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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直到两人睡着,柳梦也没回家,半夜听见门响的时候虞燕飞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看,两点五十七。

      他扭头看看,柳蘩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和睡前一样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只手垫着头,另一只手搭在虞燕飞腰间。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之隔,夜色正浓,虞燕飞有些看不清柳蘩的脸。

      是好看的,好看到经常有人遗憾地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个聋子呢?

      好像柳蘩是个聋子就不完美似的。人们时常惋惜身体的残缺,却从不在意精神的匮乏。

      听不见而已,好的坏的都听不见,世界上的那些污糟事就离柳蘩远远的,那些戳人脊梁骨的话听不见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他的世界永远干干净净,纯洁无暇。

      虞燕飞搓搓柳蘩的眉,然后轻轻地挪开腰上的手,蹑手蹑脚爬到床尾翻下床。

      柳梦正在餐厅喝水,看见虞燕飞从卧室出来也不意外。

      “小飞在啊,辛苦你来陪柳蘩了。”柳梦和柳蘩如出一辙的小鹿眼满布倦色,她朝着厨房抬抬下巴,“冰箱里有牛奶和小蛋糕,明天早上你俩当早饭吃。”

      虞燕飞过去给柳梦揉肩膀,刚醒还有鼻音,“梦梦姐,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不安全。”

      柳梦身子一僵,旋即恢复如常,她捏捏虞燕飞的脸蛋,说,“好,下不为例。”

      柳梦和柳蘩是姐弟,差十五岁的姐弟,他们的爹在柳蘩出生那年春节跳楼死了,他们的妈把希望寄托在这未出世的崽子身上,好好的孩子,从小不爱哭不爱闹,亲妈带着去打牌,随手往炕上一扔,来条狗都能带。

      要不是烧聋了,亲妈应该还会在。

      姐俩相依为命了十几年,柳蘩不是没管柳梦叫过妈,当时柳梦扇了他一巴掌,又把他搡到地上骂他是祸害。

      那巴掌打完,依旧是姐弟,柳梦不谈恋爱不结婚,省吃俭用供他上学。

      “快去睡吧,姐洗洗也睡了。”柳梦三十多,没结婚没生养,养弟弟累是累,但也比同龄人年轻不少。她们姐俩都漂亮,精致得像洋娃娃。

      虞燕飞青春期春心萌动,发了誓要娶柳梦。

      那两年他对柳蘩格外好,任劳任怨,恨不得上天摘星星,哄得柳蘩乐以忘忧,他便现了原形,四下无人的时候让柳蘩叫姐夫。

      因为这事,柳蘩整整两个月没再跟虞燕飞说过一句话。

      虞燕飞吓坏了,没皮没脸地哄,柳蘩头一次对他冷脸,他又难受又害怕,成天围着柳蘩绕,下了死功夫,终于见了笑模样,从那以后他就不敢想柳梦了,甚至都不憧憬初恋了,谈恋爱不就是没完没了的吵架和没完没了的哄么?

      哄这么一回要了他半条命,哄一辈子还不如当个老光棍。

      客厅灯关了,虞燕飞在黑暗中摸索着进屋,一伸手摸到柳蘩小腿,他想收回手,又鬼使神差地就那么握着。

      肌肤相触,睡前那点儿冲动复燃,拳头大小的心脏在薄薄的肉皮下跳动,这种感觉新奇又恐惧。

      虞燕飞梦见过自己和柳蘩亲嘴儿,四片嘴唇严丝合缝地贴着,柳蘩滚烫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令他摇晃,令他发抖。

      梦醒后他为亵渎了柳蘩而悔恨。

      然而他发现,不论梦里梦外,自己居然毫不抵触这种同性间的亲密。

      他安慰自己,大概因为对方是柳蘩吧。

      因为是柳蘩,虞燕飞甚至想再亲密一点儿。

      亲密到不可说、不能说,亲密到天地之间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

      这是虞燕飞灵魂深处的隐晦,是他对柳蘩接近变态的占有欲。

      柳蘩,柳蘩,两个字绕在舌尖,是玉米糖的味道。

      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虞燕飞换了个姿势,面朝墙。他刚躺下,柳蘩就睁开了眼。

      听不见,看不着,触感就异常清晰,贴着他小腿试探地摸的,是虞燕飞的手,像个偷吃果子的小麻雀,怯生生却又忍不住口腹之欲。

      槐花胡同里最不受人待见的就是姓柳的姐俩,任谁见了她俩都躲着走。后来搬来了一家姓虞的也招人恨,因为虞家儿子是个刺儿头。

      虞燕飞平时笑嘻嘻的,还嘴甜,叔叔姨姨不要钱一样的叫,这样的孩子本来是讨人喜欢的。但那孩子打人下死手,同龄的小朋友在一起玩不可能没有矛盾,拌两句嘴冷战两天也就过去了,小孩哪有记仇的。

