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时照月还

28、天真无邪 28

　　眩晕感消失殆尽，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周围流淌。我们仰面躺在绿舟上，任凭微风和流水将我们带向何方。
　　我似乎窥见了真相，又无法相信他是那么触手可及。也许就是这样吧，我安慰自己。

　　视线变得黑暗，一切与刚刚反过来了一样。这里也比黑暗更空洞，虚无。我摸摸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变成一副白骨。我又摸摸她，确认她的心跳。
　　“这里是那里呢？”
　　“这里是夜的狂欢之地。”
　　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自问自答，它们切切察察，与光明没有什么不同。

　　“不要这样想我们。”
　　“曼珠沙华还在等着你们，你们很安全。”

　　它们似乎可以感知我们的心声。
　　真可怕。

　　“你们很准时，作为你们准时赴约的良好素养的奖励，我宣布哀悼会现在开始。请你们听好我们的指引，否则你们将踏上永远不会再走一遍的道路，你们会永远迷失在夜里。”
　　听起来比呆在教堂里更危险了呢。

　　我一个个数了过去，秦林、安瑞、萧琪、程梦……没有游辉。真是好极了。

　　“他呢？”
　　“他一直都在。”
　　依旧是同样的声音。

　　虽然不明白，但这里确实如他们所说，这里很安全，至少被布谷鸟看中的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也许吧。

　　黑暗中，莫名的寒冷令人心慌，我幻想着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冰冷的如同看死人一样。

　　“要是害怕的话，拉着我的手。”
　　我有些意外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尽管我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可我仍感觉到一丝温暖在无声的闪耀着。
　　我也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又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
　　我能一直拉着她的手吗？我们的感情会永不消逝吗？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吗？我依偎着她，汲取着这随时都可能要消散的温暖。尽管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回想起我与她每次对话，谈笑，又觉得是在昨天。可昨天又遗忘的太快，我抓不住。

　　我时常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但当我与他们同欢笑，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眉梢的高扬，无不告诉我，这就是真实。
　　这真的就是真实吗？
　　为什么往事又像云雾一样飘渺，为什么昔日的快感无法重现，为什么过去那么浓烈的情感在今日又像蓝天白云一样平常。
　　我又迷茫了。
　　前方的路看起来是那么遥远，我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比起机器人只是缺少了“机器”，仅此而已。

　　我们的约定仿佛在时间的消磨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淡的我快要看不清。
　　不，铭记就在此刻。
　　不能再拖了。
　　你想要的，就在此刻。
　　你想要什么呢？
　　人总是会死的，你总是这样想。
　　时光荏苒，你仍是这样想。
　　继续吧，至少在还未消亡以前。

　　她是脆弱的，我们都是脆弱的，但当你主动向我伸出手时，当我主动向你聊以慰问时，又都变得鲜活。

　　“你们人类总是想的很多。”
　　它们如是说。

　　很快，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不同于虚无的点，红色的点。我眯了眯眼，试图看清它，显然是徒劳。可一眨眼，红点变得具体，向四周散去，一株株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在虚无中交织着，刺眼极了。
　　离得更近了，我仿佛变成一只虫子。
　　它们在黑暗中肆意舒展着，长长的细丝泛着红光，绸缎般的花瓣内敛着，构建出一颗心脏。我迷离的望着它们，甚至萌生出摸摸看的想法，但直觉告诉我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这里俨然像是一片未经污染的永恒之地，没有时间的痕迹，没有死亡的计时。
　　在看到那株格格不入的彼岸花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克莱因蓝彼岸花。

　　它静静的安睡着，孩子一样的天真和少女般的纯洁都在夜的背景下变得更为脆弱。淡淡的幽光迷蒙了世界，它的一切都占据了我们的思想。它很脆弱，很纯真，又很…梦幻。幻想中的至美都在它的身上体现，【欲望之花】在我脑中浮现，没有什么比它再合适了。
　　那真是一种时间静止的美。

　　我情不自禁的一步步迈向它，直到我与它仅有一步之遥。
　　“它真好看啊。”
　　“可惜总是想要把人拉入深渊。”
　　我如梦初醒。

　　“所以它的死，就变得正义起来了。”
　　“毁灭它吧，毁灭它吧，毁灭它吧。”
　　但是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真是天真啊，祝你好运。”
　　寂静吞没了一切，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放大，一切在瞬息之间崩塌。没有风，花瓣轻轻地摇晃着，我猛然收缩瞳孔，里面倒映着迷人的红。

　　**
　　窒息感随着鼓点的逐渐加快愈演愈烈，戛然而止，他猛然睁开眼睛。视线中这里并不过分明亮，却也不能说清晰。雾一般萦绕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淡淡的月光也催眠着。
　　他摇摇脑袋，颇为潦草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从地上撑起来，等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才摸索着观察着。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显然不会有人为他解惑。

　　“有人吗？救命！！help me！！”
　　没有门，四面都是墙。唯一与外面连接的还是离地高两米的方形小窗户，这里空荡荡的，无力可借。他不甘心，用脚试探着，企图不小心踩到哪个地下室的按钮。一无所获的他，并没有气馁，身体贴着墙面，用骨节敲击着，沉重瓷实的回响浇灭了他逃生的希望。
　　他放弃了吗？没有。
　　蹦跳着，嘴里骂着，一个短暂的助跑，一个踮脚起跳，他双手扒上了窗户沿。可这更像是彻底击败了他的最后一拳，外面黑雾弥漫，星星点点在流动里闪烁着，他一动不动，他被吓醒了。

　　他急不可待的睁开了眼，仍是一片昏朦。他有些绝望了。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没有回应，没有时间，只有孤寂。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过去了几十年，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在沉寂中决堤。
　　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它们混乱的交织着，被绝望的恨意刻写在这间小小的
　　时间之外。

　　——《欲.望》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