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回来 ...
-
江漪摆弄了会儿手机，再递回来的时候，刚刚的论文已经没有了，屏幕切换到另一个画面，幼稚的，花里胡哨的。
“给你。”她对童晨晨说：“合成大西瓜，玩吧。”
童晨晨：“……哈？”
童晨晨知道这个游戏，维信的小程序，两个一样的小水果能合成一个大的，最大的是西瓜。有段时间，方瑜华女士就连麻将都不爱打了，天天抱着手机合成的不亦乐乎。
大概是童晨晨表情里的不可思议太盛，江漪笑了下：“以前，不是总说要当什么电竞选手么。”
童晨晨：“……”
让电竞选手合成大西瓜？江漪是对电竞选手有什么误解，还是对大西瓜有什么误解。
“试试，我最高纪录是一个半。”
“你也玩儿这个？”童晨晨刚生出的那点儿嫌弃，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江漪笑笑，“是觉得老师就不能打游戏么？”
“……不是。”
童晨晨低头，倒是真的开始努力合成了，看起来还挺专注。但这实在不是个很需要集中精力的游戏，她一边玩，一边听到苏淼说：
“你不愿意，那我们不说这个。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漪漪，你在躲我么？”
因为论文以及自己眼拙的缘故，童晨晨没再拆她台。心里却在想，有些人大概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她们而言，所有的问题大约早已经有了自己预设和答案，其实问不问的，对方又会怎么回答，意义其实不大。
果然，在听到江漪说“没有”之后，苏淼又笑了，笑里是明显的不信，就像江漪嘴硬不愿承认似的。
“你不是去高中当老师么，怎么又想来上节目了？从前你不爱搞这些。”
“陪学生过来。小孩儿能有这种机会，来体验一下挺好的。”说到学生，江漪的话终于多点了：“多看一些风景，多经历一些事，多认识一些人，比这比赛本身的意义多一些。”
“你这是有感而发？”
江漪笑笑，没答。
两人又就比赛聊了会儿，说到温行止的时候，江漪夸了两句，苏淼的视线就有意无意的往童晨晨身上瞟：“是啊，那个小姑娘是挺厉害的，如果你们组的小孩儿都像她那样，这一期的冠军，估计是要被漪漪你们学校带走了。”
童晨晨真生不起气来，她甚至有点儿想笑。这种程度的拉踩，她若是真的上纲上线去计较，才是有失身份了，她又不真是个高中小孩儿。
童晨晨像是完全听不懂对方的嘲讽，手机在江漪眼前晃晃：
“喏，两个西瓜了。”她淡淡道：“也太简单了吧。”
童晨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江漪计较一个半西瓜记录的事，其实也挺“小孩儿”的。
江漪完全不计较童晨晨随意插话，并且每次都先顾着她。于是她视线扫来，语气挺惊讶：
“这么厉害啊，来我看看。”
童晨晨嘴角抽了下，那是不自禁想笑，却又被努力压住后的结果。怎么说呢，现在听江漪说她厉害，就还……挺受用的，四肢百骸充盈着舒坦。
不过下一秒，她就不舒坦了，因为她听见江漪笑了：“哪儿啊小骗子，你这是两个半个的西瓜。”
什么一会儿两个，一会儿又半个的？
江漪把手机凑过来，操作了几下，童晨晨就见到刚刚自己所谓的两个西瓜瓤碰在了一起，然后……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绿色西瓜。
童晨晨：“……”
这什么智障游戏，别的水果不也都是半个半个的吗！
“江漪！”
因为童晨晨三番五次的打断，苏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其实江漪始终客客气气的，也并没有冷落她，只是从前江漪不是这样的。那种被一个人置于顶峰、置于王座的感觉太不同，所以同现在相比，这一切的落差堪称天堑。
苏淼在开口，近乎咬牙切齿了：“你能不能专心点！”
她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像是在吼自己不争气的研究生。她满腹怨念，玻璃杯上的指尖泛白。她气，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又或许，她下意识的觉得，今天两人之中更看不开的那一个，应该是江漪；更愤怒，更情绪化的那一个，也该是江漪才对。她努力想在纷乱的情绪里抓住些什么，但这个行为实在徒劳。
“抱歉。”江漪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刚说到哪儿了？”
苏淼起身，视线直勾勾的望向她眼底：“你来，我和你单独说几句，就几句，说完我就走。”
江漪顿了顿，终究还是跟着站了起来。她手在童晨晨肩膀拍了拍，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在这等我。”
童晨晨没看她也没抬头，就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她盘着腿，陷在沙发里，专注游戏，认真和一群水果死磕。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转角处，童晨晨才抬起头，视线有点飘忽，也有点茫然。半晌，她轻轻抿了抿唇。
江漪不知道，自从她走后，晨晨就再也没能再合成出哪怕是半个西瓜。
*
“好了，你说吧。”
江漪一出门就顿住脚步，并没有跟着她去哪里的打算。
