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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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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满眼的红,四下的桃花已开到了荼靡。春风拂过面容,走到哪里都是翠径花台,红袖满楼。
桃花流水间的宅院,灰瓦白墙的院落,一砖一瓦似乎都牵动着思念的心绪。
思年似乎有些迷醉了,沉溺在桃花流水间,浓得化不开,早已,分不清年月。
望穿繁华如织锦,目断风光无限好。思念只觉自己仿佛来到河边,清澈的河水很深,望不见底,让人有些眩晕。水波流转,风过花落间,突然听得一女子巧笑,”王郎,不记得我了么?”思年一看四下并无他人,便觉一惊。
原来,只是他的一个梦。刚醒来的时候,思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遁入云雾之感。后来看见自己床上的帷幄,才缓过神来。
天还未亮,不过刚过五更。翠如听到思年梦里的喊声,连忙捧着安神茶推门进来。“大公子喝口茶吧。”
思年端着茶,还在回味着梦里的情景,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气来。再躺下,早已无心睡眠,便拿起笛子对着窗外的明月吹了起来。
又突然想到李珣“访旧离伤欲断魂,无因重见玉楼人,六街微雨镂香尘。”来,一时间拿起笔在纸上胡乱涂鸦了一阵,便差翠如泡了一壶碧螺春拿着床头案上的闲情偶寄坐了一个时辰。
天刚蒙蒙亮,思年渐渐听得梨香园的丫鬟婆子起来的声音,又觉有些困就歪着头睡下了。
一觉醒来,快到晌午。洗漱后,胡乱吃了几口珍珠粟米粥。梨香园门房小四进来说,“刚才沈公子差人来过,见您睡下放下帖子就走了。”
这沈公子名君白,字唤冰若。在家排行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十三少,也是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主,生得也是瘦高的个子,白粉团的脸。长条的眉毛,眼如朗星。若不是男人,真真可用艳若桃李来形容。旧年在翡翠班的戏台上,他唱的张君瑞,扮相倒把崔莺莺给比了下去,硬是把听戏的姑娘嫂子迷得神魂颠倒。
沈家不像阮家,是世居江南大族。沈家发迹也是近年的事。君白的父亲沈万亭是袁世凯大姨太的胞弟。
话说这沈氏,原是苏州名妓。据说在袁世凯落魄的时候,沈氏资助袁世凯去猎取功名,并备酒送行,袁矢志决不相负,二人颇有点玉堂春与王三公子的味道。袁发迹后,果然娶沈氏为姨太太。因为“第一夫人”于氏懦弱无能,上不得台面,袁便把沈氏作为“太太”看待,在一些外交场合中,沈氏也常以太太身份出现。袁还让她管家,并让儿女们称沈氏为“亲妈”。
依仗姨太太的实力,沈万亭在江南做起了做了写茶叶丝绸的生意,生意自是兴隆。虽然都说同行冤家,但是这沈阮两家素来交好。加之思年和君白相貌才情都相当,在江南世子中,彼此都高看对方一眼,所以情意也就格外深了。
思年打开烫金字滚银边的帖子,张扬的草体书杳然眼前。大致是邀思年晚上去河上喝酒作诗。另写有要事宣告。
入夜,思年换了一件墨绿色竹枝纹路的丝质长衫,衣襟飘逸,越发衬出他的身姿卓越。走在河畔,桨声灯影里,画舫泛着六朝的微波。船上的灯笼明晃晃地照着,看久了着实头晕。他已经习惯了这秦淮的夜夜笙歌,书里读的,自己看的,秦淮哪夜不是丝竹不绝于耳?
思年徜徉在这金粉之地,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与满眼的胭脂。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女子,穿着淡黄旗袍,燕尾式的齐刘海立于眉间,一对乌眼顾盼生辉,盘着凤舞髻,很淡的妆容。思年有些看呆了,脂粉见多了,但是这般素雅的女子却不曾多见。看衣服的质地和气质不像是丫鬟,倒是书里传奇里记载的素颜锦年。
那女子大概也看见思年了,也没避目,笑着点点头,好像是熟人。
思年看着她走了过来,两人对望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仿佛很熟悉的场景,却终究想不过来。
他终于可以和她之隔一步之遥了。四周是流动的人群,流光溢彩的灯光把古城的天空照亮。在这
风华烟月金粉荟萃之地,一切仿佛都和他们无关。你的眼中唯独印着我,而我的眼中唯独印着你。画舫、水榭、绿窗、朱户都消失了,他们听到了来自远古的静谧。
“我叫阮思年。”
“我叫谢莲生。”
他们相视一笑,仿佛历经千年的秦淮,仿佛烟雨中温柔的江南,就如眼前的年华,那些积淀的岁月都是为了他们这一刻的相遇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