天的落日，方才心惊肉跳地清醒。
　　这一天于他，似乎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七日后，潘府大摆宴席，欢送女儿“远征”京城，作为干亲戚，武植代表全家喝喜酒。

　　这天，潘续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眼睛都红肿了，曹氏更是补了好几次弄花的妆容，只有忙着应酬宾客的潘弘治没有闲心多想离别之痛，或者，他的心里，高兴可以掩盖这一切。
　　终于，潘玉穿了最漂亮的衣服，拿了最心爱的琵琶，在丫鬟兰香的陪同下，跟老爹一样，笑得像朵花似的，经过好几十位宾客的视线，走出潘府大门。

　　“金莲妹妹，你这一去……”裴谨老大的不舍，“我会想念你的。”
　　“我也会想念你们的。”潘玉扫一眼包括武植在内的俩人，说着作别的话。
　　武植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她就要上马车了，不舍之情此刻不说，也许这辈子都不再有机会……既便说了，又能怎样呢？

　　“姐，”潘续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喊，“要是选不上太子妃，你一定要回来。”
　　“续儿你……”潘弘治听了直想掌他嘴，气愤道，“你怎么就不知道讲句吉利话呀？你姐这就要走了……”
　　“潘大人勿要动怒，”护送潘玉的领头官柴大人连忙上前，呵呵笑说，“贵千金这般姿色，又才艺过人，定不会辜负众望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啊。”潘弘治重展笑颜，而后道：“那柴大人，趁着良辰，快快上路吧，辛苦啦。”

　　一番客套过后，潘玉就真的坐进了马车，车帘拉下，外面的人和事就都与她无关了，她可惜母亲和弟弟，还有朋友舍不得的眼泪，毕竟，过阵子她一定会回来。

　　车子行至城外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听外面柴大人说话，好像是西门公子在捣鬼。
　　潘玉掀开车帘，看他领着一位牵马的随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柴大人，我要去京城拜见我姑姑，一路结伴同行如何？”不等潘玉说点狠话，他就先开口了。
　　“噢？甚好，甚好啊。”柴大人自然高兴，“西门……”
　　“柴大人，”潘玉漫不经心打断他，“只怕不妥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俊朗少年，女子也难免把持不住，这一路去往京师，您就不怕我二人……”
　　听言，柴大人骇然，立马婉转地让杨迁毅落得一个远远独行的下场。
　　只是杨迁毅不介意，他还有的是鬼点子，暂且退一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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