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失路之人

4、第 4 章

　　第二日，不到卯时沈德音便已醒来，听了会滴漏，沈德音轻轻拿开腰上的手，披上外衣走到外间，洗漱穿戴后也才卯时三刻，便去王氏的院子请安。
　　在院门口刚好遇见林雅，两人便一起进去，沈德音告知林雅她姨母和姨丈的作息，
　　“父亲每日需去衙门，十日一休，卯时便要在衙门，待到申时下衙，申时两刻方回到府里，你表哥从前需要和夫子读书，如今应另有章程，我则是平日里需要代母亲管家理事，大哥大嫂在边城，所以平日里母亲不免孤单，如今你来了，母亲也多个作伴的人……”
　　正说着已进了王氏平时起居的外间，沈德音让林雅坐下，自己缓缓走进内间。
　　王氏刚起，脸色并不是很好，沈德音只如往常一样准备服侍王氏洗漱，王氏刚起，想到昨天丈夫的提醒，有些不自然的道，“如今天冷，你先去外间喝盏姜茶暖暖身子，洗漱有下人就行。”说罢招手让立在一旁的丫鬟上前。
　　沈德音闻言有些诧异，但面上不显，应了声便出来和林雅作伴，已有人端了姜茶，沈德音接了捧在手里顺便暖手，一抬头却见是李嬷嬷亲自奉茶，心中有些思索，便笑着问李嬷嬷，
　　“母亲昨日睡得可好？自夫君去游学，母亲便一直担心，夫君终于平安归来，母亲应能安睡了。“
　　李嬷嬷笑道，“二少爷游学夫人担心安全，昨日一见二少爷瘦了那么多，夫人一直念叨着要给二少爷好好补补呢。”又悄声道，“老爷和夫人对二少爷期望极高，望子成龙，来年便要会试，老爷昨天念了一句，夫人就一直惦记呢。”
　　沈德音心中立刻有数了，沉吟道，“晓得母亲会担心，早上出来已经吩咐厨房，多准备些夫君素日喜欢的早点。”看来今日婆婆异常是公爹昨天说了什么。
　　说罢便看向一旁小口喝茶的林雅，“表妹昨晚睡的可好？”
　　“多谢表嫂关心，屋子里很暖和。”林雅柔柔的道。
　　“那就好，京城和江南的气候差异很大，地龙虽然暖和，但时间久了会很干燥，你可以让小丫鬟在房间放一盆水，水里搭着面巾，会舒服点。”沈德音看林雅嘴巴有些起皮，又不断喝茶，猜测房间可能太热，便提醒一句。
　　林雅顿时心中一热，昨日虽然很暖和，可早上起来是在是口干舌燥，但想着第一天来给姨母请安，怕失了分寸，便忍着没有喝水，来到王氏这里，上的虽是姜茶，可实在是口渴难耐，便喝了好几口，没想到表嫂倒是注意到了。“我记下了，今日就让我的丫鬟准备着，表嫂关心林雅心中感激。”
　　“这有什么，乍然换一个环境不习惯很正常，母亲既然说让你放心住下，有什么不适应的只管说便是。”俩人正说着，王氏已经出来了。
　　沈德音上前扶着王氏坐在上首，王氏问起府里的安排，沈德音一一作答，王氏点头，论理家，谁也比不上沈氏，想到这里，王氏脸上笑意更深，
　　“好了，你去处理事情吧，我这里左右也没什么事，不用时刻来我这，你照顾好夫君更重要，同书二月便要会试，生活起居一应都要注意。你回去先用朝食吧，日后也是用了朝食再来我这。雅儿，”王氏对林雅道，“你日后就在我这吃饭，你姨丈平时忙，不太来内院吃饭，你嫂子还要照顾你表哥，以后你陪我就成。”
　　林雅赶忙称是，沈德音也缓缓退出正院。
　　之冬扶着她有些诧异，小声和沈德音道，“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正院平时都要让小姐服侍着用完朝食后才能出来，偏每日辰时三刻至巳时三刻管家婆子们都要来回话，小姐回苍竹苑用膳都来不及，只能用些点心，到底不是正餐，管家两年，小姐瘦了好多。
　　“夫君回来了，婆婆自然要顾及夫君的感受。”沈德音淡淡道，“更何况，明年院试，爹爹少不得要来信指点良多，不管怎么样，总要面子上过得去。”
　　之冬顿时哑然，这陆家也未免太一言难尽了，用得着就给个好脸，用不着就变着法儿的磋磨。
　　跟气鼓鼓的之冬不同，沈德音早已习惯公婆这样，也懒得去计较这些，更不想让远在江南的父母担心。只是父母总有回来的那一日，只怕到时需另做打算。
　　回到苍竹苑，早膳刚摆上，本以为无法和妻子一同用膳的陆文勤有些喜出望外，走上前拉住沈德音的手往餐桌去，“你回来啦？早上怎起那么早，醒来就不见你，我还道今日没法一起用饭了呢，母亲已经用完早饭了？”
