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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章：代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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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司，记住，千万别做有失身份的事。”
自记事起，每一天，父母都对孩子耳提面命，告诫他要时刻维持藤原的高贵。
“我们身上流着正统的血液，跟外面那些随处可见的冒牌货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样的话语，今天也如约出现在早饭前的餐桌上。
“啧。老说这种话，烦不烦啊？”
冲动发言的青年人，她的名字叫美纪子，是瑛司年龄相差十五岁的姐姐。她目前在某知名企业当职员，每月工资薪金除了养活自己还有额外的多余作为存款。早在大学期间便明显表露出对自家父母老是宣扬家族陈年往事的魔怔行为极度不满，曾因此和父母爆发过激烈的争吵。其结果就是，她平时基本上都待在宿舍里，只在节日时分才象征性地团聚。
像今次，是因初诣这一重要仪式，才勉强回家一趟。美纪子本不想在这大好日子发脾气的，但实在看不过父母对弟弟进行洗脑的事实，顺着性子脱口而出的话语，也预料之内地、成功引发一轮新的家庭冲突。
瑛司已经习惯了。他以三位当事人情绪激动的争吵声为背景音，双手合十、两只大拇指内扣抵住筷子，默默地说着“我开动了”，细嚼慢咽起自己那份餐食。
白米饭、味噌豆酱汤、一小碟烤鱼，这是每人都有的标准。考虑到瑛司还是长身体的年龄，另外配备了一份煎蛋卷和一杯热牛奶。
以前瑛司总嫌弃牛奶有腥味很难喝，现在却改变了想法，这里就不得不提及那位大功臣二之宫幸介了。瑛司想，自己一定要长得比他高很多很多，然后立场调换，让二之宫学长也亲自体验一下，被人无意识拥抱至窒息的感觉有多么令人不爽。
瑛司幻想着那样的场景，不知不觉悄悄地笑了。不多时，他便结束正餐的进食，捧着变得有些凉了的牛奶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等他慢悠悠地放下双手捧着的玻璃杯、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后，三人总算是中止了谁也不服谁的论辩，坐在餐桌前安抚饥肠辘辘的胃。然而瑛司觉得事情显然未完待续，毕竟三人眼中的情感依旧似乎满溢而出，静默的现场气氛险恶到仿佛一触即发。
此时正是12月31日，大晦日。他们将在中午之前完成所有的过年准备工作，包括大扫除、摆放迎神的门松、准备好年夜饭的荞麦面以及正月三天的御节料理等。听起来需要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则大部分已在12月下旬陆续准备齐全，余下是较为轻松的部分。
正因如此，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决出胜者，以维持正月的平静。
可对一个家庭来说，胜负重要么？
瑛司不明白，早已习惯的他也不愿过多停留，轻轻地道了一句“我吃饱了”，得到父母的点头应允，朝欲言又止的美纪子笑了笑，从椅子上跳下来，哒哒哒地跑回房间了。
将房门关上，瑛司在原地呆立了许久，转身扑到床上，辗转反侧，双手十指纠缠相握，他平躺在床上，抬眼注视上方。
木头制成的格天井那漆黑的格子框和封覆其上边缘生锈的金属板，格天井正中间延伸出一条纤细却牢固的钢制绳索，垂吊有一盏四方端正的日光灯，外罩是着色古朴的布衣纹。
这是他的房间。这里是他的家。
然而为什么，他此刻想要落泪？
但是不行。他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与其沉浸在不必要的负面情绪中，不如去学习。让大脑充斥知识，不留余地，就不会胡思乱想、就能够忘却烦恼、安然地生活。
况且，也正是由于他在学业上有所成就，才能破格进入稚生私立学校，然后遇到了善良友好的A班同学们，和最温柔最亲切的昼哥！以及，好吧，给他也带来了很多欢乐、就是热情得有些过分的二之宫学长。
瑛司回忆校园生活，顿觉心情明媚。他把头深深埋进交叠的手臂中，压抑不住上翘的唇角，嘿嘿地笑了两声。
昼哥，超喜欢的……！
他又想起了两人的初识，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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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提前到去年夏天，那是发生在瑛司并入学前参观时候的事。
彼时因为瑛司出色的才能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很多知名学校争着抢着要，美纪子正要和学校的相关负责人洽谈关于转学的相关事宜。瑛司见他们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达成共识，再加上他全程插不上话有点无聊，便想着溜出去透透气，顺便熟悉熟悉接下来预计要生活好几年的地方。
