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故出家》冼池

24、第二十四章

　　朱怀盈虽然自称没有生病，但还是被按在床上歇了一段时间，加之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朱怀盈也只好暂停一切外出行动。
　　谁让她天生的体弱，就算现在看着能跑能跳的，哪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呢？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出了个一二的话，周围伺候的宫人们第一个要倒霉，就是为了别人，朱怀盈也要照顾好自己。

　　“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

　　刘氏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儿，听到朱怀盈就着书读完全篇，这才笑道：“小主子学得好快，承许才来了多久，小主子竟然已经能将通篇全部朗诵下来了，等皇爷和娘娘来了，听到公主能够读完整本千字文，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朱怀盈将手中的书交还给周承许，笑着说道：“是承许教得好，有这样耐心的先生，我才能学得那么快。”
　　她怎么说上辈子也完成了本科教育，要是学习速度太慢，朱怀盈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的了，这不是给广大穿越同胞丢人吗？

　　周承许有些受宠若惊，急忙道：“是公主天资聪颖，奴婢不过是一字一句念了几遍而已。”

　　“那也有承许的一份功劳啊，你就别推辞了。”朱怀盈笑嘻嘻地说道：“我还等着你在内书堂多学一些，再教给我呢。”

　　说起这个，周承许面露犹豫之色，嗫嚅道：“先前皇爷说要给公主寻一位老师，怎么一直没了消息……”

　　刘氏将盛着女红的篮子放再一旁，道：“我看小主子就是晚些读书也不碍事的，到底身体不好，多多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皇爷迟迟不叫师父娘来也是为了小主子着想。”

　　朱怀盈一手托腮，道：“哥哥那边也没有消息吗？最近都不怎么见着他了……”
　　她不读书兴许无人在意，朱厚照要是不读书，恐怕不会被轻易放过，毕竟未来的大明帝国继承人怎么能当文盲呢。

　　说起这个，刘氏还有些好笑，道：“小主子不知道，千岁爷这两日正下功夫读书认字呢？每次到了公主的院子门口，就又转头走了。”

　　朱怀盈眨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为什么走了？”

　　“还不是想着上次小主子说的那句话。”刘氏解释道：“自从上次被那个字男主，听刘大珰说，千岁爷每日都专心识字，还试着拿笔写字呢，就是还没写出个成效来，所以不愿意让小主子看。”

　　想到一个四岁的小豆丁坐在桌前认真写字的样子，朱怀盈就觉得有些好笑，笑嘻嘻地说道：“看来哥哥是不愿意输给我了，那我也不能输给哥哥，到时候就让曾奶奶多叫人给我拿些书来，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认输呢。”说完她又看向周承许，笑着说道：“承许也是，你要是慢了，可就要落在我的后面了，到时候反倒要让我做你的先生了。”

　　周承许急忙应了一声，

　　见朱怀盈这样，刘氏不免有些欣慰，道：“千岁爷和公主能这样共同上进，真叫人看了高兴，若是换成寻常人家，有两个这样勤学好问的孩子，该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朱怀盈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要是换成寻常人家，恐怕也未必能让两个孩子一起读书，更不用说其中一个还是女孩，也多亏了生在皇家，她才有这样的机会。

　　兄妹两个你追我赶的读书认字，虽然见面的时候少了，但这样埋首书中，倒也算安稳。只是两人的小日子安稳度过，朝堂上却并非风平浪静。
　　早在年初的时候，内阁便已经提起了让皇太子出阁读书的事宜，朱祐樘虽然应允，却未曾册立东宫讲官，没有讲官，如何出阁读书？好不容易遇上皇帝要册封两位公主，百官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再提出阁读书的事情，没想到公主都册封了，却依旧没能让皇太子正式开始学习，朱祐樘将事情都推到了礼部，着令制定皇太子的读书事宜，但究竟什么时候读书、找谁来教导皇太子，一概未提。

　　朱祐樘这样和稀泥，本意不过是为了让儿女们好好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而于文官们来说，朱厚照的空闲时间越多，便越是耽搁学习，更不用说还有伏低做小的内官们诱导，这内官擅权的古事不胜枚举，就是本朝也有不少内宦干政的例子，让皇太子每日和一群太监待在一起，文官们怎么放得下心？
　　待到转年三月，又有人上书要求皇太子尽快出阁，朱祐樘依旧不为所动，倒是先提起了给太子加冠的事情。

