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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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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队长有什么进展吗?”
孟子珩把轮椅停在没有遮挡的小广场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眯着眼睛对着阳光似乎很享受。
善上洲在建设的初期曾经找人规划过,建八栋楼形成一个镂空的规整的方形,中间留出一片空地做绿化和广场。
只是后来开发商觉得价格不合适,于是在原来八栋的基础上,分期建成了十六栋,南北各开了一个大门形成通透的布局。
美其名曰:格局。
只不过这样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就变得特别窄,采光也变得比较差,最初买房子的人闹了很多次无果,毕竟用地是有限的。
“那个地方是小区的垃圾集中存放处,就一个抛尸地连装尸块的盒子都没坏干净的很,能有什么线索。”
孟子珩没做声,继续操作着轮椅往前走,到了东边的路上。
“哎我说。”孟子珩双手放在脑后,和孟子珩并排,“孟专家,顺着这条路在前面转个弯可就到抛尸的地方了,您这么转一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啊?”
孟子珩把轮椅正好停在交界处,看着陆时鸣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陆队长,我是个人,一没见到尸体,二没进到现场,就算我早上看到了完整的不打码的高清视频,还这么在小区溜达一圈也是不会一下就能知道凶手是谁的。”
说着又做出在前面空地上那副享受的表情。
陆时鸣歪头看了一眼天空,舔了舔后槽牙:这就一纯纯的晒太阳的老大爷吧?
“我看过之前的资料,提到了这里有工具棚,我要看看。”孟子珩突然开口。
工具棚在小区的墙角处,与垃圾处理箱还有段距离。
在很早之前,还没有开发商想到用铁栅栏做围墙,都是统一漆的红砖墙。如今这里的砖红墙已经退色,但是还算牢固。
工具棚就是利用红砖墙加了几排木板隔出来的一块空间,上面放了两块水泥瓦。
简易的木门是冲着墙的方向,打开还算容易。里面现在是半空的状态,常年阴暗一股发霉的味道。
孟子珩想进去,可是轮椅正好被卡住。
“我说老专家啊。”陆时鸣抬了抬下巴,“您的轮椅宽度和门的宽度明显不匹配,还是不要挣扎了,况且如果你是要看垃圾箱的情况我直接告诉你,不完全打开是很难看到的。”
孟子珩瞥了他一眼。
陆时鸣笑笑:“别意外,我一般只对人不对事,这点观察力没有的话,我已经下岗去当流浪汉了。不过分析人的心理不是我的强项,孟专家,你给说说,这个孙铁是不是说谎了呢?”
孟子珩推了推眼镜:“概率题,作为普通人说谎大概有两个理由,一是隐瞒什么,二是利己。孙铁作为一个流浪汉,每天就是翻垃圾箱,或者找个地方遮风挡雨。”
“所以呢?”陆时鸣习惯性地叼起一根烟,手插在裤兜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孟子珩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过了半晌,他操纵轮椅往另一个方向去,声音不似之前:“隐瞒和利己对他来说都有可能,他最有可能拿了尸体上的东西并隐瞒了下来。不过他那一晚看到凶手扔尸块,我更倾向于凶手是故意的,他急于给人展示他的作品,他比较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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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我也不知道啊,我喝多了躺在那个小棚子里,听到声音才站起来就看到一个人……不知道男女,他包裹的很严实,有点吃力的拎着一堆东西,个头看着应该比我高一点,他走之后我就去捡那些盒子,就看到那些尸块了,东西都在那,就那么多东西……我也没想到这次又让我碰到了啊。”
孙铁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脏兮兮的袖子上摸,腿不停地抖,仔细看裤子的裆部有一圈将干未干的水渍,透着一股骚味。
休息室没有开空调,这股味道在整个空间里流窜,仿佛毒气一般将林宜从里面熏了出来。
盛凡站在大玻璃前扭头看了林宜一眼,心有余悸。
“咱们陆队就是不一般,在里面和孙铁同志待了两个小时连口气都不用出来换,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宜白了他一眼:“你看咱们新来那个孟顾问,不也一直在里面吗?”
