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舒幼

11、高考日

　　二十分钟后，陈越给她打了电话。

　　那会，阮乔在看书。

　　桌前的灯光昏暗，晕着淡淡黄，慢慢弥散在整个室内。

　　阮乔不想刻意去等，心里想着看完这一页就睡。

　　手机搁在木桌子上，震动声刺耳。

　　她的视线偏移到屏幕上。

　　几秒后，她按了绿色接听键。

　　呼吸声突然在耳边放大，剧烈的心跳声根本压不住，她静等着那边人先开口。

　　“软软。”

　　时隔几月，再听到这个声音，偏偏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

　　“嗯。”

　　她应了一声，垂下脑袋，手在桌面上来回摩挲着。

　　卧室关着门，狭小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阮乔也不知道他会跟自己说什么。

　　“我订了去北市的机票，下个月十一号。”

　　是她高考结束后的那天。

　　她挺惊讶，久久没发出声音，为什么陈越还要来找她。

　　明明两个人之间已经没什么联系了，在感情来去很快的时代，漫长的几个月足以换千千万万个选择。

　　陈越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可是这么久过去，他依然记得阮乔。

　　“陈越。”

　　“我在听。”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有耐心，呼吸声在阮乔耳边无限放大。

　　又是久久漫长的沉默，再出声时，她的嗓音有点哑。

　　“你对别人，也会这么好吧。”

　　她说出口时，才渐渐意识到，有些话是讲给自己听的。

　　同样的和声细语，让她分辨不出哪种是真情。

　　陈越说自己是不同的，她却不清楚所谓的喜欢到底该怎么去衡量。

　　他工作上所谓的老板，怎么可能没有心动过。

　　陈越也确实沉默了。

　　明明答案清晰的问题，却又一次被拿出来说，他什么都没否认。

　　“陈越，我不是一个很大度的人，我大概是年纪小，见识很少，所以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些的。”

　　一心一意，大概真的很难吧。

　　那晚，她主动挂了电话，不知道陈越会不会退票，她也没有问。

　　他送给自己的机读卡笔被拆了封，躺在阮乔的工具盒里。

　　还是决定拿它上考场。

　　有些惦念在心里面，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生生堵着。

　　学校发的卷子越来越多，堆积成山。

　　阮乔经常刷题到深夜，眼见着班里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渐变成个位数。

　　身边的同学都在互相交换留言册，她是插班过来的，平常不怎么和大家交流。

　　只有班长给她发了一张，花花绿绿的彩纸，上面要填电话和地址。

　　阮乔笔尖一顿，想着去年，班里还在比谁的留言册更漂亮。

　　填好后，她还给了班长。

　　高中生活，就这么匆匆而过……

　　……

　　考试前一天，阮妈带她去考场外附近的宾馆住。

　　阮乔只带了两本笔记，和工具盒

　　酒店人满为患，都是四面八方的高考生。

　　阮妈在她耳边念叨，无非是早就嘱咐过好几遍的话。

　　阮乔“嗯”了声应着，收着自己的衣服。

　　夜里，她去楼下转了圈。

　　街道吵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门，灯光落到外面的红砖路上。

　　经过时，影子被无限拉长。

　　北市的夏天还是热得人心烦意乱，夏夜，风都是暖的。

　　在酒店外待了挺久，回去时，阮妈让她再看会笔记。

　　“不了，我要睡了。”

　　阮乔拿着干净的浴巾进了卫生间，留着阮妈在后面怀疑她能不能考好。

　　一直都是这样的，如果她今晚看书，阮妈也会说类似于临阵磨枪的话，左右都是要挨一句骂。

　　阮乔心里有数。

　　但父母的想法总跟她背道而驰。

　　翌日，天蒙蒙亮。

　　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好，六点钟，走廊上的脚步就断断续续传到房里。

　　这几个月，阮乔的睡眠本来就差，认床加噪音，她是被吵醒的。

　　起身，她拖着步子往卫生间走。

　　快速洗了把脸，阮妈还没醒，她自己拿着卡下楼吃饭。

　　有不少穿校服的高考生手里端着盘子，分散着坐。

　　有些学校规定，考试也得穿校服。

　　阮乔只拿了两片烤面包，自己占了个圆桌。

　　一年时间就这么快。

　　好像这个场景她才刚刚经历过，如今，又重演一遍。

　　盘子里的面包有些烫，她放了好久才凉。

　　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阮乔把盘子放到回收区，紧接着上楼。

　　房间里，阮妈在检查她今天考试该带的文具，拿起机读卡笔，喃喃道：“这支都旧了，还用呢？”

　　外面缠了圈粉色透明胶带，看得出一直在用。

　　阮乔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拿回阮妈手里的笔，说是习惯用这支了。

　　陈越送她的。

　　握在手心里，渐渐升起股热意。

　　她有装回笔盒里，关上拉链。

　　一小时后，阮妈送她去考场大门口。

　　街上拥挤，赶上早高峰，路堵得死死的，门前更是人推人往前走。

　　不少家长都等在外面，这是人生的大日子，怎么都得陪着。

　　阮妈把包递给她，嘴里说着，“做完题好好检查，记得写名字……”

　　还是老一套的嘱咐方式，没什么新话术。

　　跟着人流，阮乔走进考场。

　　看号码，进教室，等试卷……

　　这些，都是熟悉的场景。

　　考卷拿到手，几个小时的安静，用几张纸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

　　整整三天，阮乔在酒店和考场之间折返。

　　心思沉沉的接过每一张卷子，旁边笔尖沙沙。

　　机读卡填涂，起身，她在铃声中交上了最后一张试卷。

　　一切，都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