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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得认 ...

  •   方朔东的狐朋狗友们都知道,方少最近老实不少,是因为迷上了附中一小老师。

      小老师年轻貌美,带着满身的书卷气,和以往他交往的那些类型的女孩儿都不同。是以,大家见面多少都会调侃他几句,也纷纷猜测这次的妞,方少会用时多久拿下。

      一听这个,方朔东也挺来劲。于是放言和朋友打赌,三个月内,必搞定江漪。

      搞不定怎么办?朋友们嬉笑着打趣。方朔东也笑,拿出自己市郊那套别墅,声称三个月拿不下江漪,这套房子爱谁要谁要。就是捐希望小学都行。

      朋友们笑作一团,说快别埋汰房子,不想要的话送酒吧新来的公主不好么,给一群傻逼小孩儿不是脑子进水么。还是说方少要要选童养媳啊?

      方朔东也就那么一说。

      那套别墅可不少钱呢,之前一起玩的小演员想要,他都没舍得送。捐那是不可能捐的,能说这话,纯粹是因为他觉得江漪就一没见过世面的小老师而已,再怎么说,给他三个月时间也肯定睡到了。

      况且,江漪从没交往过男人,这点好啊,有待男人开垦。方朔东其实有点处女情结,哪怕是玩玩,他也不爱碰人家玩剩下的。

      然而,三个月时间转眼就要过去,他却连江漪的嘴都没有亲到。

      原因他也总结了:江漪这女人,实在是太难约出来了。他无论是想要正常吃下,还是想要硬吃,都得先有饭不是?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如果用自己那个傻逼侄女作借口,江漪好像更容易答应他出来一些。于是在这三个月里,他们见面不超过十次,每一次都是他扯一些童晨晨有的没的,江漪才会表现出兴趣,才能答应出来。

      可是他实在不怎么喜欢他那个外姓侄女,从小就没什么共同语言,相看两厌。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抱童晨晨,小姑娘就尿了他一脸,害他被人嘲笑。于是在童晨晨还小的时候,他就经常趁着姐姐方瑜华不注意,欺负逗弄她。

      他总不能和江漪说自己和小婴儿置气的事。这么一想,能说的实在不多。不过不多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编啊。于是他和江漪关于童晨晨的话题,绝大多数都是他根据约会时的情境,随口演绎的。他自认为哄女人有一手,知道女人都爱听什么样的故事:

      比如童晨晨亲爹在他姐怀着孩子的时候家暴导致早产啊;比如小姑娘亲眼见到父亲出轨现场后,性格扭曲啊;比如父母离婚之后没人愿意要她啊;比如小时候在贵族学校被人欺负变得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啊;比如家里人忙生意顾不上她也没人引导啊……

      说得就像是他多关心照顾他这个可怜的小侄女似的。

      但实际上,事情倒确实有这些事,但童晨晨具体是个什么反应,什么情绪,他根本从来没过问过。他不关心,更不在意。甚至,他这个小侄女曾一度成为他和朋友嘲讽的谈资——毕竟她身上留着一半她那个穷酸爹的血。

      可是,说是一定要这么说的,不仅要说,他还要极力渲染出一个心善小舅的形象。若不这样,他又怎么能一脸沉痛的握住江老师的手呢?

      今天他能约到江漪,也是借了童晨晨的名。

      他和江漪说,全家人都听说了童晨晨比赛的事。但孩子性子闷,从头至尾,什么话也不愿意和他们说,要不是这次去了S市,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童晨晨还参加过这种活动。江老师您作为带队老师全程跟随,肯定多少是知道一些情况的,能不能腾出些时间我们见一面,要不我姐她一天到晚总惦记着。

      果然,听他这么说,哪怕时间已晚,江漪还是同意了。

      时间晚好啊,就要时间晚。之前几次,他方朔东就是吃了时间早的亏。这次,方朔东什么准备都做了,持久的药都吃了。却没想到,江漪是和自己那个脑瘫侄女一块儿来的。看到童晨晨的时候,方朔东表情一秒石化,眼睛差点瞪出来。

