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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合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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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院,应付完管事妈妈的“嘘寒问暖”,云裳窝在屋里画花样。
石榴心内忐忑以为云裳派她过去是要传递消息,谁知道真的只是送花样这么简单。
从石榴神情就能看出她的犹疑,云裳听完没忍住嗤笑一声。
“笨!一旦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办不成!”
“循序渐进,懂不懂?”
石榴脸颊微红,呐呐不吭声。
云裳正想再教训两句,结果被推门进来的管事妈妈打断。
管事妈妈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以为主仆两人所说的是昨天的‘贵人’。
她赞同地使劲地点头,上前几步握住云裳的手不住地轻拍。
“我的儿说得有理!贵人什么世面没见过,咱们可不能一副小家子气。”
两人闲话一会,管事妈妈都没明说来意。
云裳不耐烦了,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相问。
管事妈妈干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小心,“昨儿贵人没说几时再来?”
云裳心里暗暗翻白眼,面上笑着说:“三日后贵人邀我去赴宴,到时候烦劳妈妈帮我准备着罢。”
管事妈妈顿时喜笑颜开,一叠声地应好。
得到确切的消息,她心满意足地走了。
三日后刚过午时,林少东派人来接云裳的马车到了行院门口。
在院里其他姑娘们艳羡的目光中,在管事妈妈殷勤奉承的话语中,云裳搭着石榴的手,步履款款地登上马车。
作为新入林少东眼中的“红人”的丫鬟,这回石榴能站在摆宴的厅堂外守着。
虽然只在小厮推开门刹那匆匆一瞥,但她仍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五官俊朗,眉峰冷冽,气质卓然,让她望而生畏。
是宋承毅。
厅堂里丝竹、佳肴、美人,样样俱全,本应上演着觥筹交错的场景。
陈大人坐在主位左右张望,宋承毅居左神色冷淡,林少东居右面有愠怒。
士农工商,像林少东这样出身商贾,就算是秀才也会受到轻视。
这点陈大人心知肚明,可像宋承毅这般连正眼都吝啬的人,他真是头一回遇见。既怨宋承毅不给他面子,又担心林少东心存芥蒂,陈大人只能硬着头皮地打圆场,“来!尝尝这酒如何?”
宋承毅前来赴宴给的是陈大人的面子,自不会驳了他的话。
他举起酒杯饮了半盏后笑着称赞。
林少东仰头饮尽,冷笑一声。
陈大人感觉到头皮发麻,此时内心十分后悔。
曲至中段,云裳翩然而入。
水袖舞动,纤腰曼曼,眼波流转间动人心神。
陈大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连宋承毅都将目光投注在翩然舞动的身影上。
林少东今日险些被气炸了心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嗤。
“云裳姑娘舞艺绝妙,宋大人以为如何?”
宋承毅快速转开视线,好似被人戳中心思,眉宇间透出一丝心虚。
“绝妙称不上,堪堪入目罢了。”
林少东的目光阴暗,语气似讽似嘲,“不愧书香世家出身,宋大人的眼光真高。”
“比不得林少东见多识广。”
“你!”
不过一个不留神,宋承毅与林少东两人针尖对上麦芒。
陈大人头痛欲裂,连忙出言岔开。
等云裳一舞结束,他客气几句后索性散了酒宴。
宋承毅婉拒陈大人的留宿,长宁扶着他登上马车。
马车渐渐走远,宋承毅忽然低声问:“还有人跟着吗?”
长宁轻敲车壁三下,随行的护卫以三声回复。
宋承毅听得真切,缓缓阖眼,闭目养神。
“今日这番作态有些用处,他们连尾巴都撤了。”
长宁担心地看了一眼宋承毅的伤处,低声道:“这位林少东心胸狭窄,手段阴狠。观他今日神态,若有一日得着机会恐不会轻易罢手。”
宋承毅神色淡漠,淡淡地道:“不过是依附别人的蝼蚁。”
他伸手接过长宁奉上的茶却没有喝,只是不住地摩挲茶杯,看着热气缓缓升起散去,“不过总让他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没什么趣。”
今夜的酒宴实在令林少东不快,连陈大人都不想理会径直走了。
陈大人见此也不想往他眼前凑,吩咐人将云裳留下,便回屋歇息了。
管事知道林少东近日甚喜爱云裳,特地在林少东居住的院落里为她收拾了一间屋子。
云裳轻声道谢,石榴忙将塞了银子的荷包递给管事。
荷包鼓鼓的,管事虽然不差这点钱,可云裳客气的态度让他觉得舒服。
心里一舒服,安排就更妥当了。
沐浴过后,云裳一边挑剔地看着身上的里衣,一边让石榴给她擦头发。
天色已晚,石榴摸着手中已经干了的头发,低声说:“夜深了,姑娘睡吧。”
云裳懒懒地打了哈欠,“睡什么呀,哪有功夫睡觉。”
她指着旁边书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开口道:“帮我磨墨。”
石榴将蜡烛拨得亮一些,看着云裳笔下秀丽的簪花小楷,既佩服又羡慕。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在写佛经吗?”