休息室里,陆时鸣坐在孙铁旁边,桌上放着个日记本,手中的笔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来转去,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个低着头小声啜泣的男人身上。
孟子珩将纸巾往他身边推了推。
“孙哥,我希望你说实话,私藏证据是违法的。”
孙铁茫然地抬头,好像不明白孟子珩在说什么。
“我之前有了解过你,去年六月份,社区志愿者把你送到了市政的孤寡老人救助中心,但是你自己偷跑出来了,之后你就一直在善上洲附近靠翻垃圾桶过活。”
“……那,那又怎么样?”
“你时常捡到一些有趣的小东西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口袋里,即使半年之前发现的尸块已经让你吓破了胆,你还是不走,我那时候就在想,一个孤家寡人为什么这么愿意在外面流浪,他到底在盼望什么呢?”
休息室里沉寂下来。
孟子珩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孙铁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手上拿着一个皮球,笑的非常开心。
孙铁剧烈地颤抖起来,黑漆漆地手紧紧抓住那张纸,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照片,眼睛里汇集出一片红色的血丝。
“这是我在省厅档案室找到的,那是一份失踪儿童的记录,在这张照片后面的父母栏,出现了孙铁的名字,地址登记的就是善上洲再往外围一点的棚户区。于是我走流程洗了一张出来。”
浑浊的眼泪再次从孙铁的眼中流了出来,那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绝望。
孟子珩双手交叠,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手背,节奏越来越快,这是他难受的时候一贯的动作。
陆时鸣抬手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
陆时鸣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等你还有我们找到他,我们谁都没放弃。你不擅长说谎,刚刚一直强调就那么多东西的时候已经暴露了,那些尸块也曾经是别人的孩子,家里也有父母在等着他们,他们也都盼望着儿女平平安安,所以孙铁你再想想是不是拿走了什么或者遗漏了什么没告诉我。”
屋子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催促他。
半晌他缓缓松开手,照片落在桌子上。
他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拿走了他们的戒指,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
陆时鸣猛地合上笔记本,走出门喊了一声:“盛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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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初夏,可周宁的气温已经达到了三十几度,热得人只想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抱着空调吹冷风。
一九和二九,扇子不离手。说的非常对。【注】
晚上七点多,重案组的会议室里空调轰隆隆的工作着,里面坐着法医还有重案组的几个人。
孟子珩也在其中,面色沉静如水。
桌上放着的是两起案子的资料和照片。
这些被残害的女孩,是城市的悲哀。
“小梨花,说说情况。”陆时鸣抬了抬下巴。
李华茂瞪了他一眼开始操作电脑:“死者金玲玲,二十四周岁,外地务工人士,在街舞工作室工作,住和谐路二十八号也就是北城区那片马上就要改造的棚户区。死因机械性窒息是被掐死的,死亡时间前天夜里的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后分尸,切面干净平整,分尸工具应该是切骨刀,左手中指有上,是工具锤造成的,分尸后被整齐地摆在礼盒里,还有随身物品除了手机身份证外被装进单独的礼盒丢弃在善上洲的垃圾集中处理箱内。”
“我对比分局报上来的那起分尸案的情况:死者金翠翠,也是外地务工,目前住善上洲,在一家少年书法班工作,死因左手中指的击打伤基本一致,可以判断是同一人所为。”
陆时鸣翻看着报告,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快他抬起头,看了一圈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盛凡挠了挠头,有些苦恼:“正常来说这个戒指是LY的定制款,只能男士购买且一生只能购买一枚,实名登记那种。结果我去查那两枚戒指的购买者,上面登记的信息就是死者金翠翠和金玲玲,购买日期登记的时间分别是两年前的情人节和去年的情人节,而店里的监控只保留三个月,根本查不到记录。我怀疑这件事可能和珠宝店的员工有关系,明天打算进一步再查查。”
“我觉得戒指可能查不出来太多的东西。”孟子珩突然开口。
会议室的人齐齐转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孟子珩微微低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资料上的一处,说道:“凶手在故布疑阵。他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做什么事都会精磨细算,他如果发现戒指能成为指认他的东西,当初就不会留下。不过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