苏淼脚尖一顿，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她两三秒：
“漪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从她开口，江漪就开始笑，沉静的笑，无所谓的笑，好像已经原谅一切的笑。她就这样笑着，打断她的话。
她说：“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感到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冷下来。“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可真是一句太神奇的话了，它代表着新的一天，代表着看书翻页翻篇，代表着伤疤长出新的血肉，代表着放下一切的人可以坦然和过去拜拜。
当初她和江漪坦白和曹荣金的事，她也说了“是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江漪是什么反应来着？原来她以为那么深刻、那么鲜明，以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记忆，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恍惚。
那时候的江漪远没有现在的从容，那张好看的脸更年轻，也更锐利，她满身的棱角，像出生的羔羊，在雪地里踢踢踏踏，哪怕遇到拦路恶虎也不会怕。
可那样的一个人，却会只听到她的一句话，就红了眼眶。
那时候，小江漪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能说出无数撕破脸皮的话。但是没有，她什么都没说。直到退学，她都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就像那天，直到江漪转身离去，眼里的泪也没有落下。
可这样的一个人，时至今日，却会微笑着对她说：“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淼的眼睫颤了颤，她皱起眉，突然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双腿发软，伸出手撑住墙壁，高跟鞋在酒店的绒毛地毯上挣扎出几个沉闷的音。
江漪一愣，伸手去扶她，触到她手心湿冷的汗，和完全乱掉的喘息。
“你还好么，晚上没吃药？”
苏淼呵呵的冲一脸担忧的江漪挤出个笑来，只是她脸色太苍白，这个笑也像是溺在水里：
“没事。”
江漪说：“太晚了，今天先到这，你早点回去休息。”
等她自己站稳，江漪才慢慢放开手，最后还是提醒她别太累，多注意身体。苏淼心头生出些微的失望，她苦笑了下，早知道她会这么干脆的放开手，她其实可以晚一会儿在站稳的。
沉默片刻，她突然开口：“漪漪，回来吧。”
江漪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说的怔了下。她笑了笑，像是不想接话，也像不知道该怎么接。
苏淼也不在意，自顾自连珠炮似的：“我来其实是为和你说这个的。既然你也说都过去了，漪漪，你没必要在像现在这样了，叔叔阿姨也不愿看你这样。”
“……”
“漪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以你的才华和能力，去个小破高中，当个小破物理老师，太屈就了。你该去搞科研，你应该在实验室里泡着，你有更广阔的天地，没必要拘在那一小片儿讲台上。”
“……”
“看着我的眼睛，漪漪，你和我说，你真喜欢教书？你真爱呆在那儿？你真甘心一辈子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呵，从前，统物的陈老哭着求着你去给他助教，你都不乐意去。”
江漪的目光闪了下，这个微小的动作，被苏淼敏锐的捕捉到了。
于是她了然笑笑：“看吧，你自己也清楚的。”
江漪沉默，好半天，她低下头，笑了笑，声音有些低：“当初我走，也不为了有天能再回去。”顿了顿，她说：“现在的生活，其实挺好，我也挺满意。可能和小时候作文里写的有点儿不同，但我挺满意的，真的。所以……”
苏淼抬头，眯起眼看她。二人心知肚明这是个谎言，可几年时间，足够江漪把它们说得天衣无缝，说的像是事实如此了。
“况且我回去，又能去哪里呢？”江漪笑了，这个笑里都是自嘲：“你觉得，那次之后，有人会要我吗？有人敢要我吗？”
苏淼很缓慢的吐出口气，就像吸烟的人认真吐出精致烟圈。她尽力换上一个较为平和的语气：“老曹手里的项目，都是国字打头的，经费最充足资源最好，你……没必要跟别人的。”她没敢去看江漪现在是什么表情，继续说：“他们团队需要你，漪漪，回来吧，有我在，不会让他再为难你。”
其实，这话是苏淼自己说的。
曹荣金那人，心高气傲又极要面子，心眼芝麻大，最是容人不能。对于曾经一点脸都没给他留的江漪，他是绝不可能拉下脸去招揽的。他只会愈狠愈烈的打压她，只会让她永远出不了头。
所以这其实是她的私心，苏淼希望能把江漪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哪怕和这个人再没可能，可只要能看见她，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她，就够了。