云裳有点惊讶地抬头看她,“你识字?”
石榴脸颊微红,“弟弟在念书,教过我一些。”
看出石榴面有窘色,云裳灿然一笑。
“不是笑话你的意思。识字很好,身为女子更应该识字读书。世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世家豪族出身的女子没有人目不识丁,所以你若真信了这话才是蠢货。”
没有人和石榴说过这样的话,她跟着弟弟学认字最初不过是想能在宋府里活得好一些。
谈氏身边的丫鬟人人识字,春桃更是理账管事样样拿得出手。
石榴很羡慕,也很想像春桃一样能干。
石榴双眼锃亮地望着云裳,她抿抿发干的嘴唇,心跳渐渐加快,鬼使神差地低声道,“姑娘,您能不能教教我?”
石榴清澈的目光透出一股深深的渴望,直白又热烈,似是被这光亮刺到,云裳移开视线,语气发冷。
“你找错人了,我这个在行院里过活的人教不了你。”
石榴一怔。
退去惯常的妩媚和娇艳,此时的云裳眉目清冷神情含冰,让人无端地心底发颤。
屋里的气氛陡然静默了下来。
云裳眉头蹙起,手指一个用力,笔下的字迹歪了。
好好的一幅字就这样废了。
看到她渐渐攥起的五指,有种莫名的酸涩涌上石榴心头。
石榴抬眼直视云裳的眼睛,毫无迟疑地说:“姑娘,这是两件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云裳的眼睛酸酸的,她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直到她笑得有眼泪滑出眼眶,她停下笑声轻轻说一声“好。”
两人相视而笑,屋中气氛正好,就在此时刚得知云裳留宿的林少东窝着火闯了进来。
云裳回过神来推了下石榴让她下去,自己则巧笑倩兮地走上前去。
林少东面色僵硬坐在那,额上的青筋鼓起,显然宋承毅今番作态狠狠扎在他的痛处。
“林爷,宋承毅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宋家日薄西山早就失去旧时的荣光。他除了端着文人学士的清高气,还剩什么?您何需与他置气。”
林少东冷声一笑,斜眼看向云裳,“你好大的口气!连当今的探花郎都不看在眼里,那我这个商贾之人又算什么?”
云裳浅浅一笑,美眸弯弯,“您何必妄自菲薄。您是商贾又如何?您才是陈大人的座上宾!”
这话搔到林少东的痒处,他神色微缓,伸出右手,等云裳的手指刚刚搭上,猛地施力,然后云裳如鸟投林般扑到他的怀里。
他右手捏着云裳的下巴,眯起眼,“在你心里,我真的要强于姓宋的?”
云裳倾斜上半身慢慢朝他贴近直到两人嘴唇相距一指的距离,然后牵起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云裳的心就在这,您何不亲自听一听呢。”
感受到胸口出传来越来越重的力道,云裳眨眨眼,面颊浮起动人的红晕,“那姓宋的一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哪能有您厉害呢。”
林少东倏地哈哈大笑,心下一阵畅快。
美色在怀,直到日上中天屋里才传来起身的动静。
石榴垂着眼进屋伺候云裳。
此时屋外有人急步过来说有事禀报。
林少东让来人近前来,只听了两句,他猛地站起身来,“消息属实?”
小厮忙不迭点头。
林少东仰头大笑两声,来回走了两圈,低头在小厮的耳边开口吩咐。
等小厮走后,林少东心情大好,饶有兴致地过来看云裳梳妆。
他把玩着妆台上的耳环,问道:“耳环上雕的是花?”
云裳微仰头,清凌凌的美眸直直看向他,“这是合欢花。愿君事事合心,时时欢喜。”
合心欢喜,正衬他现在的心境。
再说美人注目的柔情蜜意,百炼钢都要化成绕指柔,更何况林少东。
他握紧云裳的肩膀,盯着云裳的眼睛不放,“你跟着我。”
不过三次见面两次留宿,当天云裳住进了正屋,与林少东同起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