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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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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气弥漫的屋里,轻柔的纱帐随着微风悠悠荡起。
吱呀一声,有位样貌娇艳的女子推开门缓步走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瓶,神情慵懒地瞧着床榻上靠坐在迎枕的的身影。
“醒了?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坐在床上的石榴闻声转头望过来,脸色苍白,脖颈上蜿蜒着已经结痂的伤痕。
“已经好多了。多谢云裳姑娘的药。”
“喏。”
云裳将白瓷瓶放在床边,“这是祛疤的药膏,记得每天都要涂。”
石榴点点头,又道了声谢谢。
云裳端详着石榴的神色,涂着鲜红豆蔻的纤指慢悠悠地滑过石榴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轻柔触感,让石榴下意识地想躲,不料下巴却被她捏住。
“他若真的让人下狠手,你身上的鞭伤绝不会短短几日就能愈合。”
石榴迎着她逼视的目光无处可躲,浓密的眼睫不自觉地颤动。
两人相望似僵持,石榴不开口,云裳不松手。
良久过后。
石榴垂下眼睫,压下眸底的酸意,“我知道。为主尽忠,我才能活下去。”
纤指似是疲累地甩了甩,云裳轻笑一声。
“你自己能想通最好不过,我也不想救了个‘废人’回来。”
云裳自顾自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茶给自己,浅啜两口,她轻声道:“往后在行院里你就跟在我身边当丫鬟,事事都要听我的。我拿钱办事替人解忧,至于你自己的去留全看你的主子。”
“我明白。请云裳姑娘放心。”
将话说清楚了,云裳浑身轻松。
她转身望向石榴,娇俏的眉目流转带着勾人的风情,额外好心地提醒一句。
“世事艰难,女人啊,要学得聪明一点。”
说完,她将茶杯一撂,留下一句“歇着吧”就转身出了门。
石榴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
又将养了两日,石榴身上的伤痕只剩下浅红的痕迹,多用些脂粉就能遮盖起来。
云裳手里捏着帖子,步履袅袅地进了屋。
“后日陈府设宴,你跟我去。”
石榴一惊。
云裳挑起弯弯的柳叶眉,“这是正事,慌什么。”
她侧头仔细端详石榴的面容五官,眸光流动,巧笑嫣然。
“得给你换个样子。”
自从上回竟有人在夜探陈家庄后脱身而逃,正戳到林少东自视甚高的肺管子,他索性将其余事交予别人来办,自己反而不走了,一心要将‘歹人’擒拿回来。
冷不丁惹到有人探查田庄,请来的‘大佛’一时又送不走,陈大人整日精神紧绷,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安稳。
接连派了好几批人出去探查,竟都没探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三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林少东越想越气,对着陈大人都没有好脸色。
陈大人还要去衙门办公,无法每日待在田庄。为表重视特地将自己亲信管事派过去伺候,然后看到的就是管事每日苦着脸回来禀事。
听说林少东的怒火快掀了他的田庄,陈大人急得嘴里生了好几个口疮,连咽口水都觉得疼。
主仆两人沉默相对,最后还是管事吞吞吐吐地出了个主意。
陈大人眼前一亮。
他怎么忘了‘投其所好’四个字呢。
此次赴宴的不只有云裳还有另外三位姑娘,四位姑娘亭亭玉立地站成一排。
行院里的管事妈妈一一仔细查看,没查到什么错漏才催着大家出发。
马车踢踢踏踏地往田庄去,一路上管事妈妈嘱咐的话停不下来,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小心谨慎’四个字。
袅袅婷婷的美人们各有风姿,田庄管事只扫了一眼就觉得酥了半边身子,将她们一行人领到一处小院里等着传唤。
临近戌时外面隐约传来鼓乐声,管事妈妈双目放光地盯着院门口。
果然没多会,有个小厮匆匆赶来。
管事妈妈殷勤地迎上去,小厮没时间与她寒暄,使劲催促着:“快着些,都跟我来。”
管事妈妈连忙回身招手,早已打扮好的姑娘们乖乖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小厮朝外走去。
石榴与其他三个丫鬟守在院里等着姑娘们回来。
大家年岁相近,虽然石榴是后来的,可架不住云裳是行院里的头牌姑娘,最得管事妈妈看重,她们三个待石榴不免客气些。
“咱们进屋歇会吧?”
