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窗》婉兮清扬

10、Chapter 10

　　社团活动时间，叶书影很早就到了社团教室。
　　社长林瞳和胖子则是同时来到，胖子一眼看见叶书影先他们来了，立刻凑过来：“美女，早啊！”
　　安静坐着的叶书影忽的一怔，胖子对她的称呼，居然让她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某人。一整天，她都在思考着纪晚星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喜欢罗安又被拒绝这件事。罗安拒绝自己的朋友，是和她有关吧。那么纪晚星是否也知道罗安的心思在哪呢？
　　胖子看到叶书影没反应，投给林瞳一个询问的眼神，林瞳翻翻白眼，意思是你很无聊。
　　胖子不甘心的再打个招呼：“美女，早啊！”
　　“啪”，又是一本书朝他头上砸下，高个男生刚刚进门，“死胖子，又在这里调戏MM了？”
　　“臭小子，打头会把我打笨的！”胖子反唇相讥，“也就是你，对MM没想法，只怕啊……”他故意把视线朝下瞄，“嘿嘿，早就是本世纪最后一位……”
　　那本书已经再次砸了下来，“死胖子，不打头打哪里？打pp啊？”
　　叶书影早已经因为他们的吵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林瞳扔给她一个抱歉的眼色，她摇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他们的玩闹，很奇怪的让她感觉到亲切。
　　林瞳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们一直这样，习惯就好。”
　　“嗯。”叶书影能够理解，“他们感情其实很好吧。”
　　“是啊。”林瞳含着笑望着那边打闹成一片的两人，“书影，我想你会慢慢发现，社团的大家都很好的。”
　　“咦？”社长怎么突然对她说这么一句话？叶书影疑惑地看向林瞳。
　　林瞳却只是朝着她笑。
　　叶书影猛然懂了，社长是在告诉她，只要敞开心胸，她也可以这样的，是吗？
　　不论结果怎样，她感激会为自己着想的林瞳。
　　却在同一瞬间，她又想到了罗安。他也是这样想的吧，他也是对她好的吧。可是她不单是没有感激，却只想把他推得越远越好。到底是为什么，她会那样对待罗安呢？
　　是他的方式不对，还是她太过分保护自己了呢？
　　叶书影呆呆地想着，错过了林瞳眼里的一分担忧。
　　林瞳担心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她能感受到她不快乐。可是却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能尽量的告诉她，她也能快乐的。
　　从社团教室出来，夜色已经降临。校园里的路灯都亮起，照得整个校园如同白昼。叶书影难以想明白。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朋友，在馨华最早交上的朋友晚星，喜欢罗安。她不能，也不愿意去破坏朋友的感情。只是从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似乎忘记了，这种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叶书影想到的，是反正她又不喜欢他，她也不想让他来改变自己。这样的话，就离他越远越好呢。
　　在乍听得纪晚星喜欢罗安时的那一点异样，早被她深深埋在了心底。
　　对于太了解自己的人，人往往有的第一个冲动，就是逃开。
　　叶书影，也不例外。
　　没有安全感的她，会逃得比别人更远。
　　罗安已经站在公车站那里了，远远的，他看到叶书影从校门口出来。想要靠近的感情越发迫切，他走上前去：“叶，你今天很慢。”
　　她不乐意的瞥他一眼：“不是说了别管我吗？”
　　夜色中，罗安的眼睛清亮：“你知道那不可能。”
　　“我以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想要我放弃吗？”罗安的嘴角一直扬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含着笃定，含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与固执。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孩，那目光直可以穿透她的灵魂，“叶，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叶书影哆嗦了一下，又是这样讨厌的感觉。慌乱中，她朝后退了一步，“你真的以为你是神了么？说了不要想改变我，你听不懂？”
　　“我不是神，我只是希望你能更轻松快乐的活着。”
　　“我现在已经够轻松快乐了！”她强调了那四个字的音，“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改变的。”
　　“你在怕我。”罗安盯着她，看出点端倪来。
　　叶书影的脸色又白了一下，力量从身体里一丝一丝地被抽走了一般，脚步沉重得像压着铅，难以移动。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离开罗安的视线！
　　她甚至无法呼吸。
　　好可怕，好可怕的感觉。
　　他能够看透自己。
　　硬着头皮，叶书影勉强的拉起嘴角：“哼，我为什么要怕你？”
　　罗安也笑，“如果不是怕我，那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难道，你真想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单的过着？你明明就渴望着朋友，却还是想把每个人都拒之千里。”
　　“切～”叶书影冷笑，“你又知道啦？”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害怕，你怕有了朋友，却会在某一天失去他们。或者因为外力，或者因为变故，你害怕。你怕我，却是因为我说出了你的心思。”
　　她默然地看着他，不肯承认他说出的，全是事实。
　　“可是叶，你有没有想过，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他恳切的对她说着，“就算未来的某一天，那些人会离开你，又怎么样呢？你还可以交别的朋友，又更多的朋友。真的感情，不会因为一时的变故而破坏，只会更深厚，不是吗？不要这样封闭自己，你明知道之外的世界更美好的。”
　　她的脸色却更白了。
　　颤抖着，叶书影又向后退了一步。
　　罗安注意到她的后退，连忙说：“叶，你别再退了，再退你会跌下去的！”
　　可是她对他的叫声置若罔闻，只是因为他的接近而直觉地后退。
　　叶书影终于退到了公车站的台阶边缘，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摔倒。罗安已经快步冲了上来，手一拉，将她拉在怀中。
　　她听得到他的心跳，茫然的仰头看向他。
　　罗安的脸上是明显的焦急和担心。
　　他看她没事，才发觉她在自己怀里，连忙放开她，嗫嚅着说：“对不起。”
　　叶书影怔忡地听到他的道歉，刚才那一瞬间，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罗安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还有隐约的喜悦。
　　可是她仍然不愿意同他接近，不，不是因为他说的不对。
　　没有谁，有这个权力去左右他人的生活。没有。
　　谁能够保证改变之后会更好？
　　就算她的世界是一片漆黑，可是至少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因为她还没有见过光。如果得到后再失去，她会更难过吧。
　　更何况……叶书影想起自己的朋友，晚星喜欢罗安，她更不能再接近罗安。
　　定了定神，叶书影冷下脸，很快在两人之间布起厚的膜，“车来了，我要回家了。”
　　罗安忘记了像从前一样追上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竟然，连一个再见也吝啬于给予他。
　　这样就放弃了吗？
　　他问自己。
　　不，当然不！
　　罗安捏紧了拳头，望着车消失的远方。
　　他不会让她那样固执地待在从前的自己也不愿意待的那个世界，绝对不会！