瑛司是很期待校园生活的。一直以来都是接受家庭教育的他，很想知道「朋友」是怎样的存在。他曾读过一本名为《夏洛的网》的书籍，那本书大致是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蜘蛛夏洛和小猪威尔伯是亲密的好朋友。这天，得知了农场主打算在圣诞节那天将威尔伯制成熏肉火腿这一坏消息的夏洛，不愿挚友被杀、企图改变其命运的夏洛，在网上织出了赞美威尔伯的文字话语，最终让威尔伯有了一个美好完满的未来——尽管这之后，夏洛的生命也走至了尽头……
这世上真的会有第二个「夏洛和威尔伯」么？朋友、是这样令人向往的存在吗？
瑛司脑中闪过一些画面，那都是零碎的场景，比方说，在父母的注视下孤零零地荡秋千；鼓起勇气想加入群体但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牵着父母的手走在辅导班的路上、擦肩而过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等等。
教导他课业的老师说，在学校上学的话，虽然汲取知识的速度会很慢，却有很多同龄人会和他一起玩耍；因为瑛司又善良又可爱、还很聪明，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小孩，所以一定没问题！
尽管已经是很久之前的闲聊话题，瑛司每每想到老师夸奖他的话，还是颇感害羞。他默默道，但是我跳级了，老师。这样的话，大家还会喜欢我吗？
现在是上课时间，此刻能够漫步在校园内的，除了教职工以外，也只剩下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了。可饶是如此，瑛司在校道上行走时，依旧感受到同学们投注过来的视线，虽不带任何恶意，他仍觉得很不自在——太刺目了。
有胆子大的热心同学过来与他交谈，询问他是不是迷了路、需不需要帮忙。瑛司慌忙地摆摆手，紧张地说不出什么话来，在对方连番追问下，很丢脸地、落荒而逃了。
也不晓得狂奔了多久，等瑛司觉得差不多了该停下来时，他四处张望环顾，入目是一片葱郁舒适的绿。除却脚下踩着人工制成的水泥石板路，和沿途所见的高大路灯以外，便找不到一份人类生活的痕迹了。
迷路了。
瑛司冷静地从斜跨的小背包里翻找出学校的宣传册，翻到地图那一页仔细观看起来……三分钟后，他随性地将小册子丢回了背包。
啊、看不明白……先走着吧。
瑛司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总之在彻底迷乱了方向后，他拐过一道弯，便有耀眼到近乎发光的白猛然撞入眼底。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望，才发觉这里似乎是某栋正处于施工进程的建筑物，然而无人在场似乎停止动工中；自己所看到的强烈对比色差，正是粉刷完成的外围墙体在阳光下反射的结果。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声音于此寂静中响起，瑛司一个哆嗦，循声望去，才发觉一旁的树荫下早有人在此停歇。
那是个观其动作像是在写生的少年。他的面容是让人亲近的无害，穿着校服的模样很是稚嫩，他眼神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画布，一丝不苟地往让人疑心刚才是否幻听了，他其实从未开口对自己说过话。
瑛司想要询问，又害怕打扰，犹豫的间隙，这位少年又说话了，这次瑛司算是肯定了，他就是在与自己对话。
“怎么跑这来了？”这个少年抬起头来，说道，“这里是禁入地呢，不可以。”并非职责，说是陈述一种真理更为恰当。
他的尾音上翘，语调又轻又柔又软，瑛司莫名有点儿想吃棉花糖了。
瑛司不回答，反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也在这？”
瑛司平常与人、特别是与不相熟的陌生人交往时，总会因各种原因错过时机、表现生硬，这些不恰当的待人行事方式在使人尴尬难堪的同时，也深深刺痛了瑛司的心灵。他本意并非如此，却总被人理解到另一层面去，若是只有一两人也便罢了，可几乎次次都会变成被错解的情况，那显然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这次也一样。他仅仅在单纯地疑惑着，不过或许对方听起来像是在质问、怀疑吧。
瑛司等着对方愤然离去，却只得到一句解释的话。
“我在写生。”
“写生？”瑛司对美术一窍不通，不明白那些复杂深奥的蕴含，他以最纯粹的美丑眼光看了看面前的荒芜景色，又回头望了望对方不似说谎的脸色，如此反复三次，依旧无法理解，呐呐道，“很抱歉，我还领略不了以这种形态呈现的美。”
“哈哈，那确实不在美的范围内。”
他心平气和地继续着对话，瑛司却已经极为震惊了。这是少数的三个来回的交谈！
难不成我的嘴拙终于得到了改善……！怀着莫名激动的心绪，瑛司道：“你竟然还明白这点。”
“从没有谁规定了，写生的对象必须是美的。”他说完这句貌似很有哲理意味的话后，忍俊不禁道，“不过在我这里，理由要更肤浅一些。这不是艺术，而是爱好。”
因为是兴之所至，所以也不在乎绘画对象是谁……么？
他的话语在瑛司脑袋里转了一圈解析完成后，这个分明还年幼的小孩做出大人的成熟模样，正儿八经说道：“你也很任性。”
说‘也’，自然是因为不论瑛司还是他，都没第一时间离开禁入地，反而还若无其事地长时间逗留于此。
对方笑了笑，忽而招手示意瑛司过去：“你想看看吗？”
“恭候你的大作。”嘟囔着这句话，瑛司加快脚步坐到他的身边，往旁一探究竟。
“……”瑛司再度抬头看看面前的景，低头看看眼前的画，摸着下巴歪头不解，“这不是一个地方吧？”