石榴抿嘴笑了笑,点点头。
四人围坐在桌前,石榴能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素来娇蛮的云裳姑娘当街救人的事早就传遍行院,她们不免对石榴生出些好奇。奈何石榴话极少,聊了没几句就没声了,几回合下来她们再没有和石榴闲聊的心情,索性由得石榴沉闷在那,她们三人聊得开心。
等到月至中天,管事妈妈和姑娘们才回来。
她们赶紧迎出去,扶住各自伺候的姑娘。
陈大人的亲信管事亲自来送,管事妈妈笑得眯起眼,奉承话不带重复地往外蹦。
石榴佩服地瞪大眼。
一刻钟后大家总算能登上马车,云裳整个人差点瘫在石榴的身上。
石榴帮她揉按着酸痛的胳膊,直揉得云裳既要喊痛又觉得酸爽。
这副娇媚柔弱的模样,让其他三位姑娘看了就心烦。
管事妈妈却一点都不觉得烦,看向云裳的目光十分火热,“我的儿,咱们这回可入了贵人的眼!”
云裳懒懒地眨眨眼,撒娇地靠在管事妈妈肩头,“妈妈,这回要怎么奖赏我?”
管事妈妈一阵心肝肉的唤,“只要你能拴住贵人的心,要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回到行院沐浴梳洗过后,天色已透出微白的光。
云裳歪着身子靠在那,由石榴擦拭着她的湿发,她透过铜镜看向石榴,“你都不好奇管事妈妈嘴里说的贵人是谁吗?”
石榴的目光专注在手中的长发,低声说:“姑娘想告诉我?”
“求求我。”
石榴:“。。。”
“姑娘困了吧?早些睡吧。”
云裳眨眨眼,观察着石榴的神色,忽然道出一句。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惹你主子生气了。”
提到宋承毅,石榴觉得身上已经愈合的伤痕又泛起了痛。
她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云裳越瞧越觉得有趣,她咯咯地笑了两声,低声说道:“不过是个商贾,却被大家当成贵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不用石榴回答,云裳困得直打哈欠,留下这一句便躺下睡了。
石榴将疑惑存在心底。
不过疑惑没存多久,两天后这位‘贵人’登门了。
管事妈妈笑得像一朵花。
林少东对她连眼皮都懒得掀。
管事妈妈知机地一边殷勤地引路,一边命人去唤云裳。
林少东闲散地摇晃手里的折扇,刚走几步,不过随意地抬了抬头,刹那间停下了脚步。
雕花红柱,有美人一袭白衣长发如瀑,风姿绰约地凭栏而望。
容颜清丽,眸光妩媚,偏又带着一丝出尘的高傲。
林少东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折扇,有股暗火从他的心头涌出。
调笑声交杂着男女的喘息声,穿过阖紧的门扉漏进守在屋外的石榴的耳中。
这样直白,毫无任何遮掩。
等林少东离去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云裳柔弱地歪在迎枕上,浑身透出的娇媚更甚往日几分。
石榴垂着眼进去伺候,却被她叫住。
云裳好笑地看着石榴强装的镇定和通红的耳朵,越看越想笑。
“没见识。”
石榴抿抿嘴,低声道:“姑娘,热水备好了。”
云裳伸手示意石榴扶起她,“明日你陪我出门。既要伺候贵人,也该好生打扮一二。”
隔日午后,在管事妈妈叮咛嘱托下,云裳带着石榴出了门。
进了布庄选衣料,云裳挑得不亦乐乎。
买完布料,云裳让车夫调转车头去南街的首饰铺子。
让车夫自去歇息,云裳带着石榴走进去。
看店的小二立马笑着迎上来。
石榴抬眼瞧见小二的模样,瞬间心头一抖。
在长泰口中为大爷去泉州采买颜料的人,竟会有一个出现在这,如何不叫石榴震惊。
前头云裳已经兴冲冲地挨个看过去。
小二仔细地介绍云裳看上眼的首饰,从用料到工艺,说得头头是道。
石榴听得目光发直。
听着听着,她竟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认错了人。
云裳挑中了一对耳环,镂空的金丝雕着桃花式样,精巧耀眼。
“若我想换个花样,两天可够?”
小二的目光闪了闪,点点头,“够的够的。”
肯定的答复让云裳很满意,她将耳环放下,笑盈盈地开口。
“过会我让人将花样送来,你们要仔细着用心做。”
“请姑娘放心。”
云裳抬起左手示意石榴扶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对石榴说。
“等我回去将花样画好,一会你送过来。”
石榴下意识想回头看,下一秒手指尖传来的痛意阻止了她的动作。
齐眉的刘海被微风吹得飘起,她轻声地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