这一次江漪沉默的更久，久到了苏淼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低低的笑，眉毛也笑，眼睛也笑，整个五官都裹在这团笑里，有些看不真切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苏淼只看她目光就知道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了。苏淼突然有点慌，她叫了她一声，打断她即将出口的拒绝：
“你考虑一下。”苏淼说，她抿了下唇：“就算不为我，不为叔叔阿姨，也不为你自己，为了温宁，可以吗？别这么快拒绝，漪漪，你好好考虑一下。”
江漪的表情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僵了一下。果然，她这个拒绝没能继续下去。苏淼心里苦笑了一下，温宁博士哪怕已经不在人世，对于眼前的人也一样好用：
“漪漪，你想要和温博士比肩的，不是么？我不急着要你给我答复，你回去考虑一下。”
*
苏淼离开之后，江漪的笑彻底消失了，她安静的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甚至抓住了从外面回来的，二脸惊慌的温行止和姜容。
“去哪儿了啊？”
江漪又好气又好笑，她的班长，头一次见了她，脸黑的像是扔到戏台上，就能化身那张飞去叫喳喳了。
在赛场上镇定自若的小姑娘竟然结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来一句囫囵话。站在她旁边的姜容表情也相当不自然，但是明显比行止机灵点：
“去买水了。”迎着江老师疑惑的目光，她解释：“江老师，您看过新闻吗，有些情侣会用酒店水壶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不敢用。”
江漪倒是听过这新闻，不过她盯着二人空空如也的手，笑道：“那买的水呢？”
“汽水，我俩喝完了上来的。”姜容面不改色。
江漪也不拆穿她们：“好了，赶紧回去吧，早点睡。”
她说完，就要转身回屋，却被姜容叫住：“江老师，您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说，可以来一下我们房间吗？”
江漪挑了下眉，就听姜容冲温行止摆手：“你，先去找晨晨呆会儿，我有事找江老师。”
江漪笑了下，便跟着姜容回了房间。才一进屋，视线就在其中一张堆满了杂物行李的床上定了几秒，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尽管她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的克制隐蔽了，姜容却还是注意到了，她表情有一瞬的尴尬，但随即又变得无比坦然。
就像是在说：对，我们就是一起睡的。怎样，我们女孩子关系好不行么。
江漪心下好笑，却没说什么：“姜容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就见到姜容身子突然九十度向下一折：“江老师，其实我知道，今天你带我们东跑西逛，买这买那，都是……为了我。”
江漪愣了愣，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也很喜……”
话才说道这，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免失笑。她一个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还是自己的学生给诈到了。果不其然，江漪就见姜容直起身，冲她笑了一下：
“果然是为了我。江老师，你看，我都还没和您说为了我什么呢，您就已经知道了，不是为了我又是什么？”顿了顿，她又笑了一下，带着少女的浅浅腼腆：
“江老师，也不怕你笑，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夹娃娃，也是头一次吃哈根达斯。从前我只听别人说过冰淇凌多甜多好吃，我那时候就想，不都是甜的么，我回家含一块冰再舀一勺糖吃，味道也差不多的。但是今天尝到了以后，才发现甜和甜也是不一样的，冰淇凌……是真的很好吃的。”
江漪很少见到姜容笑。
哪怕是班主任，终究也难做到对每个学生面面俱到的。她的这个学生，在班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在学期初发放贫困补助的时候，江漪才会想起这个身材娇小，常带着一副厚重眼镜的女孩儿。
在她对姜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就有这么一段：
那是某次在食堂吃饭，她听到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女孩儿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你知道么，我们宿舍里那穷鬼，都不知道哈根达斯是什么，还以为是个人呢哈哈哈笑死我了。”
“上次我们说去游戏厅夹娃娃，姜容还问夹出来娃娃值多少钱，哈哈哈她不会是想要去夹娃娃致富吧她。”
“哎……我觉得以后学校校服直接发全套得了，我都不知道她换不换内衣裤的，呕……”
江漪抬眼看去，并不认识这几个说话的女生。但几个人明显都认识江漪，被她不带笑的凉凉看一眼，顿时鸦雀无声，作鸟兽散。