      童晨晨不愧是让他厌女的罪魁祸首。

      她毫无眼力劲儿,顶着烛光和花瓣,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自己为江漪准备的,对面的主坐上。主坐就主坐吧,她还拉着江漪坐在自己旁边。好么,给他们这对“有情人”,整了个全桌最远距离的斜对角。

      每一次,当他想和江漪聊点什么风月的时候,童晨晨马上就能拉着江漪说学习,讲物理。江漪就耐心的给她解释,没有半点不耐烦。好好好,知道你这个小祖宗学习差,脑子不好使。但烛光晚宴上,你让我的小情人给你讲题是几个意思?

      为了这次的见面,方朔东精心准备了度数不低的酒,深夜,男人女人,你一头晕我一醉,后面那点儿事儿不就顺理成章了么。然而,童晨晨却皱着鼻子和江漪抱怨什么“酒味儿难闻,你不许喝。”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大几千的酒,香的很!然而,江漪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乖乖推远了酒杯,然后召服务生给她们倒茶,还一脸宠溺的问她,这个可以么?

      然后,方朔东就见到他那个脾气古怪,离经叛道的小侄女,特温柔,特乖巧的冲江漪甜甜一笑,说,这个很好,我最喜欢喝茶了。

      方朔东心里直翻白眼。他被她这个不伦不类的怪样子,膈应的美酒都喝不下去了。但偏偏,江漪就完全看不出来。她笑着伸手出,拦住了伸手要拿杯子的童晨晨,柔声提醒她小心烫。江漪对自家脑瘫侄女偏心,简直偏到了南半球去。

      方朔东从来没见过江漪能对一个人如此亲近,这么温柔,全不设防的。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伤害来源于对比。这一比较之下方方朔东才发现,自己拥有的,江漪的那点儿笑容,竟那么客套疏离,竟寡淡如白水。

      她给他的和她给他小侄女的,是完全不同的。

      很不想承认,但他这一刻无疑是嫉妒童晨晨的。

      席间,江漪去了趟卫生间。

      舅侄间的针锋相对也终于从台下搬到了台面上。先是童晨晨沉下脸,冷冷的看向方朔东。方朔东面含讥讽,冷笑道:

      “诶哟,我大侄女这是怎么了,不装了啊?”

      童晨晨从江漪离开之后就变得没什么表情,就仿佛全部的情绪只献给一个人。她好整以暇的放下杯子,问他:“膈应吗?”

      “……”方朔东不知道小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记忆里,童晨晨性子里有明显的欺软怕硬,她向来对自己这个小舅舅敢怒不敢言,而他曾经也很乐于逗弄这样的小鬼。

      可这一刻,方朔东却觉得眼前的人与自己是势均力敌的。他瞪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童晨晨牵了下唇角:“膈应,就对了,就是膈应你。”

      “你!”

      方朔东猛的拍了下桌子,震的酒杯碗碟叮当响,他企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吓住童晨晨。却没想到,童晨晨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突然起身,撑着手臂倾过去,居高临下的冷声道:

      “方朔东,你离她远一点。”

      方朔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漪,顿时血气上涌:“特么的老子泡妞,关有你什么事。”

      “有。”童晨晨反应挺平静的,听他这么说,甚至还冷笑了下:“呵,我看你也不像是认真的。想玩的话,天高海阔你爱怎么折腾我管不着,但别招她。”顿了顿,她又重复了遍,声音沉得像是发出最后通牒:

      “方朔东,别招江漪。”

      “我操……”后面的“你妈”方朔东没说出来,因为想到了童晨晨她妈是谁。厌恶童晨晨,但对于长姐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可一想到这层关系,方朔东更是恨得牙痒痒,他真想给她那张和自己有好几份肖似的面容来一巴掌。

      他语气里满是轻浮的讥讽:“招她,呵,童晨晨我告诉你,我不仅要招她,我还要睡她呢。看着吧,我迟早把你们江老师给玩了……”