　　“没，母亲让我先回来，表小姐陪着。”沈德音接过秋果递来的热帕子，仔细擦了擦手，之秋已经摆好碗筷，沈德音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对丈夫的频频殷勤夹菜，并不多做言语，只是微笑用下。
　　早饭后，沈德音便去前院花厅与管家婆子们议事，陆文勤也去前院书房，整理游学所得，拜访夫子，以便来年二月的会试。
　　一晃十几日过去，林雅也习惯了在姨母家的生活，平日里除了和王氏作伴，下午多去表嫂的院子，和沈德音说话喝茶，林雅看沈德音院子里的厢房有诸多藏书很是羡慕，这些日她见识了沈德音的谈吐，让她有说不上来的崇拜，还有羡慕，想到她自己因父亲缘故只略识得几个字，心里有些黯然，便求沈德音教她识字。
　　沈德音有些迟疑，因为王氏这个婆婆素来不喜欢女孩读书习字，认为只要认得几个字，会看账本就很好了。而林雅是王氏的外甥女，自己若是没经过王氏允许便教林雅识字，怕是不妥。
　　她刚想拒绝，可是看到林雅眼神里的渴望，沉默了一瞬便答应了，沈德音叮嘱，“母亲喜欢女儿家贞静安顺，读书习字是男人家的事，你若在我这里学，便不能告诉旁人，以免旁人知晓后告诉母亲，从而生出事端。”
　　林雅赶忙答应，从此更是感激沈德音，她知晓沈德音在婆婆面前的不易，所以便在姨母王氏面前不懂声色地说沈德音的好。
　　而沈德音则因为每日休息足够，饮食更是被大丫鬟们安排足足的补品，再加上每日教授林雅读书习字，虽不是正式的夫子，可林雅聪明爱学，很是上心。一切皆顺，故沈德音的气色越发好，容貌也更盛。
　　她虽对陆文勤有失望，但这段时日过的舒心，心中一些想法倒也暂时放下。
　　这日，陆文勤从夫子处出来，和往常一样带了两份母亲与妻子各自喜欢的小食，只是刚回到府里正准备让小厮将妻子的那份小食送去苍竹苑，却见李嬷嬷急匆匆而来，见到他李嬷嬷赶忙上前道，
　　“二爷快去夫人院子里吧，二少夫人被夫人罚了。”
　　陆文勤大惊，赶紧去王氏的院子，路上听李嬷嬷讲述始末。
　　原来，今日晌午时陆文勤的大哥陆文同来了加信，信上说的是好事，大少夫人也就是陆文勤的大嫂又怀孕了，陆大哥和陆大嫂已有两个儿子，如今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儿。
　　只是边城条件不好，安胎更是不便，便想等陆大嫂怀孕满四个月稳固后，送她回京安胎待产，另外两个小的也有三岁，到了开蒙的时候，便想将另外两外两个孩子也都送回来。
　　边城到汴京不到两个月的路程，王氏看信上时间，算着路程，怕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能见到孙子了。
　　这本是喜事，可王氏想到大儿子都三胎了，小儿子膝下还一无所出，便有些郁郁寡欢，只是想到陆父的叮嘱，她也只能压下不满。
　　也是巧了，王氏午睡后觉得烦闷，便出去走走，想到林雅总是和沈德音走得很近，便准备去看看她二人在做什么，哪知到了苍竹苑却发现沈德音在林雅识字读书。
　　王氏从前对沈德音去族学便颇多微词，如今看她竟然还正经教自己外甥女读书识字，更是生气，再加上小儿媳加进来三年一直未孕，顿时一股邪火冲上心头，想也不想便冲沈德音发了极大的脾气。
　　林雅住进陆府后，王氏表现得最和蔼不过，如今见王氏表情狰狞怒斥沈德音，一时间她有些发懵，待回过神，王氏连妇德不修这样的重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不忍，便将是自己求表嫂识字的事道出，可谁知王氏更加生气，直接让沈德音去跪祠堂。
　　陆文勤听罢事情始末，心中又急又气，急得是妻子的身体，气的是母亲如此不给妻子脸面。从前大哥因习武被父亲罚跪祠堂他总去送吃的，所以知道祠堂是什么样。陆文勤担心妻子的身体，可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先去母亲的院子，妻子怕是更难做，只能匆匆往王氏的正院赶去。
　　此时的祠堂，沈德音跪在蒲团上，腰挺得笔直，看着面前陆家的祖先牌位，表情冰冷。
　　旁边的抽泣声传来，原来除了之春在苍竹苑看着，其他三个丫鬟都陪着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