对方眨着眼，脸上虽是一派认真，瑛司却总觉他在耍嘴皮子，无端透露点狡黠。
“你看，这怎么不是同个地方了？”
他侧过身子，大方地展示给瑛司看他的画作，很是自信。
瑛司无言以对，他以他贫瘠的美术知识以为，所谓的写生，自然要以实景再现为主，佐以绘者本身构造的灵气；可这个人，明显主次颠倒了。他在画纸呈现出来的与其说是施工现场，用‘古战场遗迹’、又或是‘战火波及之地’来形容恐怕更为准确，寂寥、衰败、毁灭，这是瑛司从中看到的主旋律。
虽说创作不免存在艺术加工的成分，可这已经超越了加工的范畴了吧？
“怪不得。我充分明白你说不是艺术只是爱好的原因了。”
对方并不在意瑛司嘲讽的话语，心情很好地边哼唱，边继续完善作品的精细度：“审美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东西，当大家偶然达成共识时，美就诞生了。”
“照你这种说法，那世界上就没有不美的东西了。”
对方轻轻地笑开了，瑛司有些恼怒：“我说错了？”
“没有、没有。你想要试试看吗？”
“……什么？”瑛司茫然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人却笑着重复：“我说，你也想试试看吗？写生。”他紧接着解释道，“你说得很对。当我拿起画笔时，世界便焕然一新起来了。所以，你也想试试这种感觉吗？”
瑛司下意识地摇头拒绝，这人摸着下巴用他能够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嗯……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真遗憾。”
就算他如此明示，瑛司也只假装听不见。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瑛司垂在两侧的手弹动了动。
这不是个恰当的离开时机，对吧。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进新校舍——冒险是吧。”
“哈？我没有——”
“你稍微等我一下哟。”
瑛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干什么？我都说我没有了。”
话一出口，他顿觉口气过于恶劣了些，想要直接走人，却又觉得那未免落实了自己不待见他这个虚假的印象；若是留下，岂不肯定了那无中生有之事，左右为难之际。
那人已经收拾好东西，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来，我们走吧。”
“……不，”瑛司低声辩解，“我不想去……”
“……是呢，是这样啊，看来只有是我一个人想去看看。”那人停顿了良久，笑道，“我很好奇哟，施工现场到底是如何，我还从没见过。你能陪陪我吗？”
要拒绝才行，然而。
瑛司把手伸了过去，对方却嫌弃瑛司的动作慢吞吞，干脆主动向前，拉住了瑛司的手腕，虽说如此，却是留有余地的虚虚地圈握，力道极其轻微，仿佛在捻着一枚待绽的花枝。
“来，走吧！这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而开始的，同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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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司现在回味起来，已经很能明白，是昼哥看穿了自己不愿回去的想法，找借口留一留自己在他身边的权宜之计罢了。
毕竟学校还是建在山林里的，若误闯了哪些更是危险的禁入地，那真是太悲哀了。
至于冒险一说……外表光鲜内里毛坯的建筑物，能满足谁的好奇心？怎样的好奇心？
但昼哥做得很隐蔽，当事人的他在现场其实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并且到最后实际上他们也并未互通姓名。或许正因如此，他转学到A班时，昼哥才没认出他来吧。
瑛司并不沮丧，就把那件事情当做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也很好。
……可他没想到，即便昼哥不记得他，也依旧向自己释放善意。
时至今日，瑛司一回想起，依旧很受宠若惊。
实际上，瑛司有一种模糊的认知，昼哥并非是容易接纳他人的个性。昼哥对转学而来的他如此热情尽责，远超瑛司的预料，他不晓得自己哪里入了昼哥的眼，他也不想深究。
“嘈杂声”
家里的隔音不太好，瑛司能隐约听到门后激烈的争吵。争论的要点瑛司业已完全熟透了，左右不过是美纪子姐姐的婚姻问题啊、关于他自己的各方面问题（瑛司不明白这有什么关注的）、以及对孝顺的两种角度解释等。
瑛司迫切地期望寒假的结束，这样他就能回到学校，和最喜欢的昼哥，顺带二之宫学长一起享受快乐的校园生活。
他还约好了春假时一起去旅游呢！
兴奋到完全忽视了寒假和春假之间还有两三个星期课程的瑛司，在内心默默祈祷。
春假、快点来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所看到的，是代偿完全的瑛司，很健康。
之前的瑛司和昼比较像，生活圈子都很狭窄，只是昼主观导致，并且很享受这种「孤独感」；瑛司的处境是非自身主观因素形成，因此会任性叛逆；性格方面都不是积极主动那一挂的，瑛司会更开朗许多（孩子嘛），也会谋求改变。
下一章，就开始讲讲原著线是怎么回事了。
顺便把之前几章立下的Flag给应验了。
嗯……并没整得多复杂。
