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窗》婉兮清扬

16、chapter 16

　　关机？叶书影在尝试了一百零一次之后，终于确定，纪晚星的手机可能会始终保持这种状态了。到底怎么了？纪晚星早上打电话来告诉自己罗安家出了事，自己又一整天没来学校。现在想打个电话问清楚，也打不通。
　　叶书影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是否该直接给罗安打电话呢？可是没有问过他的号码呢，现在问，是不是迟了些？正在胡思乱想着，家里的电话倒先响了。
　　拿起听筒，那边却是静默。
　　隐约，叶书影似乎能够听到微弱却绵长的呼吸的声音。
　　“请问，是谁？”她又问了一次，决定还没人回答就挂断。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答。
　　“我，罗安。”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而且声音很低，一不注意，好象就无法听见。
　　“嗯？”叶书影没有想到，这电话竟然是罗安打来的，“什么……事？”
　　“能够出来吗？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
　　“啊？”
　　“不能吗？那就算了。”
　　叶书影扁扁嘴，她不过没来得及反应罢了。不过罗安现在好奇怪，换做在以前，他怎么也不会轻易放弃呀。只怕早就说出一大堆的话，最后又会强迫自己出门了。
　　如果真是那样，她的心里也会很抵触吧。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反倒让她无法不答应他呢。
　　“在哪？”
　　“什么？”这次是罗安没反应过来。
　　“我是问你在哪。”她总不能满世界乱跑吧。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喑哑的笑声，然后他给了她一个地址。
　　放下电话，叶书影才想起，忘记问他怎么知道她家电话号码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反正他真想知道，动动嘴巴，谁会拒绝得了呢？
　　沿着这条路，尽头几盏聚光的路灯将街道边的公园照得分外亮。
　　罗安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叶书影左右看看，想找出某人在哪，耳际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几声闷闷的撞击声。
　　顺着看过去，她看到罗安就在那里。
　　他挥动着手里的球拍，抛出球，扑的一下，球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再弹回来。这样的动作，他不断的循环着。
　　罗安只觉得累。
　　本来，他回家能够做什么呢？做不来任何事，他拿起球拍准备出来散散心。结果出门时，却被继母数落了一番，“有多余的力气还不如去帮帮你爸爸和大哥，打什么球？”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叶书影不愿和人接触了。
　　因为有些人，实在无法有任何共同语言。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罗安没有回头，却知道是谁，“来了？”
　　“嗯。”
　　罗安在场边的长凳上坐下，把球拍放在一旁，好久，都一声不吭。
　　很诡异的感觉，叶书影这么觉得。似乎，他们两个，话比较多的那个人，是罗安吧。现在搞的好似颠倒一样，他在这里沉默不语，而她在……着急。真的，着急。她想到以前，罗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样，希望身边的人快些张口？
　　“呃……那个，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实在等不下去，叶书影开了口。
　　一串轻笑声从罗安喉间逸出。
　　“你笑什么？”她有些羞恼于他的笑。
　　“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体会到，当我怎么也等不到你说话时的心情。”
　　啊，居然这也被他看出。
　　罗安是真的很能了解到她的内心呢。
　　叶书影望着他，突然的，有一瞬间的失神。
　　“喂，怎么了？”她回神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在眼前摆动的他的手。罗安的语音里含着笑，“我还真有些担心呢，不会是我说的话太让你受打击了吧？”
　　“不是。”叶书影回答他，“你刚才想的很对呢，我是忽然觉得，你真的很了解我。”
　　他似乎不能被夸赞，“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况且，我说过的吧，你和过去的我很像的。”
　　她冷下脸，“我们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她不喜欢罗安总说自己和他相似，因为一旦提起，他就会说到某些事上去。到如今，她并非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她不愿意的，其实是被逼迫去改变罢了。
