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失路之人

5、第 5 章

　　之夏最是不忿，低声怒道，
　　“夫人也太过分了，这事原怪不着小姐，都是表小姐求着小姐的，怎么如今倒成了小姐的不是？亏她还夸小姐管家理事的好，若是像表小姐那样，大字不识几个怎么管家理事？怕是被管家婆子们蒙了都不知晓！小姐身子刚养回来几日，如今又遭这样的折磨，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该多担心呢！”
　　之冬擦擦眼泪，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姐，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安，她也是陪沈德音长大的，最知道沈德音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老爷夫人不在京中，陆家的人便都欺负到小姐的头上了，“之夏，别说了，别让外面的人听见。到时候又要说小姐非议长辈。”
　　“她能做得，我们便说不得么？这件事小姐本就没错！”
　　“可老爷夫人不在京中，谁能给小姐做主啊？”之秋泪水涟涟。
　　沈德音回过神，转头看着自己的丫鬟，让之秋上前来，取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这点事不值当，快别哭了，等下风一刮脸皴了就不好看了。”
　　“小姐，呜呜呜……"之秋越发止不住泪。
　　“听话，你们和我一同长大，我的性子你们最清楚，爹爹娘亲最迟明年4月便会回京，爹娘回京之时就是我同陆文勤和离之时。”沈德音见之秋震惊的眼泪滚滚而下，轻轻笑了，又看向另外两个丫鬟，“这下不用为我担心了吧，我既有此打算，就不会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
　　“可是…可是和离，和离了怎么办？和离了小姐怎么生活？”之冬有些语无伦次。
　　“嫁人么，有这一次体验也就够了，从前是不想爹爹和娘担心，但今后再不想受第二次罪。和离后，爹娘在世，我会生活的比现在更好，爹娘去了，我便立女户。”
　　沈德音面容平静，爹娘真的去了，家产一半捐给朝廷便是，更何况沈德音的娘亲庞朝云最不缺的就是钱，而沈父出资建的族学，数十年来多有高中之人，沈父在朝管的又是国子监，如今去江南理的也是学政，只要以后这朝廷的人有一分良心，自己就能拿钱买个安稳。
　　自己早就不耐烦在王氏面前伏低做小了，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愿，而是王氏这个人，甚至整个陆家，在了解之后，都让人很看不上。
　　当初为陆文勤求娶的沈德音的时候，也是陆家有求于沈家的时候，虽然两家一直交好，沈陆也算青梅竹马，但陆家也看上沈父国子监祭酒的便宜。只不过今上喜欢务实的人，而陆文勤有着书生惯有的毛病，是以三年前的会试，陆文勤未得高中。
　　那时王氏便颇有微词，在她看来，他儿子是文曲星下凡，从小读书就灵光，院试就是拔得头筹，会试怎么会不中呢？
　　还是沈父点拨后，陆文勤才转变，也因失败一次，故而踏实一些，更是愿意离开京城游学。
　　“小姐，”之冬擦干眼泪，“那要给老爷夫人写信吗？”
　　“爹娘没几个月便会回京，他们心疼我，若是现在告知他们，必然生气，若是误了任上之事，再累得父母担心，那就是我得不是。是以现在还不能告知爹爹和娘亲。左右就四五个月，我还应付得来。”沈德音坚定道。
　　“那陆家不放人怎么办？”之冬有些担心，陆老爷很是看重小姐和老爷，想必没那么顺利。
　　“是啊，就是…就是姑爷他也未必肯。”之夏也不乏担心道。
　　“肯也好，不肯也罢，只要我不回头，他们必放我走。”沈德音不在意，大不了撕破脸，到时候可要找些说书人在京城好好说道这陆家的里子面子。
　　主仆四人正说着，祠堂的门忽然打开了，是王氏身边的嬷嬷们，为首的正是李嬷嬷，只见她快步踏进祠堂，上前扶起沈德音：“二少夫人，老爷命老奴前来请二少夫人回去歇息。”
　　沈德音跪的笔直，也不看她，只冷笑，“怎么？连父亲都惊动了？那可真是我作为儿媳的不孝了。“
　　李嬷嬷陪笑，“二少夫人哪里话，老爷一下衙听说您在祠堂，便立刻派老奴们来请二少夫人，更是担心祠堂风冷，差身边的长随送了好些进补的药材到您院子里。老爷说了，这件事委屈您了，老爷如今在正院发脾气呢。”
　　“那我更要惶恐了，怎敢回去歇息，还是让我在祠堂好好跪一跪陆家先祖们吧。”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李嬷嬷苦笑，夫人发昏，连带着二少爷都劝不好，老爷回来知晓此事已经在正院大发雷霆，二少夫人也不是面团似的人，自己奉老爷的命令来请二少夫人当真不是好差事。李嬷嬷苦劝不成，见沈德音对自己并不搭理，李嬷嬷一众人等只好回去复命。