      虞燕飞不一样,整片胡同没有没被他打过的小孩,连推带搡,提着砖头把人撵到家里去,那还不罢休。

      他可不会怂,也不会怯,槐花胡同的小孩不敢惹他,大人也不敢。

      柳蘩不知道这些事,他自己听不着,也没人告诉他。

      虞燕飞是什么样儿的人,他也说不清,那些借以形容人的词汇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他接触过的人太少了,柳梦、老师、槐花胡同的人还有虞燕飞。

      其他人和虞燕飞。

      柳蘩对‘可与不可’的认知也非常浅薄,比如不能管柳梦叫妈,在柳梦看来是不可,在他看来就是不想。

      那次只是他想叫,后来也是他不想叫了。

      只要柳蘩想,他还会管柳梦叫妈,即使柳梦会打他骂他也无所谓。

      同理,他想喜欢虞燕飞,即使虞燕飞打他骂他也要喜欢。

      没人教过他,男孩可不可以喜欢男孩,电视剧里相爱的总是男人和女人,老师告诉过他不能早恋,柳蘩想,再长大一点儿,等他们都变成了男人就可以相爱了。

      柳蘩认为相爱的界限不是性别,是年龄。

      所以他等了很多年。

      蝉鸣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低沉。白天难诉诸于口的话只有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口。

      动物这样,人也是。

      柳蘩伸手环住虞燕飞的腰,在腰间停了几分钟,随即缓缓上移,穿过胳膊拢着胸膛,柳蘩想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想了想,还是主动凑上去,灼热的胸膛贴着绷直的脊背,两颗心在不同的心口里同频跳动。

      柳蘩的额头抵着虞燕飞的后脑,亲昵地蹭了蹭。

      “做我的耳朵,飞飞。”柳蘩说。

      做我的耳朵。

      虞燕飞觉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柳蘩是醒着的,他从什么时候醒的?从自己摸他的腿开始还是更早?

      然而虞燕飞还没有惊慌太久,他听见柳蘩说,做我的耳朵。

      他当然是柳蘩的耳朵,只要柳蘩愿意,他可以是柳蘩的任何所有物。

      像猫一样蹭他的脑袋移开了,虞燕飞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耳垂,虞燕飞浑身一颤,一缕细密的电流顺着脊椎爬至小腹,他下意识夹紧双腿。

      扣着他胸膛的手向上捏着他的下巴,促使他不得不转过头去,虞燕飞低低地叫了一声,“......柳蘩......”

      柳蘩像是听见了一样,也悄悄打了个哆嗦。

      他低下头,精准地吻上虞燕飞的唇,两双唇拘谨地相贴,碾磨,柳蘩的手滑到虞燕飞脸侧,温柔地捧着,摩挲着。

      分离片刻,虞燕飞难抑地粗喘,浅尝辄止的吻并不致缺氧,这样隐秘的欢愉才令人窒息。

      柳蘩半撑着身子看虞燕飞,看他因为呼吸而微微闭合的唇,看他湿漉漉的眼眶和起伏的胸膛。

      虞燕飞没有推开柳蘩,也没有打他骂他,柳蘩更想了,迫切地想,焦急地想,难捱地想。

      于是他将人抱到自己怀里,翻身而上,彼此胸膛相贴。

      再次低下头吻虞燕飞的时候,柳蘩捏着他的下巴,趁他张口吸气的空隙顺势将舌头探了进去,他们舌尖勾扯,交换津液,这次时间更短就分开了,柳蘩的唇沿着虞燕飞的唇角一路啄吻直耳垂。

      他的声音有些哑,他问,“可以吗?这样可以吗?”

      虞燕飞嘴巴里都是柳蘩唇舌的甜味,他悄悄舔舔嘴唇,湿湿的,滑滑的,是柳蘩亲的。

      柳蘩的眼睛那么亮,像揉碎了的星星一样。

      虞燕飞抬起右手,指尖向上,五指伸直,拇指不动,其余四指弯动几下。

      柳蘩顿了顿,随即抓住那只手,与它十指相扣,在这个夜晚里,第三次吻上虞燕飞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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