      话音未落,一杯冷酒兜头泼下。

      童晨晨目光比语气还冷,她逼视着方朔东的眼,一字一顿:

      “闭嘴。”

      温宁这人有个毛病,越是愤怒的时候,话越是少的可怜。

      她这个特点,外界知道的人不多,可与温宁博士接触过的人,却多少都有此耳闻。起码大家都知道,温宁博士的脾气,可不像她整个人看起来的那样低调。说不上坏,可也绝不算不上好。她怼人从来不看职级,哪怕做错的是她的领导。研究所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要把低级错误犯到温宁博士那里去。

      ——她可能会劝你重读高中。

      温宁博士甚至一度颠覆了人们对“华裔”和“女性”的刻板印象。大家都说,温宁博士是冰,可在温度低到某个阈值时,冰也可以变得坚不可摧。在美国,吃了路上流氓的亏,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尤其当受害群体是黑人或者华裔。可温宁却偏不受着,她偏要把那群混蛋送进警署里去。她在很多事情上有着近乎固执的坚持,正如旁人对她的形容:坚冰如铁。

      此时此刻,如果蒋清秋在此,她一定会觉得愕然,此时此刻的童晨晨,可太像那个人了。无关皮囊,无关表象,她太像温宁了。

      方朔东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童晨晨竟有胆子敢拿酒泼他。他拳头攥紧,双眼几乎要喷火,然而面上的狠撑不起骨子里的面,他“你你”了好几声,最后也没能有什么实质上的举措。

      他说:“你敢泼我!我姐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姓童的你别他妈的给老子找事,小心我……”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是因为他发现童晨晨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把玩起了桌上的餐刀。那银晃晃的餐刀平刃折出冷芒,向着他的方向,像一柄悬在他头上的森寒利剑。

      有那么一瞬间,方朔东觉得自己真的被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小侄女吓到了。

      他一直就觉得,自己这个便宜侄女的脑子是有点什么问题的。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童晨晨碰刀子了,很久之前也有一次……

      发梢的水滴滴答答,方朔东突然就怂了,他真怕一言不合,这个疯女人发起疯来捅他几刀。毕竟,她可是连自己都能……

      想到这,方朔东突然笑了,他身子后仰,椅子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吱呀”声。尽力远离那道刀锋。他夸张的拍几下手,说:“好,好,我是治不了你,可总有人能治你的。童晨晨,或许你还记得,自己去年是在哪里过年的。”

      顿了顿,方朔东欣赏着童晨晨有点愣住的表情:“也怪不得,就连你们江老师都想送你去治。”

      方朔东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说这个的时候,童晨晨的表情有一瞬的复杂,眉也皱得更深:

      她忽而垂下眼,声音沉沉:“原来也有你的份。”

      以为她是怕了,方朔东很嚣张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配上他落汤鸡的模样实在维和:“你猜一猜,这个暑假你会在哪里度过。”

      童晨晨没接话,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江漪和你们说了什么,她……也觉得我该去那里?”

      她语气太平静了,平静里透出种死寂,像是大爆炸前最原始的虚无。

      方朔东觉得这个回答应该很重要,但是他并不清楚它具体重要在哪里。

      他说:“是啊,怎么了?要不是你们江老师说,我姐怎么会送你去,她最迷信会念书的人了,就像当初她眼瞎,能看上你那个凤凰男的爹一样。”

      童晨晨的心沉了下去。

      她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问题的。

      不管多久,无论怎样,哪怕她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哪怕她还挺喜欢这个人,甚至愿意和她成为朋友,或者更亲密的什么。她都没办法回避一个事实。

      ——在递向曾经“晨晨”的无数把刀里,有那么一把,是江漪的。

      大概这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好事和坏事。不管有意还是无心,不管是良善还是卑劣可耻,这个罪,有她的一份。

      她得认。

      而她温宁,借着一场奇遇,将超越道德和法律,成为这场悲剧的唯一见证人,亦是……唯一的审判者。这是她想回避,却回避不了的。即便无人知晓,确是独属于她的责任。

      她也得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得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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