　　还想说什么的罗安张了张嘴，沉默下来。
　　本来已经开始活跃的气氛又一次凝固。
　　是她的态度不好呢……叶书影察觉到，可是却拉不下脸来表示歉意。或者，从最开始他们认得，就是罗安一直在讨好她。他对她的付出，比起她来，是出乎人意料的大。
　　不过，即使她不道歉，罗安也会再开口吧。
　　叶书影这么以为，便也沉默在一旁。
　　等了很久，罗安真的说话了，他喃喃的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只看见他嘴巴一翕一合，却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内容。
　　“什么？”她忍不住问。
　　罗安摇了摇头：“没什么，好了，现在挺晚了，先回去吧。”
　　他拿起东西朝外面走了几步，察觉到叶书影站在那不动，回头说：“你也该回家了吧？我出来也太久了，也得回去了呢。需要我送你吗？”
　　叶书影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是哪里呢？她又说不上来。
　　迟疑了一下，她终于也朝外走，“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内心深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是……从刚才开始，罗安和她之间的距离，陡然变得遥不可及。她站在这边，努力的望着，却怎么也见不到，那头的他。
　　从前的隔膜，都是她造成的。
　　但当她撤下这些隔膜后，才发现新的一层。
　　然而，制造者，是罗安。
　　罗安看着叶书影走远，嘴角动了动，勾起非常微小的弧度。笑容里有自嘲，也有苦涩。再次用很小的声音，将叶书影未曾听到的话重复着说了一遍。
　　“果然……还是不行呢。”
　　果然，还是要他单方面的努力呢。放在以前，他无所谓。可是现在，他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呢。可以休憩的地方在哪呢？他一直以为，是她在的地方，他也一直向着这个方向，不断地走着。但是为什么，还是没有走到呢？
　　在漆黑的夜里，路灯那么亮。
　　那一盏盏延续下去的光啊，可以再给他，指一个新的方向么？

　　纪晚星在答应父母不再同罗安接近的要求之后，在隔天就回到学校。她第一个找的，是叶书影。　　这时候，春日的天空比起冬天时常的灰暗来，要亮了许多。干净，一点阴沉的感觉都不存在。风从长空的尽头吹过来，因着太阳，却没有丝毫的寒冷。
　　“找我？”叶书影正准备去社团教室，却被纪晚星叫住了。
　　纪晚星看看四周，“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这么……神秘？叶书影没有反对，跟着她走出教室，来到校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昨天早上，不好意思呢，突然就挂了电话。”
　　“啊？没关系。”叶书影根本就没有介意，“不过那时候，好象听到你和谁在……争吵？”似乎还很激烈，因为她在听筒里都听见了。
　　“哦，那是我妈妈。”纪晚星也不隐瞒，“她怪我提到了罗安家。”
　　叶书影轻应一声，“哦。”
　　“有没有很好奇？”纪晚星笑。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见她不语，纪晚星自动地继续说了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罗安家真的出了事。”
　　“我知道。”
　　“你知道？”纪晚星惊讶，“难道你看了新闻？”
　　“什么新闻？”现在轮到叶书影惊讶。
　　“没看你怎么知道？”至于新闻的内容，等下她自然会告诉她。
　　叶书影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该把昨天晚上见过罗安这件事说给纪晚星听。昨天晚上的罗安，很显然的异样。她怎么会怀疑罗安家出事这件事呢？
　　想了想，她也决定不对纪晚星隐瞒，“我昨天晚上……见过他。”
　　“哦，听说网球部老师让他先回学校了的。”纪晚星没太在意，以为叶书影话里的见过，就和过去放学时的那样平常。
　　“罗安打电话给我，让我出去。”
　　纪晚星呆了呆，望向她。
　　叶书影咬了咬唇，“罗安，很奇怪……但我说不清是哪里奇怪，就好象……”她偏了下脑袋，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就好象，很疲倦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她该怎么说？叶书影垂下脸。眼睛隐藏在阴影之后，表情都变得模糊。她该对她说，然后……因为她的话，让他们差一点再次争吵？还是说，在他们长时间相对的沉默之后，罗安和她分开？
　　纪晚星催促了一次：“接下来呢？不会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吧？”
