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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别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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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点,在东郊这边就是有钱也打不到车,姜溏故意在车库门口犹犹豫豫地转了两圈,而后才慢吞吞地走到了大门口。
他兜里装着邱泽方的车钥匙,用手指轻轻捏着拨弄,却不拿出来。
片刻后,一辆黑色保时捷在姜溏身侧半米处停下了,紧接着驾驶座的车窗也跟着落下,边航的语气又冷又冰:“打算就这样走回去?”
姜溏低下头,没说话。
少年人身形单薄,路灯下只一片薄薄的影子,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吹不动地上的人影。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脑海中浮现起来几本暑假时看过的小说——努力思考着一个坚韧的合格的贫穷主角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正当边航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见姜溏开了口。
他低低地:“你别管我了。”
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他故意放低的语音语调听起来像是在呜咽。
被同学撞破自己陪酒的兼职,眼下又因为没钱打车回去而在这里踟蹰不前,他原本也该是个骄傲而张扬的小少爷,如今却只剩下了这一颗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边航想到这里,心头那点火气降了下来,忽然动手关上了车窗。
姜溏见他突然把窗户合上了,以为是自己演过头了,这人真的要把自己丢下。
那可就太好了,他立即转身回去接着浪!
不料下一刻,边航却忽然打开了车门,一步走到他面前,不冷不淡地对他说:“你以为我想管你?我把你带出来,让你今晚少了两千块的收入,你是不是还挺恨我的?”
方才风太大,姜溏眼里迷了沙子,这会儿一睁眼,就是红红的眼眶,晶莹的泪珠子留不住地往下落。
“我没有。”他哽咽着。
边航呆住了,他自认自己的语气并不凶,顶多只是有点不耐烦,因此很不明白姜溏为什么会哭的这样惨,好像他把他怎么了似的。
“你哭什么?”边航道,“我欺负你了吗?”
姜溏不抹眼泪,睫毛打湿了,比原来看起来更黑、更浓密。
他总不好说是因为眼里进了沙子,因此只好含糊道:“对不起,我就是……有点难受。”
边航没话说了,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塞进车里,而后又回到另一边坐好。
“别哭了,”他提醒,“头枕旁边有纸。”
姜溏伸手抽了几张,悄没生息地把面颊上残留的眼泪抹掉。
等他冷静下来了,边航就从包里随手捏出了一小沓钞票,没点,但目测应该超过两千了,他把钱递给姜溏:“拿着,赔你的。”
姜溏睁着通红的眼,看上去有些吃惊:“我不能要。”
边航直接把那一沓钞票丢进了他怀里,而后就踩下了油门:“安全带系好。”
姜溏系好了安全带,又犹豫了一会儿,想起现在自己的人设,还是珍而重之地把那些钱收进了口袋,过了好半晌,边航才听见他开口道:“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边航不置可否,片刻后才又道:“你家在哪?”
“啊?”姜溏微微偏头。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学校回不去,”边航的语气依旧很冷淡,“你想想去哪。”
姜溏想了挺久,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演戏租下的那间小破出租屋的地址,于是故意说:“你等等我,我问问我爸妈还醒着吗?我没带家钥匙……”
说完他就拿起了手机,从聊天页面的最底端找到了那位备注为男一号的聊天框,急急地发了一串消息过去:-叔,您家地址多少?
为了更好地应对未知情况,这位演员直接带着自己的妻子搬进了这个出租屋,时时做好了开演的准备。
这么敬业的原因无他,主要是姜溏给的太多了,他拿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过了约莫三分钟,对面发了一串地址过来。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老板您今晚要过来吗?我们这边时刻准备着[抱拳]。
-那好,我大概半小时后到,剧本可以安排上了。
-OK。
姜溏嘴角忍不住泄出了半分笑意,果然,他亲自去找的演员团队就是专业,真不愧是他!
边航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了,瞥见他笑,而后又听见他道:“我爸还醒着。”
“就是我家离的有点远,”姜溏磕磕绊绊地念了一串地址,“可以吗?”
边航没回答,只是开了导航,目的地更改成了那串地址。
这个点路上行车很少,边航有点走神,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方才姜溏嘴角的笑意——他刚才在高兴什么?
是高兴能回家了,还是高兴不必去学校附近开宾馆,省下了一笔钱?
只是短暂的出神,边航很快便收回了思绪,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谁之后,他心里莫名有些烦闷,因此随手放下了一点车窗,夜风立即灌进来,却依然冲不删散这股气。
姜溏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幼年的时候,父母总是争吵,从幼儿园到他小学五年级,吵了整整五年,第六年的时候两人连架也不吵了,相处间只剩下了冷漠。
离婚是必然的结果,边航尊重两人的选择,可他不能理解吵架时他妈总放在嘴边的“那个男的”是谁。
直到那年大年三十,边父把一个男人领进了家门,笑着对他介绍道:“阿航,以后他就是你小爸爸了。”
那男人也对他笑,伸出手来道:“你好阿航,别听你爸的,叫我叔就行。”
边航没和他握手,也没叫叔,只是冷眼看着他。
那男人其实对他很好,凡事都顺着他,体贴又温柔,可边航却只觉得恶心。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他开始厌恶那些被心甘情愿困在笼中的“金丝雀”,甚至厌恶同性恋,厌恶一切过度的亲密关系。
而姜溏身上,无疑有那个人的影子。
可他内心抗拒不假,却又有些想靠近他,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冲动。
他矛盾又纠结,但以往贫瘠的生活经验并不能告给他应对的答案。
车停了。
入目是一片老式小区,沿着马路边建的,没有保安,也没有小区门,深巷中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
“我到了,”边航听见身边的姜溏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