　　所谓加冠，在文官看来就是皇太子终于可以正式出阁读书了，在朱怀盈看来，那就是终于可以留头发了。
　　别的不好说，唯独这一点馋死她了！

　　小的时候没头发朱怀盈还可以理解，可是自己都已经长大了，待诏还是固定日子来给她剃成光头，先不论美观问题，每天头顶凉飕飕的，春秋还好说，夏天烫、冬天凉，就算是有头箍戴着，朱怀盈也有些不好受。

　　朱厚照坐在凳子上，见朱怀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觉得浑身发毛，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朱怀盈看着朱厚照头顶那一小撮头发，眼神里满是渴望。“我仰慕哥哥。”
　　她这么一说，朱厚照更觉得浑身不自在，哆嗦了一下，吓得篦头房的内官赶紧停下动作，直到确定朱厚照不会再乱动，这才重新用剃刀去除朱厚照头顶的碎发。

　　朱厚照嘟囔道：“少来，你这么看我明显就是没好事，咱们俩一起长大，你当我是傻子吗？”

　　朱怀盈合十捧在胸前，道：“我怎么会对哥哥使坏呢？哥哥是兄长，除了爹爹，猊儿最敬重哥哥了。”

　　朱厚照：“……巧言令色！”

　　在一旁观礼的朱祐樘有些好笑，道：“照儿如今都知道‘巧言令色’了？”

　　朱厚照骄傲道：“那是自然，我最近读书认了好多字词，爹要是不信可以问嬷嬷。”他说完又道：“像猊儿这样的就是巧言令色，花言巧语讨好我，一看就是要吐坏水了！”

　　田氏对此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千岁爷近来每日都勤奋读书，已经认得许多字了，诗文都能脱口而出、滚瓜烂熟了。”

　　朱祐樘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打量着自家儿子道：“你妹妹不出门，你也不出去玩了？”
　　知子莫若父，太子究竟几分精力在读书上，他能不清楚吗？只是朱厚照天生聪慧，朱祐樘对他更是寄予厚望，甚至朱厚照哪怕只用两三分精力用于读书也已经足够了。

　　朱怀盈跑到朱祐樘身边，拉着他的手，凑到朱祐樘耳边，小声将那天的事情全盘托出，这才道：“哥哥学会了要教我读书识字呢。”

　　朱祐樘这才明白朱厚照原来是为了争一口气，不免有些好笑，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欣慰地开口道：“你们兄妹两个这样是再好不过了，等到你哥哥行冠礼的时候，定要叫百官们都亲眼看看大明的太子如何聪慧。”

　　朱怀盈笑嘻嘻地说道：“到时候肯定把大家吓一跳呢。”

　　朱祐樘察觉到女儿笑意中的狡黠，联想到朱怀盈刚才所说的事情，便隐约猜到朱怀盈是故意那么说的，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朱怀盈的脸颊，道：“我看你盯着你哥哥的头顶瞧了半天，是也想要一顶冠子吗？”

　　朱怀盈不假思索道：“猊儿也想留发，娘的发髻可好看了，宋都人给娘能盘出好多样式呢。”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道：“可是我连假的都没有。”

　　张皇后恰好抱着小女儿出来，听到朱怀盈的话，笑道：“小小年纪，这样爱美，之前我听刘氏说你要做什么女方士、求仙问道，可哪个方士会梳花里胡哨的发髻呀。”

　　朱怀盈理直气壮地说道：“从我以后就有了。”

　　朱祐樘笑呵呵地搂着女儿，道：“张天师虽然修道，可先帝照样赐蟒衣玉带，我们猊儿不过梳几个发髻罢了，算得了什么？”

　　朱厚照好不容易等篦头房的人将他头顶的头发收入囊中，这才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站到自家亲爹和妹妹这边，叉腰道：“就是就是，猊儿想梳几个梳几个。”

　　张皇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只是逗弄着怀里的朱秀荣，余光瞥了一眼田氏，没有说话。
　　之前朱厚照跑来给她送药方，张皇后自然知道这药方是女儿拿出来的，但见到儿子还知道关心自己，张皇后便也不惦记着之前朱厚照顶撞自己的事情，只是对田氏依旧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田氏察觉到张皇后的眼神，更觉惶恐，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轻易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