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演》问尘九日

6、你等我

　　这片街道上的路灯三个坏了两，车窗外昏暗暗的，只有路口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边航看着他解开安全带，嘴里还道：“不好意思啊，让你送了我这么远，要不上楼……去我家坐坐吧？”

　　边航没接受这个邀请，只冷冷道：“下车。”

　　“那我过去给你买瓶饮料喝，”姜溏急忙改口道，“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说完他没等边航给出回应，就飞快地下了车，边航打开远光灯，只看见姜溏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他犹豫了一下，没开走，就坐在驾驶座上等着他。

　　几分钟后，姜溏手里拿着瓶汽水从便利店出来，可刚刚才走出那家便利店没多远，他就被暗巷里伸出的一只手猛然拉了进去。

　　虽然姜溏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子，”黑暗中一颗莫西干头糙着嗓子开口，“姜天华是你爸吧？”

　　“你们是谁？放开我！”姜溏故作惊慌，而后又压低声音提醒，“让我出去点，我怕他看不见。”

　　两个混混立即心领神会，手上故意一松，姜溏登时就跑出去了，可还没能跑出几步，就又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地逮住了。

　　“我们是谁？”其中一个小混混冷笑一声，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偏头对另一人说，“告诉他，我们是谁。”

　　另一个剃了莫西干头的混混立即接口：“我两在这等了你爸老半天了，你家欠的赌债打算什么时候还啊？是不是想抵赖啊，啊？”

　　“我爸欠的钱，你们找他要去，”姜溏挣扎起来，“找我做什么？我又没欠你们的钱。”

　　“你老子要是肯还，我俩至于在这蹲这么久么？”一膀子纹身的混混凶起来，不轻不重地往他身上推了一把，声音越来越大，“你妈逼的还敢和哥们顶嘴，父债子偿你懂不懂？今儿遇见哥两个就算你倒霉！”

　　姜溏连忙用余光往边航的方向瞄了一眼，车还停在那里，可他却没看见人影。

　　“我没钱，”姜溏硬邦邦地说，“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没钱。”

　　“没钱是吧？”莫西干头声势很足，可手上却只是轻轻地掐起了姜溏的下巴。

　　虽然合同上约定好一切都服务于设定好的剧本，但他还是没敢对这位金主爸爸下重手。

　　姜溏顿了一下，有点忘词了，因此只好倔强地偏过头。

　　他没接台词，莫西干头也没杵，紧接着便临场发挥道：“没钱是吧？那也别怪哥们不客气了——老炎，把他衣服给我扒了，手机手表一个别放过，只要能卖的就全扒了抵债……”

　　他话音未落，忽然便被一只手提着后领给拉开了，他衣服领口不低，被这突然的狠狠一拽呛了口气，红着脸连咳了好几声。

　　“操，”莫西干没料到来人手劲会这么大，但本着极高的职业素养，他脸上的情绪一点没崩，“你他妈有病吧？”

　　边航上前就把姜溏拉到了身后，他比姜溏高了大半个头，这一挡，几乎就将姜溏遮了个严实。

　　“你他妈谁啊？”刺青男做出一副要上前打他的架势，“我们三个人的恩怨，碍着你了？我看你就六个指头挠痒痒——多那一道儿，纯闲得慌吧你？”

　　他嘴里骂骂咧咧，却始终和边航隔了一米的距离，怕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受了工伤，姜溏给不给报销是一回事，就怕真动了眼前这人一根头发，他们的尾款就要不着了。

　　边航不应答，只是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手指放在拨出键上方半厘米的位置。

　　“滚不滚？”他冷声，“不滚我报警了。”

　　要是真劳动了警察，这事儿恐怕就没法善终了，躲在边航背后的姜溏连忙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骂骂咧咧地跑了。

　　与此同时，姜溏也抓住了边航的手腕，哀声恳求道：“别报警，他们背后还有人，要是惹恼了他们，以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我们家。”

　　边航收起手机，没出声，只是看着他。

　　姜溏低下头，把那瓶刚才一直护在怀里的汽水递给他：“今晚真的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

　　不等他说完，边航就开口打断了他：“不报警，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能躲就躲吧，”姜溏苦笑一声，低声道，“我劝过我爸了，没用，有点钱他就去赌，地下赌场不让进他就去买彩票，要是有办法，我们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眼眶还红着，眼睫在抖，边航看着他，就忍不住想到，要是刚才他没等他，直接就开走了，那现在姜溏会是什么个下场？

　　“你家住几楼？”边航忽然问，“我送你上去吧。”

　　姜溏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嘴上却还要支支吾吾地继续演戏：“可我家没有电梯……八楼，你……”

　　“走。”边航道，语气霸道极了，并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姜溏就爱他这霸道样，既冷漠又果断，心里雀跃着，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他装出几分犹豫姿态，磨磨蹭蹭地带着他往前边的居民楼走去，两人并肩朝前走了一会儿，边航忽然问：“是不是走过了？”

　　姜溏愣了愣，而后连忙往旁边一看，楼梯口写着九号楼，他刚刚报的地址好像是在八号楼……

　　“太黑了没看清，”姜溏尴尬地往回找补道，“我家刚搬到这里没多久，所以有点不太熟。”

　　两人于是退回去，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楼梯口。

　　姜溏下意识以为这里的灯也是声控的，不轻不重地跺了跺脚，咳楼梯间里的灯却没亮，他有些疑惑地往顶上一望，却见边航伸手往旁边碰了碰，那楼梯灯顿时便亮了起来。

　　“你真住这吗？”边航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溏的目光一乱，心也跟着乱，好在他人眼下站在边航前边，边航根本看不见他面上的情绪变化。

　　“我们家搬过来的时候刚好就开学了，”姜溏有点不好意思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随机应变道，“其实我也没来过这里。”

　　“哦。”

　　姜溏一边往上走，一边悄悄地给男一号发了个“1”，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说明他要带人上楼了。

　　左手边的木质把手上斑驳一片，又脏又黏，右手边的墙体坑坑洼洼，边角上落了不少墙皮碎渣，姜溏哪边也不敢靠近，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楼梯中间。

　　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环境会差成这样。

　　中间有几层的楼梯灯甚至坏掉了，他只好拿起手机充当手电筒，爬过五楼的时候，姜溏已经开始喘气了。

　　边航不说话，楼道里又静，黑暗放大了他的喘息声，落在边航耳边，痒痒的，像是一片羽毛在轻轻地挠。

　　终于到了八楼，姜溏拿着手机照了半天，没找到门铃，因此只好抬手敲了敲门，有些变扭地朝里喊了一声：“爸，是我。”

　　里头没人应，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砰”的清脆一声，像是什么玻璃制品被打碎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