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窗》婉兮清扬

17、Chapter 17

　　她终于知道，当时察觉到的不对是来自哪里。
　　但是她能够怎样呢？
　　如果罗安要远离，她能够去阻止他的离开吗？也许她在他心里，早就不再重要了呢？
　　叶书影前脚刚走进社团教室，后脚胖子就迎了过来：“哇，美女迟到了耶！”
　　高个立刻针对他做了反应，装出呕吐的动作，紧接着又是一本书砸过来：“死胖子，你用这语调恶不恶心啊！”
　　“恶心你就不要听啊，我逼你听了啊？”胖子横他一眼。
　　林瞳细心，看出她情绪低落，问：“怎么了？”
　　叶书影的眉眼间神色黯淡，喉间咕哝一下，却是没有任何回答。
　　“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迟到了吧。”林瞳是聪明人，“如果可以，说出来。你知道，人不可能什么都依靠自己。没有人能够那么坚强，我也好，别的朋友也好，找个人分担。即使一点点，也是可以被依靠的呢。”
　　胖子也嚷：“就是，要不要我们回避？”
　　“你别加个‘们’字，我和你不一样！”高个厌恶的瞥他一眼。
　　叶书影轻易被他们逗笑，这两人，简直是灵异社的活宝。
　　林瞳朝其他人看了看，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边，离她们这块远远的。
　　“这样，就可以说了吧？”
　　叶书影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林瞳问，“到底什么事？说的清楚点，才好给出建议来。”
　　“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一个人。”
　　“那就去道歉。”林瞳给出的解决方式意外的简单。
　　然而，真的只是道歉就行了吗？
　　罗安这么久，被她伤害的次数何止一次两次？纪晚星是最清楚的人吧。她说的对，罗安遇见自己，是最悲惨的事。
　　尤其是，她一直这么理所当然的，不冷不热的对他。
　　“道歉……大概没有用吧。”叶书影说出自己的揣测。
　　林瞳笑，“没有用就不道歉了吗？至少，也要试试看，不是吗？”
　　“真的可以吗？”叶书影此时根本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付出真心，对方一定能感觉到的。”
　　真心……吗？
　　现在去，来得及吗？
　　罗安现在应该还在网球部吧。
　　林瞳冲她点点头，叶书影扔下一句“谢谢”跑了出去。
　　网球部，网球部……哦，这么大地方，叫她上哪找？叶书影在球场、社团教室和活动室之间到处找，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难道罗安根本没有来网球部？不，不可能。虽然部里集训的人还没回，可网球部还有许多一般部员。
　　但是他在哪？
　　叶书影越找越没有信心，叹了口气，正想离开。
　　“你在找什么？找我吗？”
　　熟悉的语音，叶书影一喜，转过头，站在身后的，不是罗安又能是谁？
　　他脸上挂着笑容，拿着球拍。
　　叶书影却怔了怔，这样的罗安，乍一看似乎与她熟悉的那个没有任何差别，可是心却告诉她，这样的罗安才最陌生。仿佛，回到初次见面那一天，他轻佻的过来，搭上她的肩。不，甚至都不是那时候。
　　他虽然笑着，可是笑容没有映到他的眼睛里。
　　“怎么了？不说话？”罗安摇晃着手掌，心底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像要裂开一般。可是对着叶书影，他却只能够笑、笑、笑。
　　她仓皇的开口：“那个……听说，你家里……”
　　话没说完，罗安不动声色地截住，“哦，你也知道了吗？”
　　“嗯。”
　　“现在都传开了，电视上也播了，怪不得你也知道了。”
　　“我是听晚星说的。”
　　“是她呀。”罗安笑着摇摇头，“她还真是多管闲事呢。”
　　叶书影又是一愣。
　　“难道不是吗？”罗安看着她，目光仿佛从她身上穿过，落在很远很远的天边，“她是想劝说你做些什么吧。”
　　“咦？”他猜的竟然差不多？
　　“所以你就来了？”他用的问句，脸上倒一副笃定的神色。
　　叶书影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此时的罗安实在奇怪，而他说的话，虽然带着笑，却又好象句句对她冷嘲热讽。这样一想，她就觉得有些恼怒，“我来不来和晚星没有关系！”
　　罗安撞上她的目光，怔忡片刻，他别过头，“那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他不是没对她说过对不起，可是这次听到，叶书影只觉得难受。
　　他还在继续，继续把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远。
　　“叶。”
　　听到他对她的称呼，她忽的松了口气，至少，这还没有变。
　　“叶，那你要我怎么说？说我很高兴见到你来？”他的语调凉凉的，仿佛没有温度，让她刚放松的心渐渐冷下去。
　　她张口结舌，“你！”
　　“我？”他笑嘻嘻的说，“我没什么事啦，放学了，你早些回家吧。”
　　刚才的恼怒让她口不择言，“不用你来替我决定！”
　　“是我的错。”罗安的黑眸中，隐隐有火苗跳跃，他沉声说，“我知道你那么排斥我，就是因为我对你逼得太急。如果不是你自愿的，我宁可你别来找我。”
　　叶书影一急，说：“不是……”
　　可是他的眼神这样看过来，冰冷入骨。
　　早春，她的心在冰窖里，越沉越低。
　　望着他远去，她的脚如同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动不了。她想要对他道歉，想要告诉他她的心情，可是这些话全部没能出口。是她不好才对，她没说几句，就让他生气了。
　　他真的要离她而去了吗？