江漪心里一直记着这事。但她也很清楚，像姜容这样的孩子，生性里就是带着几分敏感自卑的，她不想因自己言行，伤到这个小姑娘用来保护自己的那层柔软的壳——她的自尊心。所以她心里装着这事，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她可以没有理由，不着痕迹的带小姑娘玩一玩，请小姑娘吃一个冰淇凌，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的敏锐程度。
这是个相当内秀的孩子。
“江老师，行止她不至于吃不起一个冰淇凌，童晨晨那种……更是全无所谓的。所以，谢谢。谢谢您的冰淇凌，也谢谢您……这所有一切。”
既然被发现了，江漪倒也不再执着遮掩，她笑了笑：“就这件事？”
“嗯。”小姑娘低着头，镜片下面的眉眼安静柔软。
“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你们这一代啊，果然比我们当年古灵精怪多了。”江漪摸了摸姜容的发顶：“早点睡，我先回了。”
姜容却“啊”了声，“等一下，我、我得抱您一下。”
江漪“噢”了声，抱了抱她，有轻微的莫名。拥抱结束，江漪又要走，却再次被拦住。
姜容想了想说：“江老师，我觉得晨晨最近好像挺喜欢您的。”
江漪乐了：“她说的啊？”
姜容“啊”了声：“倒也不是，就是我觉得，从这学期开始，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您了。”
“是吗？”江漪笑着摇摇头：“我怎么就没这种感觉呢。我看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扑上来咬人了。好了，我回去了，把晨晨一个人扔房间这么久，真担心过一会儿她人就这么没了。”
姜容又“啊”了声，这一次，她实在没什么借口了，有点儿没话找话的：“江老师，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您再等等？”
正说着，温行止回来了，姜容突然如释重负，不好意思笑笑：
“江老师，我没事了。”
*
江漪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回了房间。
一路她都在想，现在小姑娘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她们这些当班主任的，有时候真的得和渣男看齐了，每天都要变着法的琢磨一群青春期小姑娘的心思。
回来的时候，江漪欣慰的发现，童晨晨人……还在！
她甚至还保持着自己出门时候的姿势，盘腿陷在沙发里，抱着手机。江漪有点好笑：阿基米德挺厉害，一个支点就可以翘起地球，她也不差，一只手机就能制服晨晨了。
走到近前，小姑娘都没有抬头。她甚至故意弄出了点儿动静，童晨晨没有动。江漪偏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是缤纷水果。江漪不由得想：西瓜就这么好玩儿？
这时候，童晨晨突然说话了：
“江老师……咱们班里那些学生……好像都挺需要你的。你要就这么突然辞职了，班长他们估计要难受了。”
没头没尾的，江漪反应了几秒才接上她思路。刚刚被温行止和姜容一搅和，苏淼的事竟渺远的像是发生在很久之前了。
江漪好气又好笑。晨晨一口一个那些学生，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她语气幽幽：“大聪明噢，还偷听的？”
“什么？”童晨晨一脸迷惑。
江漪笑：“没偷听，你怎么知道刚苏教授和我说这个？”
童晨晨白了她一眼：“她发消息给你啊，你要是不想别人看到，就设置个消息不显示呗。”顿了顿，她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故意看到的。”
江漪失笑：“好吧，我的错，玩好了没？”
“好了。”童晨晨递还手机，末了还嘟囔句：“不好玩。”
江漪想起姜容的话，一本正经逗她：“嗯，据说得合出大西瓜，才好玩。”
童晨晨：“……”
看吧，果然又要咬人了。江漪失笑。以往，小姑娘这个表情之后，得有一小段时间不吭声也不理人的，但是今天……
“你考虑好了吗？”童晨晨问。
江漪笑笑：“哪有这么快的。”
时间有点晚了，江漪飞快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还坐在原处，表情苦哈哈的。
“快去洗漱，赶紧睡觉。”江漪催促。
童晨晨慢悠悠的站起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又问她：“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江漪无奈，在她背上拍了下：“快快快，跑步前进！”
夜深了，两人各自躺好，江漪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最后一盏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漪觉得睡意一点一点卷袭上来，就在要完全包裹住她的那个临界点，另一边的床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老师……江老师……”
江漪像是被唤回了魂儿，一瞬清醒：“怎？”
“现在呢，考虑好了吗？”
江漪：“……”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回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