　　“哦，没有。接下来什么也没有，然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啊？”这算什么？纪晚星皱皱眉。算了，仔细想想，叶书影说的也许是事实。她便开始说起自己找叶书影出来的目的，“其实啊，我现在也是因为他家的事，来找你。”
　　叶书影眨眨眼，有些疑惑，“找我？”
　　“看你的样子也没弄清他家到底出什么事了吧？”
　　呃……的确没有。
　　纪晚星笑着摇摇头，“你呀，真是，对他毫不关心呢。罗安真惨，偏碰上你这么个人。”
　　叶书影无语。
　　“算了，先不说这个，先说他家的事吧。”纪晚星拉回话题，“他爸爸和大哥做了些不好的事，现在大概是很难保住了，他家的公司这次也被打击得不像样子。”她苦笑，“连我，都被禁止和罗安接触了。”
　　“怎么会……”叶书影难以相信。
　　纪晚星冲她挤了下眼睛，“很难相信吧？不过我说的可是事实。”
　　叶书影觉得嗓子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那样难受。好半晌，她才吐出几个字来，“他家，现在很惨？”
　　“岂止啊？”纪晚星叹息，“可以这么说吧，现在人人都在痛打罗家这条落水狗呢。”
　　叶书影真的很难理解。
　　“所以我很担心罗安，你也说了，他显得很异样嘛。可是我根本被禁止和他接近，不然，你就会发现我又像昨天那样被关在家里。”纪晚星说的无奈，“唉，罗家没出事前，我家和他家本来都要准备给我们俩订婚了，你不知道吧？”
　　叶书影摇摇头，订婚？好遥远的字眼。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最柔软的位置，刺了那么一下。
　　纪晚星耸肩，“利益婚姻，商业联盟，就是这么回事。”她又笑起来，“哎哎，别那么看着我，搞的我好象很凄惨很需要同情一样。没什么的，本来没意外，我可以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吧。我爸爸还是好的，至少他说了，要找也会找我看得顺眼的。何况，现在我和罗安彻底没可能。我也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
　　叶书影一愣，原来她知道，她果然知道。
　　“吃惊了？没什么吧。”纪晚星还是笑，“喜欢的人，我当然会特别注意他。不过他开始才不知道，当我是朋友。其实现在也一样，我根本就没被他放在心上过。不过我也想通了，何必把心思放在没可能的人身上？还有那么长的岁月，我总会找到我爱的人的。”
　　叶书影默然，如果放下真的有那么轻易，为什么她现在还会为了那个人来找自己？
　　纪晚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哎，别多想，我好歹当他是好朋友。只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他。我知道，他最关心的人是你，所以如果是你的话，在这个时候，是最有用的了。不过，所以我才说他凄惨，偏碰上你。他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好似完全不在意他。”
　　叶书影很想分辩一句，然而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这样的吧。罗安的真心，一次又一次的被她践踏了呢。虽然这个词可能比较重，但她自己，真的有这种感觉。
　　“你还记得我曾经提到他母亲去世的事吗？”
　　“嗯。”
　　“其实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罗安曾经和我说过，你和他的过去很像。我算了下，大概是……他还没被接来罗家之前吧。后来我有打听过，那之前的罗安，真的挺可怜的。家里没有父亲，被人欺负。后来到了罗家，也被他大哥和妹妹欺负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我认得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大概，也是想通了什么吧。”
　　叶书影现在只能够用震惊来形容。
　　她忽然能够理解，罗安为什么说他的过去和她相似了。那时候的他，和她，真的是一样的吧。因为某些事，把心封闭起来，不想同人接触。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纪晚星拍拍她的肩，“希望还不晚。”
　　她离开之后，叶书影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纪晚星的意思她已经明白，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去安慰罗安吧。可是她怎么知道，在昨天晚上，需要安慰的他，又一次被她打击呢？她能够感受出，她带给他的打击有多么大。
　　因为那时候，他的背影那样颓丧，那样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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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恩，即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