　　不再以她为方向，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吗？
　　一直都是她不好呢。曾经对于他，她不去在乎，等到失去时才来恐慌。他对于她，就像空气一样温柔包围，存在时不被感知，离别后才尝到窒息似的痛苦。
　　她的脑袋和心里一片空白。
　　即使回到家吃过饭，罗安转身前冰冷的眸光仍旧不停的在叶书影的眼前浮现。
　　天已经全黑，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
　　叶书影站起来，打开窗户，俯身向外望去。风吹过来，吹散了她的思绪，才让她舒服一点。既然在家里也憋闷，不如出去走走。

　　叶书影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前一天晚上的那个地方。重重的树影间，灯光被分割成细小的碎片，洒在地面上。
　　咦，怎么又听到那种撞击声？
　　没错，就是网球撞到地面的声音。
　　叶书影狐疑地朝着最亮的那个地方走去，她记得那里有个球场。
　　果然，远远的，她能够看到那里有人在跑动。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已经能够看清那里的人了。
　　一只网球弹到墙壁上，然后飞一般弹开。那个人转身捡球，抬头，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
　　定了定神，罗安站直身子，朝明显愣住的叶书影打了个招呼。
　　叶书影干笑着走近他，心里暗自揣测，罗安难道每天都会来这里练习？
　　罗安见她在场边坐了下来，又练了一会，也走过去。等他坐下后，他不禁在心底问自己，是不是在等待什么？又骂自己一句，傻瓜，如果真有什么，叶不会早说吗？
　　叶书影望着他的侧脸，路灯在他的头发上投下橘黄的光晕，棱角分明的下巴，飞扬的眉，微微上翘的唇角。一直知道他宛如一盏聚光灯那样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现在更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即使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就像磁石那般。
　　该怎么做？
　　林瞳告诉过她，只要付出真心，对方一定能感觉到的。
　　至少……该道歉吧。
　　“咳，罗安。”她轻咳一下后叫了他。
　　罗安偏了偏头，表示听见了。
　　他现在的话倒真的少了，叶书影边想边说：“其实，就算晚星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下午那时候，我是想说，我本来就是自愿的。”
　　罗安身子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哦，这样啊。”
　　叶书影为他的回答而失望，但转念时，想起过去自己不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对他吗？此时仿佛交换了过来，她现在失望，那么以前的罗安，只怕更失望吧。
　　“我本来想和你说对不起的，我昨天晚上态度那么不好。”
　　“昨天晚上？没什么。”
　　叶书影抿了抿唇，怎么还是不对呢？那层隔膜始终在两人之间，他的态度摆明了在那，她无法更近一步。
　　罗安突然问：“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这样也好，不用她费尽心思的想话题，只要回答就好，“随便走走，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里了。然后听到声音，就过来了。”
　　“很巧呢。”罗安绽开今天晚上第一次笑。
　　似乎轻松了许多，叶书影也带上了微笑：“是哦。”
　　“等慕司他们集训回来，老师大概又要安排我和他比赛一场了。”罗安开始闲聊。
　　叶书影顺着他的话说：“我上次看过，慕司好象很厉害呢。”
　　“是啊，慕司是天才嘛！不过我也不赖。”他似乎已经能够开开玩笑了。
　　“那你们比赛谁输谁赢？”
　　“呃……”罗安语塞，磨蹭片刻才不情愿地说，“一般都是我输他赢，不过……”他又说，“这一次，我会打败他！”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那样坚定。她注意到，他有一双坚定、安静又温柔的眼睛。
　　在下决定的时候坚定，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安静，在注视她的时候温柔。
　　“那加油哦。”
　　“当然。”
　　叶书影还是决定把话绕回来，“那个……你家现在怎么样了？”
　　罗安转过脸看着她，目光忽明忽暗，整张脸一下子落在背光的阴影处，只剩下轮廓。“没什么事，反正他们做那些事，后果是肯定的。只是我妈妈和妹妹不希望这样，到处找人帮忙，很烦。”
　　“你在自责吗？”她回望他，眼中多了分了解。
　　罗安又是一震，不由自主的躲避起她的目光。叶竟然对他了解的这么深？他一直小心的掩饰着，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家中变故而难过，他也没有想对任何人解释。可是唯有她，他最开始就想告诉她。但是叫她出来的晚上，两个人却不欢而散。
　　没有想到的，是即使不告诉她，她竟然也能看出。
　　“是吧？”叶书影柔声问，“因为这样的人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你又没有能够阻止，而自责吧。”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对吗？”罗安问的很突然。
　　叶书影偏头想了想，“对。”
　　两个人的视线再次撞到一起，是了，因为心中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这些事对方就能够了解。