　　正院，陆父听闻沈德音的态度后，心里对沈德音也有些气，怎就不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但更恼火的还是对王氏，月前才叮嘱了，这就又故态萌发，离来年会试不到三月，这点时日都忍不了。
　　他忍住烦躁揉了揉额头，对陆文勤道，“去请你媳妇回去休息，再替你母亲向她赔个不是。也和你媳妇说说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更何况你又在备考的关键时候。”
　　陆文勤抬头看了看正在抹眼泪的母亲，想到母亲对他的操劳，一时心中也有些不忍，“这也不是大事，我去和她说，还请母亲注意身体。”
　　待陆文勤走后，陆父担心王氏再生事，便决定好好和她说道。
　　“读书识字有什么不好？你儿子考的不是科举么？如果不好这些年苦读又是为什么？是，女儿家是不必科举，可管家理事难道就不需要么？难道要让你外甥女做睁眼瞎么？你忘了从前你刚嫁我时，我教你读书认字的事了？”
　　“那沈德音是认字么？她从前就不安分，读的书可是和同书一样，嫁到我家后，不还勾着同书看那些诗啊书啊的。若不是她，我儿子又怎会不中！”王氏不服，管家理事只需要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行，可沈德音会的那样多，谁知道教给林雅的是什么。
　　“那是她沈家的族学，也是她沈家的规矩，无论男女，十二岁之前都要在族学读书。再说，同书落榜是在他们婚前，原因我也曾和你说过，怎又是老二家的过错？”陆父感到无力，和王氏怎么都讲不清道理。
　　“你也说了那是她沈家的，如今嫁到我陆家，就该遵守我陆家的规矩。”王氏冷哼。
　　“我同你讲不清，我只请你再发昏的时候想想你儿子吧。若是不想要同书的前程、不想让同书安心考试，那就随便作践沈家的女儿吧。”陆父已不想再说。
　　王氏也气恼陆父的态度，两人不欢而散。
　　苍竹苑，陆文勤面对冷淡的妻子叹了口气，若不是方才自己说她不起自己就抱她回苍竹苑，怕是这会还在祠堂呢。
　　“音音 ，我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和我说，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会试了，这次我有把握的，待我中举，我便……"
　　“你便如何？”沈德音打断他，忽略他想开口径自说道，
　　“父亲母亲对你的期望你不清楚？他们会允许你去山高路远的县城外放？更何况，中举后的进士打破头都想留在翰林院历练三年，这你难道不知？你若不知，这数十年书便是枉读，你若知，那和我许这般无法兑现的诺言又有何意义？”
　　“音音，”陆文勤赶忙道，“我会和父亲争取……”
　　“这话你说了三年，如今我已不信，也请你不要再说了，避免以后成为笑话。”沈德音讽刺，陆文勤面色苍白，“我知道你和父亲都希望家中和顺，你放心，在……”
　　“二少爷、二少夫人，老爷请你们去书房。”沈德音的话被打断。
　　俩人向外看去，是陆父身边的长随，沈德音不知陆父传唤所为何事，看了一眼陆文勤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便平静的站起身向外走去，陆文勤这才赶忙跟上。
　　到了陆父的书房，行过礼后，陆父让二人坐在下首，沉吟片刻便开口劝说。
　　沈德音听着又是家和万事兴那一套，心里腻歪，待陆父说完，她便立刻开口，“今日之事有儿媳不是，今后必恭谨侍奉母亲，不再让父亲心有烦忧。”
　　陆父有些诧异，老友这女儿今天是转了性？但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你能这样想很好，你母亲那里我也会劝说。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同书，还有不到三个月了，家中若是不安宁，同书如何安心待考？孰轻孰重，想必你也清楚。“
　　“父亲说的儿媳明白，刚好儿媳也有一事请父亲允许，如今距夫君会试不到三个月，儿媳想请夫君搬去前院，一是时间紧张，在前院一切方便，二是，前院空房也多，可以请夫子上门，这样既能免去夫君每日拜访夫子的路上时间，同时夫君有什么问题也能随时答疑解惑，岂不方便。”沈德音恭声道。
　　陆父抚了下胡须，这是要聘夫子为西席？只是不知那李夫子是否同意，便道，“如此当然很好，只是不知这夫子是否愿意。”
　　“父亲无需担心，李夫子一家是我父亲旧识，夫子的夫人前日递帖子来拜访，她要回老家接夫子双亲上京，还拜托我们在这段时间照顾夫子呢。”沈德音微笑道，“昨日我也让人将前院收拾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与父亲和夫君商议。”
　　陆父大喜，“如此甚好，我这就给李夫子写信，”想想又转头道，“同书你明日带我的手书给李夫子。另外，从明日起，你便搬去前院，一则为了学业，二则也让你母亲最近安静些。”
　　陆文勤内心虽不愿，但因今日的事情再加上于会试一事，他自己也很重视，便赶忙称是，陆父见事情既已解决，便让两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