　　像逃一样从罗安身旁上了车，昏暗的车厢内，叶书影找到座位坐下。
　　他又知道什么了？
　　他以为，他真的了解自己么？
　　有些忿忿，叶书影望着车窗外的街道，发起呆来。
　　就是因为见过光，所以现在她的世界才更漆黑，不是吗？
　　她眼前，恍惚又出现了母亲的身影。
　　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呢……
　　叶书影一直记得，母亲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人。
　　她总是温柔的笑着，轻声细语地叫着叶书影：“来，要吃饭了！”
　　叶书影只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就能够闻见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然后小女孩便会屁颠屁颠地跑到母亲身边。
　　她还记得，家里也总是温暖的。
　　父亲也总是和蔼的笑，摸摸叶书影的小脑袋，然后在父亲一声令下“开饭！”三个人都开始吃起来。
　　母亲做的饭是最香的，母亲的手是最巧的。
　　她永远永远都记得，那样心灵手巧温柔美丽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她记得，那些日子，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了。
　　不过其他的，还有什么记得的吗？
　　似乎都已经模糊了。
　　连母亲的脸似乎都记不清了。
　　叶书影使劲的想，使劲的想要记起来，可是只有一个印象而已，更具体的，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起，生活里少了一个温柔美丽的身影。
　　她也不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也总是板着一张脸，看不见笑容。
　　她更加不记得的，是那个温暖快乐的家，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温度，变得冷冰冰。似乎只有空洞的黑暗，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母亲，父亲也很少在家。
　　似乎……都是从母亲消失的那时候开始的吧。
　　然而现在的她也只能够靠猜想，才能下这样一个结论。
　　因为过去快乐的日子，她都忘记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她只有一个印象了。
　　慢慢的，叶书影比过去更安静，更少与人来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感受到安全。
　　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离别或者什么都是没有的，所以才足够安全啊。
　　车轮颠簸了一下，叶书影从沉思中回神。
　　车窗外的夜景很美丽，光影交错，在她的眸子里闪烁。
　　到了站，叶书影下车，朝家里走去。开门，换鞋，进门，没有人声。她进了客厅，才发现父亲已经回了家，正坐在沙发上。
　　哦，是自己迟钝了呢，在玄关的时候就该发现，今天家里的灯亮着。
　　“爸爸。”淡淡的打个招呼，像长久以来一直做的那样。
　　今晚的父亲却很奇怪，因为她的招呼迅速地站起来，“小影，来吃饭吧。”
　　她心里冒出好多问号，似乎从哪天起，父亲再也没做过饭，可是怎么今天他竟会叫自己去吃饭？她朝父亲望去，发现了许多与之前不同的东西。
　　父亲的眼睛竟然充满着神采，脸上竟然带着笑容。
　　这样的父亲，她记得，应该有很久很久没见过了啊……
　　存着疑惑，叶书影放下书包，走进饭厅。饭桌上，竟然真的摆满了饭菜。这样的香味，她记得，有很久都没有闻到过了。
　　她不由地轻声叫道：“爸爸？”
　　叶父笑着回头：“怎么了？觉得很奇怪吗？”
　　叶书影点了点头，不是很奇怪，是非常非常……的奇怪。
　　可是这样的父亲，却让她感到熟悉。
　　似乎是曾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叶父放下手中的汤碗：“乖女儿，先去洗个手，然后来吃饭。”
　　叶书影颤抖了一下，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她。
　　乖女儿，这个称呼，也有好久没有听过了似的。是多久呢？却还是很模糊……
　　可是她没有说话，安静的洗手在桌前坐下，习惯地拿起碗，埋头吃饭。
　　这回，倒是叶父吃了一惊。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女儿应该总是笑着撒娇似的，和自己亲近。
　　可是现在的女儿，却怎么好象中间隔了层雾般，看都看不清？
　　他却忘了，在他封闭感情的日子里，女儿也逐渐地封闭起了自己的心。
　　叶父吃了几口饭，问：“小影，你怎么不说话？”
　　叶书影奇怪的看向他，吃饭的时候，父亲从不说话，今天的父亲怎么变了呢？不对，也不是变了，而是……好象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会喊自己乖女儿的时候了。
　　有种激动感在心底冒起，可是太久太久了，最终这激动被压抑住，她还是安静的吃饭，做自己的事。
　　告诉自己，没有那么好的。
　　也许明天，这样的父亲又会不再存在。
　　还是不要抱任何希望的好，家还会是习惯的那个家，父亲也还是她早已习惯的那个父亲。
　　一定是这样的。
　　叶书影关上灯，却惊讶地听到黑暗中传来父亲的声音：“乖女儿，晚安。”
　　缩在被子里，她难以忍住，鼻子酸酸的，今天晚上家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惊奇。
　　就算明天会变回来，这个晚上，就让她纵容自己一回吧。
　　这样的家和父亲，她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