　　“别担心。”罗安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突兀了，小心的看了看叶书影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难道她……不，不要想。他接着说道，“我是真的已经没事了。”
　　“能够告诉我你母亲的事吗？还有……你说过的和我很像那句话。”
　　罗安缓缓开口，“我出生后一直和妈妈一起生活，没有爸爸。我以为我根本就没有爸爸，可是其他同龄或者大一些的孩子都喜欢欺负我。”他笑了笑，笑得很苦，“大概因为我没有爸爸，我又不会反抗。那时候的我，就和碰见你的时候一样，沉默安静，近乎孤僻。不过不一样的，就是没什么人欺负你，却有很多人欺负我。那时候，我开始盼望有个爸爸。当我妈妈死了以后，我的爸爸真的出现了，还多了个哥哥和妹妹。我以为，我盼望的东西都得到了。可是接着，我体会到，得到还不如不要得到的好。爸爸很少理会我，大哥和妹妹也欺负我。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反正我已经这么失望了，也不再害怕失望。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叶书影呆滞了许久，罗安确实有理由对她说那些话。
　　她不出声，罗安也不说话。
　　夜，很安静，只有呼吸声，浅浅的传出。
　　“罗安。”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又出声唤他。
　　“嗯？”
　　“我的道歉，其实不光是因为这。”叶书影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说了下去，“其实，我道歉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伤害了你。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可是那些我居然总是忽视。虽然你是对我逼的很急，让我无端排斥。但我自己也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但我还是那样不情愿的拒绝了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要说对不起。”
　　罗安站起来，修长的身影挺立在叶书影身旁。
　　他的脸却隐藏得更深了。
　　但不论如何，现在的罗安比起下午时，要亲切得多。
　　“你应该也明白，我所希冀的，并不是你的对不起。”即使深藏在黑暗之中，他的那双眼仍旧明亮。
　　叶书影多了几分窘迫的不安，因为心里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是在等她对他说喜欢。
　　然而她张了张口，那两个字却没有从口中出来。
　　罗安注视着她，然后又苦笑了下，“看来还是我逼急了。”
　　“不是的！”叶书影心急时，总是容易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她思忖着，说：“你曾经说过要为我开启这世界的窗，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罗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现在也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没等她拒绝，他拿起东西同她一道朝大路上走去。
　　似乎所有该说的话，在不久前都已经说尽了。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叶书影偶尔偷眼看看罗安，心里有些忐忑。她现在早已明白自己是喜欢罗安的，可是不说出口，罗安是否就会离她而去？他连她的那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而他明明就在身旁，隔的这样近。可是她却无法感受到实在的甜蜜，反而比较像站在远离陆地的薄冰之上，接触不到水，可是冰却可能融化。幸福的同时，却提心吊胆。
　　罗安是否就是那一艘船？
　　他也偶尔望过来，却显得心事重重。
　　“到了。”相对站了许久，甚至两人都忘记刚才那声到了是出自谁的口，或许是他，或许是她，又或许，是两人同时开口。
　　“我该进去了。”叶书影脚步踌躇。
　　罗安点点头，在她终于向里走时，喊道：“叶，我和慕司的比赛，你一定要去看。”
　　她的脚步顿了顿，他知道，她是听见了。
　　前路一片漆黑，或者，她依然是他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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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说的是，这篇文已经完结了，需要什么的请看“作者有话说”。希望喜欢的大家不要霸王，我希望能够从你们这里得到一点力量。很微末的希望罢了……
　　恩，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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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只剩一章了
恩，要看结尾的给偶发邮件，并留言注明。
没有名字的偶不会给哦……
偶的邮箱文案上有，亲亲J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